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虽然觉得李隆基的要求很过分,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大唐内陆承平日久,自然就要想着法的去享受,去花钱。
李隆基与杨玉环那个花法,动不动就各种赏赐各种游玩,外加又养了那么多鼓捣音乐的,多少钱也不够挥霍。
以现有的大唐赋税来看,想要更好的享乐,势必就要动用在别处的赋税。
李隆基糊涂归糊涂,还是知道这样的事不能总干。
但问题是李隆基光想着开源而不提截流半个字。
并且还是逼迫着开个翻倍的开源,这就有些操蛋了。
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能操控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从赋税上想办法。
好在李隆基的这个打算,只是想巧使唤人,不是如高力士所想的那么严重。
不过不给个解决方案,恐怕要等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东亭。
不如把皮球再给踢回去,办法他想了,就看李隆基敢不敢用。
“圣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拿我一人与一国之力相比?”
坐入偏殿琢磨了一阵,罗一先是吐槽了一句,随后对愁眉苦脸地高力士继续道:“土地田亩,以及口众之数就摆在籍册上。
想让赋税往上翻一番,就是神仙来了都没办法。
另外圣人的意思是想要长久的翻一番,还是暂时缺钱要应应急。”
高力士听了罗一的问话,脸色变得错愕,“连这你都有办法?”
高力士是真没法镇定了,这可不是三十万、三百万乃至三千万钱,而是三千万贯钱。
而且罗一也将话说的很清楚了,人与地就那么多,根本就没处再出钱。
他实在想不出,罗一还能从什么地方再捉出那么多钱来。
看着高力士一脸的错愕,罗一也不打算仔细问了,叹息一声道:“办法谁都有,就看敢不敢用,能不能用。
如果小而急,可掠之于商,如果想常年如此,那就只能税制上下手。”
高力士眉头蹙了蹙,“掠之于商能解燃眉之急是不假,可一旦这样做了,今后可就再没他国商人敢过来了。”
罗一耸耸肩,“他们不来,咱们就过去呗,反正咱们大唐有远洋的海船。”
高力士眉头蹙得更深,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而且怎么听都好似是如了你的愿。
至于税制,可不是那么好自改动的,而且说来说去,你是有掠之于民的意思。
大唐虽说富庶,可再多增加赋税,百姓们的逃户怕是会更多。”
顿了顿,高力士朝着殿内的后堂扫了一眼,对罗一使了个眼色道:“先说说你打算怎么改税制。”
高力士暗示的这样明显,罗一哪能猜不到李隆基就在后堂听着。
这让罗一不敢说得太随意,边整理思路边缓声道:“此时的税法已经不适合当下。
大唐国土就那么大,能耕种的地方,都被开垦的差不多了。
随着口众越来越多,永业田与口分田已经没法给百姓们分下去。
不给授田却还要按以往的赋税缴税,这很明显就不合理。
再算上永业田不再阻止售卖,百姓们有田者已经寥寥无几。
把那些赋税全都压在少数还有田的百姓身上,这些百姓早晚也得逃。”
高力士微微颔首,“你说的这些,圣人与朝堂上都清楚。
之前也下过诏书,不许私自售卖永业田,但收效甚微,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提起这个,是打算从逃户身上补回这些赋税?”
罗一给高力士挑了个大拇指,“也算是这个意思。
之前都是按人头缴纳赋税,现在不如改按家产与田产缴纳赋税。
家产与田产多的多缴,家产田产少的少缴。
今后也不再分主户客户,只要在哪一州哪一城,那些逃户就入哪里的户籍。”
罗一抬手做了个夸张的手势继续道:“如果按这个来,别说是翻一番,二番都有可能。
不过有个前提是下边的人做事靠谱才行,故意隐瞒家资而不去查,一样收不上税来。”
高力士听了罗一的法子,连连摇头,“这怎么行。
你知不知道如果真这样做了,无异于向整个大唐的勋贵动刀子。”
“害怕颠覆国本?那我也没太好的办法了,只能向那些商人动手。
不过太宗说过,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谁是国本还是一目了然的。”
罗一给出的方案,其实就是两税法的一个雏形。
这其实是专门抑制大户已经重新从方镇手中夺回财权的一个好办法。
不过再好的制度也会有漏洞,就看坐在位置上的人想不想去弥补。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该提的也提了,该劝的也都劝了。
如果采用,那就仔细说说,甚至是管他合不合时宜,掰扯掰扯王安石的变法或是摊丁入亩也成。
不采用那就更好,他还可以早些回东亭。
而且也不差这一年二年的,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提出和采用这个办法。
高力士沉思良久,还是摇摇头道:“此法太过激烈,牵一发而动全身。”
抬眼看了看罗一,高力士叹息一声道:“你还是看得浅了。”
见罗一有些不解,高力士抬手指向北方,压低声音道:“任谁都有远近亲疏,此法对关中无大益。”
罗一抬手扶了扶额头,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
关垄这帮出身的本就与河北山东的士族不对付。
如果用了这个方法,天知道河北的户籍数将会增加到什么地步。
这种有利于河北的事,不单是李隆基,整个关中与洛阳一带的勋贵都不会干。
毕竟眼下关中与洛阳要地有地,要人使唤有人使唤,要加税还能转移到旁处。
可如果逆向思维的话,河北最大的受益集团除了安禄山,还有那些底层百姓。
如果税制上的细节操作得当一些,这又是一种对河北各集团间的瓦解。
想到这,罗一咂咂嘴。
从剑南回来的一路都在琢磨着怎么用这个职位怎么遏制河北的反叛势头。
怎么想都没个方向,没想到没了户部尚书这官衔,反而琢磨出来了。
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与高力士再仔细掰扯掰扯。
“既然想明白差在哪,就赶紧滚过来仔细说说,你小子谋事不会只谋一二。”
身为帝王,对于制度的改革向来分为愿不愿与能不能。
李隆基虽然对税制不愿改,但是多听听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提出的人是罗一。
加之杨国忠那边终于知道动心思,罗一这边也知道害怕,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下去。
只是衡量了一阵,李隆基便从后堂走入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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