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正在忙碌的内侍,安庆和浑身颤抖着看向了棺椁内。
安禄山的表情还算祥和,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但毫无起伏的胸膛,以及脸上的死灰色,尤其是两片毫无血色有些白的骇人的嘴唇,证明着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让安庆和整个人好似被霹雳击中一般,倚靠着棺椁的身体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眼中滚滚热泪顺颊滑落的同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与无助之色。
“殿下节哀。
陛下因急火攻心而驾崩,确实让人悲痛欲绝,但国不能一日无主。
殿下暂且还要振作起来,将国事处理妥当。”
给李猪儿使了个眼色,一起将安庆和扶到大殿的龙椅上,严庄继续道:“臣追随陛下多年,更是受陛下信任才有如今之位。
臣不能亦不敢违逆陛下遗志。
请殿下忍住悲伤登基为帝。”
顿了顿,严庄长叹一声,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先有高尚这逆贼有负陛下恩泽叛入敌营,后有史思明这等怕死鼠辈降了过去。
阿史那承庆与田承嗣又不首战全都失利,河东蔡希德又与李光弼那吃了败仗。
现在大燕可谓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陛下突然驾崩的消息不宜立刻传出去,不然大燕会立刻陷入混乱,将有覆国之忧。
因此,也需先委屈殿下些时日,登基后先主政宫内。
外事先交由臣来处置。
待形势安稳些,再昭告天下。”
听到严庄后边的话,低头无声落泪的安庆和心中立刻一惊。
他原本就觉得父亲死的有些蹊跷。
因为与父亲独处之时,几次都与他说过安家最不济就是降了辽东。
以罗一的性子,绝对不会要了安家人的性命,无非是大多数的安家人失了权势。
甚至因为有二兄安庆绪早早的投过去,他又是罗一的学生,安家今后未必没有再掌权的机会。
因此父亲对于局势堪忧,确实会恼怒上火,但却绝对不会怒火攻心而亡。
而严庄的话,更让安庆和确认了这一点。
再想到他来时,父亲安葬的衣物就已经被穿好,甚至已经倒进了防止尸首腐烂的药汁。
安庆和可以肯定父亲至少在一天前就已经死了,并且还是被害死的。
而凶手就是严庄,甚至殿里的内侍也全都是帮凶。
想到这,安庆和浑身发冷的同时,悲伤中也多出一股愤怒。
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变得暴躁,对下边的人非打即骂,甚至是这几日都有人被打死。
可子不言父过,父亲有再大的过错也是他的父亲。
杀父之仇必须要报。
不过安庆和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整座皇宫里所有人又都有可能与父亲的死有关。
他来的匆忙根本没带几个人过来,贸然发难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他也要死在宫内。
考虑到这些,安庆和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抬手擦了擦眼泪对严庄道:“父皇骤然驾崩,心中实在是无神无主,一切事宜都由先生安排便可。”
起身再次走到棺椁旁,安庆和望着安禄山的尸体,再次泪如雨下,“父皇对我最是疼爱,可我却还未尽多少孝心,便这样离我而去。”
转过身面向严庄,安庆和先是双手捂住脸颊抽泣了几声,随后放下手大步往殿外走去,边走边大声道:“现在我唯一能父皇做得,就是再弹一次琵琶曲。
我回东城取父皇赏赐的那把他最爱的琵琶,马上就回来,这里由先生继续安排。”
严庄抬起手想要将安庆和叫住,可想到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安庆和自小就顽劣,他不认为会被看出什么破绽。
脸色变换了几下,严庄放下手改为叮嘱道:“殿下快去快回。”
听到严庄的叮嘱,安庆和脸色微不可察的露出一股冷意。
出了大殿谨慎的看了看四处,安庆和一路小跑到了宫门后翻身上马疾驰向东城。
刚刚进了东城的城门,安庆和再不掩饰心中的愤怒,向南一拐直奔含嘉门。
驻扎在含嘉城的禁军看到安庆和泪流满面且一脸愤怒的疾驰而来,全都面面相觑。
不过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显然安庆和是受了委屈。
而驻扎在含嘉城的禁军将领,有不少是安庆和在范阳时的护卫。
惊愕过后,立刻快步跟了上来,并且纷纷怒不可遏的开口询问。
“殿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欺辱您,我们给您去出气。”
“还有人敢让殿下受委屈,真是不知死活,殿下只管吩咐,我们给您去出气。”
“没错,连殿下都敢招惹,真是不知死活!”
……
听到将领们的呼喝,安庆和擦了擦眼泪,下马摆手道:“赶紧敲鼓聚兵!一刻内左军必须列阵完毕!
再把义兄田乾真快些请过来!”
众将听到要将左军的人马全都召集起来,全都心头一紧。
洛阳的禁军一共只有左右两军,左军虽然因为负责守卫宫城人数相对少了些,可也达到了两万之数。
而且这还不够,还要将负责整个都畿道的右军田乾真也叫来。
除了夺权篡位,将领们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能将场面弄得这么大。
这让所有的将领表情全都是一滞。
不是安庆和心腹的那些,甚至将手下意识放在了刀柄上。
“不要胡乱猜测!”
看到将领们的骤变,安庆和先是大喝了一声,随后抑制不住悲伤,大声哽咽道:“父皇驾崩了,还是被人害死的。
是不是我要夺权,待会儿围了皇宫你们自己询问便知。”
安庆和的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砸在了众将的身上,全都惊愕的张着大嘴说不出话。
看到一众将领如他之前那样难以置信,安庆和悲戚道:“我知道你们难以置信,可父皇的尸首现在就放在宣政殿的棺椁中。
现在不管你们对我服气不服气,都先要随我拿住害死父皇的贼人。”
从身旁的护卫身上一把抽出横刀,安庆和怒吼道:“谁敢胡乱猜想,就是阻止我为父报仇的仇人。
我虽武艺不济,也定要取谁的首级!”
说罢,安庆和将横刀猛得插进了土中,“赶紧按我吩咐的去做!”
众将被安庆和罕见的模样给惊回了神。
想到只要到了宣政殿看看有无尸首就知道安庆和所说是真是假,立刻领命下去聚兵。
在看到众将离开,安庆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心腹中的心腹安超大喊道:“派人控制住鸽舍!
再准备笔墨,我要给先生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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