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那句‘一旦情况有变,潼关会守不住’,犹如杵到了李尚客的肺管子上。
河北民风彪悍他承认,河北边军如果跟禁军比,战力强悍他也认了。
但是罗一说潼关守不住,那是说什么都不会认。
大唐能够定都关中,就是看好了这处四塞之地,几处关口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尤其是关中通往中原的潼关,就算往里塞一万头黑猪,也不是轻易能打下来的。
其他方向不说,就单论罗一说得北兵南下这个方向。
出了城门口没几步就是黄河,别说过河不容易,就算过河了也摆不开阵势攻城。
只能望关兴叹,除非是心思蠢到无可救药的才会过来送死。
不过因为罗一一副委顿的样子,李尚客没有当场进行反驳。
但是这件杵肺管子的事却一直憋在了心里。33ýqxsś.ćőm
直到行船至洛阳,又从洛阳顺着两京道一路行至南靠高原,北临黄河绝涧的黄巷坂。
李尚客才找机会一把将感慨于用‘泥丸可塞’来形容这条宽仅几米的孔道太为贴切的罗一。
“小子,漫说前边滩涂上的潼关,光是刚过来的金陡关与眼下这条孔道,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势。
你告诉告诉我,潼关怎么会守不住,来犯之敌是插翅飞过去的?”
罗一被吓了一跳,用满是你有病的目光瞪了一眼李尚客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这正顺着高涧往下看河呢,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李尚客一撇大嘴,“我拉着你呢,保准掉不下去。
你现在就与我说说,到底怎么样潼关才能守不住。”
李尚客这副忿忿的样子,让罗一又好笑又头疼。
难怪之前这货没在船上反驳,闹了半天是一直憋着劲,就等着走到这来发问。
“原来只听说这里地势险要,但亲临其境后,发觉这里无论怎么听着都像是夸张地言辞,都算不得夸张。”
“那你还敢在船上胡言乱语?”
“我又没说守不住是由外人攻入进来的。”
“你的意思是守关之人主动弃关而逃了?”抬头看了看四处的险峻,李尚客目光不善地盯着罗一,“你告诉告诉我,谁会放着军功不取,而要干那种丢脑袋的事。”
罗一看了看在前边因地势而大呼小叫的安老九以及陪在一旁的安老二,拉着李尚客往里侧靠了靠,压低声音道:“这里贼人确实不好摆开阵势往里攻,但守军同样不好的从里往外打。”
李尚客紧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嗤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把除了你以外的领兵之人都当成了傻子。
觉得他们会放着险峻的优势不用,派兵出城往外打?”
“不是守关将领傻,你就是关中人,该知道潼关是关中东部的最后一座关卡。
这里一旦失守,关中将再无险可守,形势将极其危险。
或是为了更加稳妥,或是因为轻敌,亦或是因战事如此不利,居然被打到了这里。
上边下令出关往外打,势必要夺回前面的几座关隘。
你觉得会是个什么结果,贼人会不会顺势而入。”
其实罗一自己都觉得这些理由实在是太扯,但历史上李隆基就真是这么干得。
这里面有什么隐情,罗一不知道,但知道这个结果却是灾难性的
在一片形势大好的形势下强令哥舒翰带兵主动出击,直接给叛军送了一波人头过去。
并且让形势急转直下,被叛军攻入了关中。让后世的人无不扼腕叹息。
“上边?哪个上边你敢说清楚吗?”狠狠地剜了一眼罗一,李尚客略恼怒道:“你是被洛阳那些主动过来结交的家伙们给捧得找不到北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罗一揉了揉鼻头,十分郁闷道:“明明是按你的意思,我是捧着那帮达官显贵说的好吗。”
“我是让你唾面自干,没让你捧着人家说。说得越多,越容易留下把柄。”
发觉有些跑题,李尚客抬腿轻踹了一脚罗一,“别看你现在是使君,该揍你的时候一样揍你。
到了长安你再敢胡乱编排,直接用棒子抽你。”
再次瞪了一眼罗一,李尚客气哼哼地继续道:“就说我不跟着一起回来能行?
让你们几个小的单独入了长安,恐怕没几天就得掉了脑袋。”
罗一知道好赖,没和李尚客犟嘴,望了望前边紧挨着黄河的潼关,琢磨了一下道:“你好歹是皇亲国戚,两京大道的舆图能不能搞来一份。”
李尚客抬手先是捂住了脸,随后用力揉搓了几下皱巴成一团的脸颊,十分无奈道:“我发现只有辽东那地能养你。
自打出了辽东你就开始失心疯,你一个辽东的边将要这里的舆图,你说说你想干什么。
若不是我了解你,都要把你当成起了心思的贼人。”
坐船过了魏州,罗一便有意观察起了沿途的地势与地貌,琢磨着制定洪秀大逃亡的路线。
其实魏州以北还有几州不归河北三镇管辖,但离着实在太近。
安胖子一个冲锋这几州就直接gameover了,接回洪秀的路线肯定是不能选这几处。
而且过了魏州后,地势不再那么平坦,尤其是到了虎牢关。
北侧的黄河与南侧的群山是挡住南下的天然屏障。
如果想办法将叛军拖延在虎牢关以北,那就可以让洪秀从长安到洛阳,再由洛阳直奔登州,从海路回到辽东。
但是这个可能性并不算大,虎牢关地形固然险要,但还没达到潼关这种地步。
南侧的群山有很大一部分是丘陵,难走是难走了些,但不是没有可能穿到虎牢关的背后。
而且中原地带根本就没多少兵,现征调的都是些民夫。
打起来以后的结果,很大概率是被叛军一波给莽过去。
亲自走了一趟洛阳到潼关的这段路程,见识到了这条路的险峻,罗一准备做个备选方案。
尽量想办法拖延叛军的同时,利用节度使可以直接与李隆基沟通的便利,尽量劝一劝。
尽最大的可能不让李隆基脑子一热,直接派兵从潼关莽出去。
只要潼关不丢,关中就没有危险,这样就波及不到洪秀,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但这样命悬一线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最好是让洛阳与潼关之间的各处关隘全都万无一失。
而如何做到这一点,自然是亲自率军驻守。这就需要提前将这一带的地形全都摸透。
很显然罗一没有这个时间,只能搞一份舆图先来仔细揣摩揣摩。
不过之所以是备选方案,是因为亲自率军过来的难度一点不比单挑叛军小到哪去。
首先肯定是要渡海到登州,再由登州一路南下与叛军进行赛跑。
跑不跑得过不说,不直接去阻击叛军而是往重要的关隘钻,不太好和李隆基解释。
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罗一都不打算放弃,况且多个方案多做些准备总归是有好处的。
见李尚客反应这么大,罗一砸吧砸吧嘴,看来不说道说道,是够呛能弄到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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