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场正中的最后一声炸响,整个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稍稍停滞了几个呼吸。
张太清率领的一万步卒,在几百名辽东军同归于尽的冲阵下,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就折损了将近四成人手。
这种折损比例与这样骇人的快速消耗,是叛军从未经历过的,压向辽东军两翼的叛军骑军瞬间心中变得忐忑。
于海龙与高腾紫分别率领的左右两厢的将士,看到李布领着的几百袍泽在短短片刻间全部阵亡,一个个悲愤的目眦欲裂。
唯独冲在两翼最前,同样准备与叛军同归于尽的千余冲阵将士嘴角勾起了笑意。
李布领着袍泽在叛军没有弓弩手的压制下,一个人就七八个叛军。
他们虽然是面对叛军骑军,但骑弓可没什么准备,只要彼此拉开些距离,怎么也能换个两三骑。
他们这样去死,不但值,而且还会赚了不少。
因此两翼赴死的冲阵将士,十分默契的互相间越跑越稀疏。
老耿在目睹最后一名冲入叛军阵列将士炸响过后,心疼的将不多的咋吃咬得咯咯作响。
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虽然是他最初想出来的,曾经也经历过无数战阵,甚至是九死一生的断后战都没少参与。
可亲眼目睹无一生还的这种惨烈,老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身体摇晃了几下,睁开眼睛看了看已经抵近的百姓,老耿举旗边晃动边悲愤的大喊道:“开炮!”
随着一声声的炮响,相距五十丈左右距离的叛军步卒,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与此同时,左翼两翼的冲阵将士也与疾驰而来的叛军骑军相遇。
为了手雷能够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在马上叛军手中的长枪或是横刀舞动之前,冲阵的将士竭力将药捻已经引燃过半的手雷抛向了半空。
而在抛掷出手雷后的一瞬间,这些将士或是被叛军的长枪刺穿,或是被战马撞飞出去,亦或是同样被半空中炸响的手雷溅射出的铁砂所击倒。
不过随着接连不断的炸响,叛军迎击上来的骑军倒下的更多。
并且在战马受伤发狂,或是因惊骇而下意识勒马之下,再也难以保持高速的冲击。
没有了速度带来的巨大优势,步卒对付起骑军变得容易许多。
紧随其后的左右两厢的将士与叛军骑军接战后,或是用弓弩射向叛军,或是用横刀直接砍向马腿将叛军掀到地上。
甚至有些军卒受到先前冲阵袍泽的感染,在受伤后竭力引燃了手雷,选择与叛军同归于尽。
一时间兵器贯穿身体的入肉声,手雷炸响声,厮杀的怒吼声以及受伤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声直冲云霄,盖过了雷鸣声与滂沱大雨的落雨声。
与后营留下未冲阵的周口口,在看到左右两厢占据上风,叛军的步卒暂且还未入阵。
立刻领人将被驱赶而来的民夫引到河边。
吩咐民夫帮忙从船上搬运下军械后就可乘船逃命,便立刻再次关注于战场上的战况,并且下令炮卒立刻向前顶。
利用叛军骑军陷入左右两翼的混战中抽不出身。
且叛军步卒无法快速且又不敢冲向火炮这一状况,抵消掉后续叛军加入混战的兵力优势。
孙孝哲对眼前的战况则是非常不满意。
尤其是对冲阵的骑军,明明占有极大的优势,却因胆小怕死而停滞下来。
结果不但同样没能活命,还影响到了整个战局。
恨得孙孝哲想立刻将王师道给大卸八块,可事已至此,已经陷入到了混战,只能先看看情况再说。
但是当看到后边的安如意与李清远只是被辽东军手里的铁疙瘩打到了侧翼,便磨磨蹭蹭的迟迟不入阵接战,孙孝哲气得一蹦老高。
“传令安如意与李清远两个蠢货立刻向前接阵!
骑军陷入混战就是因为没有长兵可以压制辽东军!
况且辽东军敢同归于尽,他们难道就不敢了?
告诉两人,百息以后步卒再不接战,我就砍了他们两个的脑袋!”
暴跳如雷的下了军令后,孙孝哲眯着眼睛再次观看了一阵战况,猛得一转身翻身上马,摘下长槊对亲卫再次下令道:“安排人去告诉安守忠!
两盏茶的功夫他的人马再不赶过来,就让他赶紧给他自己挑口好的棺椁。”
微微顿了顿,孙孝哲舞动了一下长槊恨声道:“阿史那从礼,你带着部族向正中冲阵!
务必不要再让辽东军那铁疙瘩炸响!
刘克,你率五千人马压阵左翼,安如意那个蠢货胆敢后退,杀无赦!
其余人马跟我压在右翼,前边敢有后退者,同样杀无赦!
今日不打杀掉这两万辽东军,谁也别想好!”
孙孝哲不想再磨蹭下去了,瓢泼大雨下都被辽东军同归于尽的打法打成这副样子。
而且辽东军手里的玩意儿,比李泌用的还要厉害,如果等雨停或是雨小了,等着他的只有溃败。
辽东军敢拼命,他也不差到哪里去。
况且眼下还有安守忠的两万精锐与一些强征的新兵还没入场。
就不信八万多的精锐与几万的新兵拼不过辽东军这两万人。
对于孙孝哲全军压上的这道军令,其他人都理解也很赞同。
但唯独阿史那从礼听了差点想一拳砸过去。
原本以为孙孝哲迟迟不让他动,是打算给辽东军致命一击。
没想到却是打算让他白白送死。
辽东军军阵正中那些个铁疙瘩他数过数目,差不多有八十来个。
而战场正中空出的宽度将将一里左右。
这八十多个铁疙瘩直接能将宽度封死一半,如果挪动几下,干脆是密不透风。
他领着族人冲过去,绝对是有去无回。
况且他率领的骑军可是曳落河,就算是换子也该是让王师道的骑军过去。
但他知道孙孝哲的脾气暴躁,当面顶撞肯定是不行。
压下心中的怒火,脑中飞快的转动了一阵,阿史那从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拱手领命就退了下去。
他不打算去送死,更不打算再跟着安禄山混下去。
大唐与大燕打得如火如荼,辽东军又只专注于漠北以东。
河曲的很多部族都派人与他联络过,正是趁机复国的好时机。
他率领的曳落河骑军,除了本部的五千族人,剩余的四千多的都是契丹与奚人。
而契丹与奚人被辽东彻底灭了族,不会拒绝跟着他回到漠南去复国。
至于这里,谁愿意打谁过去打,他可不准备再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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