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东方的天际开始泛白。
微明的曙色驱赶走了漆黑之色,长安城内的屋舍再次渐次勾勒出来。
随着城内景物的轮廓可辨,立于明德门城楼前的硕大帅旗连连挥舞起来。
而随着帅旗的舞动,早已经准备好的叛军立刻杀气腾腾的持阵而行。
在鼓声与沉重的脚步声中,再次拉开了大战的帷幕。
孙孝哲的目光在几处行进的阵列上不停地来回扫视。
当两侧城墙上的佯攻开始响起箭矢的破空声与炸响声,孙孝哲只是略微观看了一阵,便挪开了目光。
四丈宽的城墙摆不开多少兵马,与唐军相互对射只不过是要牵制唐军手中的床弩。
因此孙孝哲最为关注的是顺着朱雀大街快速向皇城方向推进的三万大军。
当看到从朱雀大街两侧坊间投掷出来的物件被最外层手持大盾的步卒挡住后,紧接着被阵内手持水桶的军卒泼上不少的水,炸响声再不似昨日那般密集,变得稀疏起来。
并且阵内最里侧的弓弩手,没有受到炸响的影响,比起昨日的准头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从坊间冒头的唐军纷纷被箭矢射中,相较于昨日,伤亡直线上升。
这让各坊青壮组成的团结兵不但士气变得低落,袭击起叛军也开始畏首畏尾。
而随着犹犹豫豫与动作的走形,中箭者越来越多。
这让昨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高昂士气,逐渐被瓦解掉。
而统领这些团结兵的又是不擅长正面硬刚的都水郎,一时间对改变打法的叛军有些束手无策。
在叛军顺着朱雀大街连过了四坊,才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暂时减少投掷手雷,用箭矢迟滞阵列严密不再四处追击的叛军前进步伐。
不过这个办法并未起到多大的效果。
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弓手手中的步弓不但没有准备可言,就连弓都拉不满。
弩手也同样如此,虽然上弩箭使力的方法要比拉满弓稍微强了一些,但对体力的要求同样很高。
不管是射出的距离还是射速,全都赶不上叛军。
不但没办法迟滞住叛军,反而在暴露身形之下,有更多的团结兵被叛军射过来的箭雨给射中。
战场上有利的局势,让孙孝哲激动的先抬手用力拍了拍身前的城墙,随后对身旁的旗手大声下令道:“挥旗传令前军向分向东西两侧,左右两军立刻顺城郭分别从两翼包抄!
让骑军做好准备,左右各八坊被围后,立刻向坊内冲阵!”
下过命令拧眉琢磨了一下,孙孝哲对身旁一名传令兵一挥手,“去告诉阿史那从礼,放内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但降者或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不可动其分毫!”
有利的开局并没有让孙孝哲飘飘然。
他采取的一小块一小块分割蚕食的策略固然可以拿下各坊。
但这里面有个很大的弊端,长安城实在太大,里面的口众也实在太多。
十万大军全撒进城中也不够用,先拿下的各坊根本没法留下过多的兵力驻守。33ýqxsś.ćőm
屠尽被围住的坊中之人,确实是个办法,但后续的麻烦实在太大。
不但会逼迫城中军民同仇敌忾,使得大军顾此失彼,更会让辽东那位给惦记上。
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只要普通百姓老老实实的不招惹麻烦便好。
张通儒所说的不懂兵事,只是谦虚的说法。
能在边地混起来的,哪里能对军务真一窍不通。
看到三万前军突进顺利之下,孙孝哲并没有暴虐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十六坊再有片刻便能拿下,现在天色尚早,要不要趁势拿下西南的一十二坊。”
目光看向西侧的城墙,张通儒捏了捏胡须接着道:“不将西侧的城墙攻下半段,始终是个祸患。”
“这还用你说?”抬头看了看刚刚斜挂起来的朝阳,孙孝哲嘿然一笑,“唐军都是新兵,撕开的这十六坊定然会让其士气大落,自然要趁势多拿下几坊。”
目光在顺着南侧城墙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的左右两军看了一阵,孙孝哲微微颔首继续道:“李泌到底不是领兵的出身,到现在都没想出应对之法。
只要行动的够快,今日西市以南的诸坊以及西侧的城墙,或许能够全都拿下。”
张通儒目光望了望东侧,迟疑了一下道:“东边暂且不管?”
孙孝哲摇摇头,“城东地势相对较高,且又多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
那些府中的扈从与家丁李泌必然会召集起来组建成军。
东边不但坊墙不是西边可比,驻守的人也要更耐打。
先暂时留个一两日,待城西尽数到手,再谋划那边。”
张通儒沉思了一阵,点头道:“先不管东边也好。
城中口众多,既是李泌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昨夜已经给安守忠传信,让他的骑军游弋于长安城的西北两端。
无法从这两端对长安城进行驰援,这就是一座死城。
长安乃至关中都是靠着淮南的米粮养着。
到时候把城西降兵以外之人全给李泌送去,看他拿什么给这些人填饱肚子。”
孙孝哲目光一亮,“你这个法子好,不管那些人,定然会怨气极大。
若是管那些人,新军吃不饱之下,士气会更加低落。
不管怎么样,李泌都会极其难受。”
站在玄都观高处观察战事的李泌,虽然心中也十分忐忑,但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竭力保持着以往的云淡风轻之色。
脑中飞快地回想了一遍罗一在经略辽东时的战法。
又紧紧盯着叛军观察了一阵,李泌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果断的下令都水郎带领各坊青壮暂且撤退恢复一下士气。
并且将现有的手雷剪短药捻,或是将手雷绑在弩车的弩箭上,做好下一次偷袭的准备。
胶着的战况变为单方面的颓势,让广平王本就心中焦急。
听了李泌的安排后,让李俶不但不解,更是急上加急。
在看着各坊的团结兵相继撤退,叛军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将城南正中的十六坊团团围住。
李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急迫,开口询问道:“先生撤军固然是怜惜将士性命。
可不到半个时辰便丢了一十六坊,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一日半座城都要丢掉。
李泌收回目光看向李俶,轻声解释道:“叛军有序且密集的阵列,以禁军与新兵的战力根本没法进行冲阵。
但长安城足够大,叛军想要时刻保持这种阵列,就无法大范围的进行包抄与迂回。
而且叛军之所以改成这样的打法,就是因为只守九条南北的坊街防不住对地形地势极为熟悉的各坊青壮。
只要地利依旧握在咱们手中,即便把城南都让给叛军又能如何。
占的地界儿大了,他们自然要分散兵力去守。
一旦分散兵力,又会回到昨日胶着的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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