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如今已经上了山岭,依旧都不见半个唐人。
可见咱们的行踪还是十分隐秘的,将军是不是有些太过谨慎了。”
那囊多杰身为掌管万人兵马的东岱,虽然比论绮里徐这个神川都兵马使的职位要略微高一些。
但自家事自家知,他统领的万人兵马是自家部落的族军。
不然凭他的本事,别说是东岱,就连个将头他都当不上。
领兵的本事与论绮里徐可谓天差地别,这次过来就指着人家混军功。
那囊多杰根本不敢以命令的口吻说话,只能笑吟吟的劝慰一句久久不下令继续行军的论绮里徐。
那囊多节是个什么心思,论绮里徐十分清楚。
收回眺望远处如同鹰隼般的目光,论绮里徐往常总是紧绷着的脸,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多杰东岱放心,今日夜里不会再赶路了。”
论绮里徐对这次的谋划既有信心,又有些郁闷。
知晓嶲州的重要,赞普与大相们这次的反应很快,短短一月间便调来了六万大军由他统领。
但青海与猎城的两万大军常年与唐人对阵,彪悍之下也极为桀骜。
尤其是领兵的两个大兵马使更是目中无人,对他这个临时授予的统兵副帅颇有微词。
另外四万人马,都是从孙波茹调拨过来的,其中三个统兵的东岱又极为圆滑。
一直秉承着的就是如何保全实力,对于军令,面上答应的很好。
可遇到不好打的仗,向来踌躇不前,能磨蹭就绝对不会快上半分。
统领这五万人马实在让他头疼,最能打的需要哄着,最圆滑的需要看着才行。
唯独让他欣慰的是南国出身的那囊氏那一万人马。
兵士虽然不及青海与猎城那两万人马悍勇,但比那三个东岱的人马要强。
战力上大概与他统领本部的神川兵马不相上下。
领兵的东岱那囊多杰更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直接将这一万人马的军权完全交给他。
如今大军已经全部渡河,就算唐此时军过来也已经晚了。
而且两日的急行,大军上下也确实有些疲惫。
那囊多杰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论绮里徐也乐得顺水推舟地送个人情。
“这简直是太好了,这两夜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先是高兴的应了一句,那囊多杰恨恨地继续道:“唐人连东泸水都不派人守,可见领兵的也是个愚人。
真不知道南诏那些蛮人到底是怎么把城给丢掉的,害得咱们跟着再遭一次罪。”
论绮里徐先是传令大军继续行军,随后目光眺望越嶲城的方向,缓声道:“不是唐人将领蠢,更不是不想派人驻守。
而是受限于军力与辎重没法守。
越嶲城看似离着东泸水不远,但不管怎么走,崎岖的山路要绕上上百里。
派兵少了守不住,派兵多了就要饿肚子,用唐人的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哦,原来是这样。”那囊多杰点了点头,忽然来了兴趣道:“你觉得领兵的唐人是不是真如行文上所写?”
论绮里徐抬手抚了抚脸颊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摇摇头道:“还没交过手,不好说是不是真的。
但能够突然间夺回越嶲城,证明这次领兵的唐人并不简单。”
那囊多杰嘿嘿一笑,刚想要说再怎么不简单也比不上论绮里徐,突然看到负责开路青海军大兵马使乙臧遮遮带了一个蛮人打扮的年轻人过来。
“你们尝尝这个。”将手里的几个竹筒递给论绮里徐与那囊多杰,乙臧遮遮笑眯眯道。
论绮里徐无奈的接过竹筒,头疼的看着乙臧遮遮道:“你是前军的先锋,为了这个就特意跑过来?”
“我领兵二十余年,还能不知道轻重?当然是还有别的事情。”
乙臧遮遮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对付了一句,将论绮里徐手里拿着的竹筒塞子拔开,撇着大嘴道:“亏我好心将这么好的糖霜先给你拿过来尝尝。”
论绮里徐疑惑地向竹筒里看了看,当看到里面是雪白雪白的糖霜,脸色骤然一变。
先是大喝传令停止行军,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轻蛮人,脸色铁青的对乙臧遮遮怒道:“咱们大蕃都没有这样好的糖霜,你觉得那些蛮人会有?
快回去带着你的部众做好接阵的准备,不远处一定有唐军的埋伏。”
如果是普通的糖霜,论绮里徐不会这样紧张。
但这种上上品的糖霜,可不该出现在嶲州的蛮人的手里。
他们别说是不擅制糖,是干脆就不会制糖,除了唐人给的没有其他的缘由。
而唐人为何给他这样的糖霜,唯一的缘由就是这个蛮人是给唐军引路或是探路的。
翻了翻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乙臧遮遮不满道:“我耳朵能听得见,不用这样大声喊。
还有,你能想到的我同样能想到。
在前边遇到了三千蛮人,已经派人下去探查了。”
论绮里徐有些吃惊,低头看了看竹筒,十分疑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们是被唐人给安排过去修筑普安城的。”
指了指论绮里徐手里的竹筒,乙臧遮遮眼中又是惊叹又是贪婪的继续道:“这样装着糖霜的竹筒,唐人居然给了他们近万根。
难怪嶲州蛮部会这样替唐人卖命,又是攻城又是帮忙筑城。”
听了乙臧遮遮的话,论绮里徐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断定之前的判断,冷声道:“只是这些糖霜就迷住你的双眼?就这样信了他们说的话?
前边二十多里的岔口再向往北走六十多里才到普安城。
这条山脊通的是东泸水,在这里与这些蛮人相遇,你觉得他们会是去做什么的。”
乙臧遮遮原本就不服气论绮里徐当了统军的副帅。
现在不但对他的好意不领情,还把他当做不知兵事的蠢人来训斥,心中顿时怒气上涌。
“我领兵二十年,会不知道蛮人的路径走得不对?
那是因为他们没粮,要过河与曲罗部换些!”
不屑地扫了扫论绮里徐,乙臧遮遮冷声继续道:“我的双眼是不是被这些糖霜给迷住了,谁都可以指责,唯独你不行!”
抬手指向生后不远的年轻蛮人,乙臧遮遮满是嘲讽道:“这小子是苴吉仁的长子。
你去人家寨子,这小子可是一直陪在左右,你居然把人给忘了。
是不是心思都放在人家给你送的那些财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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