“舅舅，生意怎么样？”
李昱把两大肉包递过去，罗敏洪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
似乎不解气，又狠狠咬一口。
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肉包子，被他两口干没了。
李昱也不催，等他吃完。
“别说了，只看不买。”
罗敏洪急切地努努嘴，脸上全是不满与嫌弃。
李昱看到了，围在摊子最前面的，是一些老人，有的带着孩子，有的抽着焊烟，有的挑着菜……
他们高矮不一，胖瘦各异。
唯一相同的是因为长期干农活而黢黑的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近乎痴迷，完全没注意到罗敏洪对他们的厌恶表情。
到这儿以后，还没摆摊之前，从罗敏洪和其他商贩、朋友打招呼的热情程度来看，他平时肯定不是为难同为底层人的人。
主要还是老人们挡住摊位，其他赶集的人路过，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卖什么。
想买的呢，被挡住挤不进来。
这一车可是上万块的货，卖不出去，罗敏洪一着急，当然就想把他们赶走。
可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那些老人小孩，一看就是平时得不到电视机看的，可能亲戚朋友家会有，但是要看人脸色。
好不容易在大街上遇到，自然驻足不想走了。
李昱感觉，除非散集，不然三头牛都休想把他们拉走。
“这好解决嘛，把摊子挪过去。”
李昱把摊位向旁边挪，电视机还放在面包车上。
这样错开以后，大多数人都围在电视机前，而摊位也空出来，想买的人自然会过来买。
“那你卖还是我卖？得有个人进去看着，有的人手脚不干净。”
这年月，小偷小摸很多的。
罗敏洪经常赶集，见多识广了属于是。
李昱表示他守摊，然后守了一上午，直到散集，就卖出去五张。
还不是他定的三十五块卖出去的，多是二十、二十五这样子。
他之所以定价三十五块，多出的五块钱就是供人砍价的。
可他低估了乡镇顾客砍价的能力，一上来就是对半砍，饶是他早已做好准备，也被砍得措手不及。
收摊之后，从省城就带着的那股冲劲，被消磨得差不多，几乎斗志全无。
“怎么啦，这就开始泄气了？”
罗敏洪一边收摊，一边安慰道：“我跟你说，这只是刚开始，像这样的日子以后还长着呢。”
李昱：“……”
舅舅是懂得安慰人的。
他估计也在生气李昱不听他的，把价格定太高，所以才导致卖不出去。
李昱承认他有些过于理想主义，认为只要是别人没有的，就一定会大卖，而忘记了音乐，对一些人来说只是消遣，可有可无的东西。
既然可有可无，在性价比不高的时候，当然选择不买。
“我看呐，还是跟我回去老老实实拉客，虽然没那么暴利，至少旱涝保收。”
罗敏洪一直想回去拉客，一路上他都念叨好几回。
要不是车上塞满货物，他高低得拉两个乘客回县城去。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昱想过不会大卖，做过心理准备，但是销售如此惨淡，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罗敏洪白了他一眼：“你脑壳出了问题！”
“回城，我上街上摆摊，你晚上的时候记得来接我。”
李昱心情郁闷，最后的摊子不收了，直接上了副驾。
罗敏洪愣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麻利地收拾好，屁颠屁颠上车。
进城之后，两人去农贸市场简单吃个饭，然后选了个人流量不错的地方把摊子支棱起来，完事之后，罗敏洪招呼也不打，开车就溜了。
他真的着急拉客。
李昱守摊，也没多少心思。
总是发呆，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一万块钱的货就砸手里了。
不但前面一个月白干，最重要的是错失许多机会。
阳城县第一家彩票站开不成，七公里硅石厂的加油站离他而去……他还有很多搞钱大计，全都要泡汤。
额，泡汤有些严重。
会走得很艰难是真的。
本来可以开头难，现在搞得开头难，中间难，结尾难。
又守了一下午，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罗敏洪来接他了。
“卖出去多少啦？”
干了自己喜欢的事，挣着了钱，罗敏洪终于恢复活力，变得满面红光，隐隐还有些嘚瑟。
因为看到李昱垂头丧气，就知道专辑卖得不怎么样。
故意问一问，想刺激一下李昱。
好让他明白，投机倒把是不行的滴，必须得脚踏实地——拉客。
“八张。”
李昱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像小说里面那样，出现一个贵人，豪掷百金，将他所有货以最高价一扫而空。
还下了一个超大订单，帮他咸鱼翻身。
可惜，那些都是小说里主角的幻想罢了。
现实里都是残酷的真相……
“早上五张，一共卖出十三张，也有两百多，可以了。”
罗敏洪总算肯正儿八经安慰了：“万事开头难，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走走走，赶紧去吃饭，晚上和凌晨还有两趟要跑呢，现在暑假来临，回家的学生可多了，都是大学生。你呀，还是好好读书，做生意不长久的，干这个暑假就好了……”
“还拉不拉客？不拉我可把车开回家了。”
“拉，拉拉拉！”
李昱最烦被念叨，至尊宝想弄死唐僧不是没道理的。
晚上和凌晨拉客，李昱几乎心不在焉。
好在收钱的活儿比较简单，只要不收到假钱，不找错钱就可以了。
收工回家的路上，李昱道：“舅舅，明明你去拉客。”
“你呢？”
“我不去了，我四处转转。”
“不摆摊了？”
“不摆了。”
“那怎么行呢，货太多了……我让你舅妈帮你卖，你管饭就成。”
“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我是说……”
“说什么说，就这么定了。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
“好吧。”
李昱有他不摆摊的理由。
并不是想偷懒，或者不想卖了。
他得找出专辑卖不出去的症结。
这个症结解决不掉，守一辈子摊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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