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铁军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用的时候叫人家小宝贝,不用了就让人家滚蛋。”
“你滚你,死孩崽子。”小柳笑着拿书扔张铁军:“滚。”
“滚喽。”张铁军把书捡起来扔回桌子上,摆摆手出来走了。
来到楼下,张铁军抓了抓头皮,左右看了看,去哪呢?又没事儿了。
现在和上辈子是完全不一样喽,上辈子哪有这么多需要考虑的,天天除了上班就是麻将,台球,找人练习生小人儿,忙的很。
现在那些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忙的东西又都在市里在沈阳,一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没事做了。就有点很奇怪的感觉。
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半。这还得感谢郑莹给用去了一个多小时。
真好啊。换个角度看,这会儿也是真的美好,时间走的慢,干什么都来得及,不像二十年以后那一天天像快进似的。
(现在的一天,一个月,真的比三十年前快了很多倍)
上了车,张铁军想了想,去了宿舍。一晃都半个多月没见着张凤了,也不知道那小娘们在干什么,把酒戒了没有。
她要是能把酒给戒了,凭着她的长相性格,也不至于混到上辈子那么惨。结局就挺不好的。
从厂子大门前过来,离宿舍的路口还有一点儿,就看到许小峰穿着件皮夹克骑着摩托车迎面过来。
张铁军按了声喇叭把车停到路边,扒在车窗上看着许小峰过来:“你这是从哪来?今天不是白班吗?”
“白班,我这不是去吗?我接了班又回来的,拿点东西。你去哪?”许小峰看了看公爵:“你怎么又换了台车开,这谁的?”
“也是我的。我去厂子写报告,不是出差了嘛,派遣。”
“现在行了呀,都混到这地步啦?”许小峰挑着眉毛笑起来:“什么时候带带我呗?我跟着你混。你啥时候回来上班?”
“我不知道,说是要直接排元旦的节目。小庄回来了?”
“没,他比你还神秘呢,谁知道他一天到晚干什么。”许小峰在脸上抓了抓:“这车瞅着也挺牛逼呀,什么车?”探头去看车标。
“尼桑,公爵。你那边生意现在怎么样?”
“还行。”许小峰露出两个大酒窝来:“上个月能有一万多,还没细算。特麻的把我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
刘三子家估计是发了,他家俩床子呢,尚中文家和我家差不多,差几百块钱。”
“以后熟悉了应该更好,好好干吧。”
“嗯,我俩还说哪天请你吃饭呢。对了,我想在市里租个房子,以后我通勤,省着张丽天天来回跑。尚中文也找房子呢。”
“也行,你俩折腾总比折腾媳妇儿好。我那边手续下来了,现在在挖沟,明年开春就开建,到时候给你们留一套出来。”
“真要干哪?盖几栋?”
“三栋吧,下面是商场上面是住宅,和街里那个差不多样,比它高点。”
“那爬一回不得累死几个?”
“傻呀,装电梯。电梯房。我盖房子就算是四五层我也给装上电梯,我可不想爬楼。就是价格肯定要比步行的贵一点儿。”
“那也行啊,那还说啥?有电梯就弄个高点的看风景。到时候我自己挑呗?行不?”
“行。估计盖好得年底了,一年怕是不太行,里面细活不得干个三个月呀?”
“你打算怎么整?全像你家那么弄啊?装修。”
“嗯,带装修,厨具卫浴都给他装好。”
“你感觉到时候我能买得起不了?”
“能,你俩好好干着,一年二十万应该有底。”
“……合着我俩吭哧吭哧干一年,完了就全给你了呗?”
“放屁,我不给你房子啊?什么叫全给我了?”
“我操,想想都感觉肉疼,我可不和你唠了,太吓人了。”许小峰看了看表:“我走了啊,要开锅了都。用我和刘三子说一声不?”
“随便吧,他应该知道,车间有通知。”
“那哪天你有功夫咱们在市里聚一聚呗?”
