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阿耶可是给您写过书信了?”
其实罗一对便宜父亲是死是活并不是很在意。
并不是罗一冷血,而是与便宜父亲未曾接触过一天,和陌生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时刻去担忧一个如同陌生人的生死,实在是没有代入感。
并且为了生活以及生活的更好,也没功夫去总想着这些。
但此刻王玄志说便宜父亲并没有死,罗一还是半真心半装样子的做出满脸欢喜的表情。
一半真心欢喜,是为小二郎高兴,有没有父爱,区别那是非常巨大的。
装出的另一半欢喜,是这个时候对孝道那是相当看重,敢跟父母顶嘴都治你个忤逆不孝之罪。
突然间知道你爹活着,你敢不高兴一个试试。
或许官府不能治罪,但肯定会受到街坊邻居的鄙视。名声一臭,说是整个人生都毁了也差不多。
“书信倒是没写,不过这一二年,有行商说在大室韦部见到过他。”
王玄志摩挲了几下手中的玉牌,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其实行商所说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这世上没有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聪慧近至妖孽,其实都是随了你父亲。
他虽说赶不上你那般妖孽,可素来多谋善断。
所以我不认为你父亲会那般轻易地死掉。”
罗一以为王玄志与便宜父亲是有书信联系,知道确切的消息,没想到只是个猜测。
但是王玄志对便宜父亲的评价,倒是让罗一心中有些高兴。
再鼓捣出一些什么玩意儿,再有人东问西问的,可以直接来句随根儿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只要有消息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掂了掂王玄志硬抛过来的玉牌,罗一觉得既然已经进坑了,也没什么不能问的了,“室韦跟咱们中间可隔着契丹和靺褐人呢,怎么会有消息说在那边看到过父亲。”
“是你父亲自己要去的室韦。”
王玄志目光望向北方,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道:“真说起来咱们东境其实比西境边陲还要复杂。看似只有几个大族,实则下边的部族多如牛毛。
尤其是小海以北,虽说是苦寒之地,但也不是养不活人,不知名的部族更是不知该有多少。
光听柳城侨馆里那些外族人的一家之言,远没有亲自过去看看各族的真实物貌来得稳妥。
所以你父亲主动去了室韦,而且是最北边的大室韦部。”
罗一咂咂嘴,北边的小海指得应该是贝加尔湖,比这还要北,那不就是西伯利亚了。
这时候就算比现代时气候要温暖些,西伯利亚那地方依旧不适合人类生存。
便宜老爹往那钻,不知道该说他是富有冒险精神,还是该说他在作死。
“阿耶此举,着实让人敬佩。
可惜我身子骨实在太弱,不然定要追随父亲的步伐,扬我大唐之威名,固我大唐边境之安稳,护我同胞之周全。”
王玄志猛得将目光看向罗一,脸色变得激动道:“你阿耶曾说过,以营州一州之地强押六蕃,一旦有变,脆如鸡卵。
不把时常摇摆于我大唐与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人之间的各族实情摸清楚,就无法在战时做出准确的判断。很有可能再出一次甚至是多次的营州之难。
事实上也如你阿耶所说,越打越大,越打越勇的契丹人,还有蚕食我大唐羁縻州国土的靺鞨人,全都打到过我大唐的河北之地。
而小海以北的苦寒之地虽然物产贫瘠,但能活于此地的部族人,无不是悍勇之辈。
一旦与其联合,甚至是为我大唐所用,契丹与靺鞨人的背后都将如同悬了柄利刃。”
拍了拍罗一的肩头,王玄志满脸欣慰的继续道:“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选择子承父志实乃我海东北地之幸事。”
罗一目光一滞。
‘可惜我身子骨太弱,’还有后边的‘不然’这两个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
那是西伯利亚好吗,就自己这小身板,现在过去就是给土地增添养料的。
再者,真要经略那里也不是不行,给子孙谋个福祉的觉悟还是有的。
可并不一定要自个儿亲自过去,或是至少等自己将养的身子骨强壮一些再过去。
王玄志这是在往死里套路自己。
想到这,罗一一边将外面的戎袍脱掉一边开口道:“您带了这么人马过来,就是为了通知小侄去小海以北的?”
王玄志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有回答罗一的问题,而是担心道:“此时已经入秋,况且又不是晌午。
风已经硬了起来,你把袍子脱掉做什么,别染了风寒。”
罗一轻轻哼了一声,将戎袍扔在地上,撩起了贴身的里衣,指了指堪称瘦骨嶙峋的肋骨道:“您是不是生怕阿耶这一支罗家后继有人,嫌我死的不快。
知道连个秋风都容易让我染上风寒,还让我去小海以北的苦寒之地?”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王玄志哭笑不得的拿起地上的袍子给罗一套在了身上,“怎么还当真了,就你这身板儿,我舍得让你去吗。”
罗一将袍子整理好,有些看出王玄志的用意了,“您好歹也是长辈,玩先抑后扬的手段不觉得没意思吗。”
将都水监的玉牌在王玄志眼前晃了晃,罗一撇嘴继续道:“牌子您都给我了,怎么也算自己人,把您真实的用意说说吧。”
“看破不说破,真是个无趣的小子。”王玄志从佩囊里拿出一份告身递给罗一,翻了翻眼皮道:“这次是过来嘉奖你的。”
“嘉奖?”罗一满脸疑惑的打开告身,看过之后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东亭戍升为守捉了?我还从旅帅升为了守捉使?还兼任了保定军的录世参军?”
王玄志点点头,“不用怀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掌管一千人马,从六品上的东亭守捉使。”
罗一从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将告身合上还给王玄志,“我到东亭戍还没几天,就从旅帅升为守捉使,这有些骇人听闻了。
我挨着骂倒是没什么,让下边的兄弟对您有了不满,这兵您就不好带了。”
王玄志摆了摆手,“已经给你徇私了一次,怎么可能还这样。
而且有功不赏同样会让人寒心,这是你该得的嘉奖。”
见罗一还有些疑惑,王玄志哼了一声道:“再有缝伤口的法子和酒中精那等活人命地物件,别光想着你那个异姓兄长,也想想我这位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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