“行,我哪天过去找你。”
许小峰骑上摩托一溜烟进了厂子大门,张铁军把车开下坡进了宿舍,停到楼前面。
宿舍的院子其实挺宽的,能有个一千五百平左右,就是中间的水泥喷水池子有点碍事儿。
那池子从张铁军小时候就有了,就是放在那接雨水养坟子用的,从来也没看它喷过。
原来那会儿比较流行修这种水泥喷水池子,还有各种花坛。老毛子的套路。
每个国家的城建都有独特的套路,毛子就是水池子和花坛,老美就是乡村大别墅,带花园的,至于英国人就牛了,坚壁清野,然后专门再建公园栽树。
英联邦国家包括香港都差不多的样子,除了楼就是房子,光溜溜的寸草不生。后来咱们就学会了,把树全砍了,再花钱建公园。
晃到张凤的房间推门进去,两个男的正坐在窗边的床上吹牛逼。女宿里从来就不缺男的,不管白天晚上什么时候来都有。
你绝对没看错,就是什么时候都有。
当然了,不是所有房间都这样。没办法,集体宿舍,总不可能让别人出去让地方,只好被子一盖自成一统。
其实也算是一种福利了。
这些住在宿舍里的男人一个一个每天撅个屁眼子不停的抖罗着那几根毛,二十四小时保持着开屏状态,也不过就是为了那几分钟。
你真让他和谁结婚他保证扭头就跑。这多好,不用负责不用养家的,甚至钱都不用花。
这个世界上永远坏人占着大多数,一个一个道貌岸然的样子,一扒开全是脓汁儿。
张铁军看了看在门后依在被子上看书的张凤。
张凤没想到张铁军会在这个时候来,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表情一瞬间就像冰雪融化一样开出来一朵炫丽的花:“你咋来了?”
“回来了呗,去厂子打个报告就过来了。没上班?”
“不上了,不想上。”张凤看着他。
“行,不上就不上,歇一歇养一养,看你瘦的。”张铁军去张凤头上搓了一把,在床边上坐了下来:“这些天按时吃饭没有?”
“我没喝酒了。”张凤明白他的意思。
“不光是不喝酒,三顿饭得按时吃,吃点好的。身上还有多少钱?”
“你上回给的还没动呢,我干什么能花那么些钱哪?败家呀?”
“钱给你就是给你花的,攒钱用你?熊样。”张铁军皱了皱眉头:“衣服也没买是吧?起来,出去吃饭。”
“就在食堂吃。”
“出去吃。”
“我不,要出你自己出。”张凤皱着眉头把脸扭到一边:“有点钱就得瑟。一样的菜食堂两块五,外面八块,图花钱快呀?”
“不是,你就吃个青椒炒肉啊?”其实食堂里所有的青菜炒肉都是两块五。
“天天能吃上就不错了,青椒炒肉不是肉啊?”
“咱俩去喝羊汤。”
“我不。你别一来就气我,”张凤把左脚蹬到张铁军的肚子上:“一脚踹死你。小破孩子。”
张铁军抓住张凤的脚握在手里,张凤挣了两下没挣脱,也就随他摆弄了:“你跑哪去了?还以为你失踪不来了呢。”
“出差。”
“……你个碎矿倒班的,出差?出去卖矿石呗?”
宿舍里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说实话住在宿舍里的人活的特别闭塞,除了厂子里宿舍里这点事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事实上,工厂里的工人活的本来就闭塞,那种僵化是外人怎么也想像不出来的。
就像过几年大下岗的时候,那些什么专家领导的都不以为然,社会上经济这么活跃,各种信息这么多,几大市场这么繁荣,能吃不上饭?
这些坐在家里享受一切等着国家给钱的人,认为所有人和他都是一样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的像个残废,于是心智上也就不那么健全了。
张铁军有点可怜的摸了摸张凤的脸,白生生嫩乎乎的光滑:“本来说是我姐出院就回来嘛,结果我参加公司的歌咏比赛评上了。
公司推给市里,市里又给推到了省里,省里又给推到了国家台。
我回来就在市台录像,然后跑省台,跑国家台……结果到了国家台我没上去,工会柳科长上了。昨天中午从京城回来。”
张凤盯着张铁军看了半天:“你特麻不去说相声真可惜了,快板也行啊。”
“你不信呗?那电视上播出的东西我还能做假?毛病。”
“真的呀?”
“昂。跟你说过了我从来不骗自己人。真去了,唱歌。市台两首,省台一首。国家台名额让给别人了,我又不着急。”
“那以后能不能买着你的磁带?”
张铁军伸手去拉张凤:“现在没有,以后……录一盘也不是不行。我其实对这个不是太有兴趣儿,我又不用靠这个挣钱。”
哧。吹牛逼那哥俩中的一个笑场了。
估计他是感觉张铁军这个牛逼吹的有点猛,感觉哥们你还是小啊,还没掌握吹牛逼的意境,这直接吹破了都。
吹牛逼泡妞还是很有一些技术含量的,不是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你得不显山不露水的点到为止含而不露,得给听的人留下足够的想象发挥空间。
再说了,你连个捧哏的都没有,牛逼效果直接扣掉一半,还敢吹的这么猛。年轻。
张凤拉着张铁军的手起来,伸脚去找鞋,扭头斜了那哥们一眼:“漏气了就去补,别在这哧哧的,唱歌啊你?”
“我来不了,你还是听他唱吧。他唱的好听。”那哥们也不在意,指了指张铁军。
常年混女宿的谁还没被怼过?怼着怼着就怼出火花了。脸皮厚,肉吃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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