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漫长。
无法入眠的,何止他们?
月下的桂树,没有花香。
独孤谋独自矗立在此,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悄然临近他的身后。
“谋哥哥,你是不是想跟杀手大叔去刺客联盟?”华楚楚轻声问道,“你不要否认,我都知道。你今天跟着杀手大叔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很不一样,我知道你喜欢跟他在一起,因为你们有着很相似的信念和背景,你懂得他,他也懂得你,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慢慢变得落寞,眼睛不知不觉地浮起了泪花:“你走吧!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吧!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快乐……”
不知是不是醉意的袭扰,今夜的她,变得很脆弱。她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低低地哭了起来。
独孤谋的背影明显地僵硬,他转身,低头看着她,心中狠狠一揪。
平日里看起来开心快乐、没心没肺的她,竟是如此敏感脆弱,他的一言一行都落入她的眼中,她很在意他的所有反应,而他呢,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给她太多的关怀,总以为她那样快乐的一个人,是不会为任何事而伤心难过的。
他突然上前一步,拥她入怀:“楚楚,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华楚楚忧伤的心情在他的拥抱下,逐渐舒缓,她双手环至他的腰间,将脸贴在他胸前,他的身子很凉,带着天生的寒意,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因为他是谋哥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深深惦记的人。
独孤谋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小殇他自小就喜欢你,跟你订有婚约,我将你从他身边带走,本就做得不对。而且,我是个不祥之人,大家都说我是煞星转世,我还害死了我娘。倘若你跟我在一起……”联想到了往事,他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沉重和孤寂。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你,还有独孤殇,我宁愿相信是他害死了伯母,也不相信会是你。谋哥哥,我喜欢的是你,你不要随随便便把我推给别人,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独孤殇。他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自己做错了事,都不敢站出来承认,却让你平白无故地替他顶罪。我才不要嫁给他那样的人,如果真的要我嫁给他,我宁愿去死!”华楚楚决然道。
“谋哥哥,难道你真的想看我去寻死吗?”她仰头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委屈无辜的眼神深处有一闪而过的狡黠,仿佛吃定了他。
从她的这个角度,恰好能透过斗笠的下方,看到他的下巴。柔美流畅的线条,偏削尖,但又恰到好处,分明是个美人下巴,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她眨了眨眼睛,恍然觉悟,原来这样就能看到他的真容了呢?
不知道谋哥哥现在究竟长什么模样了呢?
她瞧瞧地挪动了下身子,仰着脸蛋,想要趁着他不注意,偷窥一下他的真容。
线条柔美的下巴之上,是薄削的唇,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两端自然地上翘,有着别样的性感之美。
小时候她就极为羡慕他的五官,分明就是个男孩子,怎么可以长得比女孩子还要精致?所以那时候,她总喜欢欺负他,将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
时隔这么多年,他是否还跟从前一样“倾国倾城”呢?
“哎哟!”还欲往上偷窥,脑门上突然多出一指,无情地将她退离。
糟糕!被发现了!
华楚楚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懊恼刚才应该多看一眼的,现在好了,又没得看了。
她抬手揉着脑门,嘟嘴抱怨道:“干嘛那么小气?人家又不会笑话你的长相!”
斗笠的背后,射来一道明显的狠瞪,从小到大,就是她一直在笑话他的长相,居然还好意思否认?
华楚楚嘿嘿一笑,抬手抹了把眼泪,咬着下唇道:“谋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嘛?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杀手大叔去刺客联盟?”
独孤谋看着她又哭又笑,忍不住无奈地摇头,这样的她,让他如何放心丢下她独自一人?
“那位前辈他能教我很多,我也知道他是在给我机会学习,我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你还是要走?”华楚楚的心情顿时又低落了下来,不过很快的,她晶莹的眸光闪耀起来,“不如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想杀手大叔是不会反对的,我跟他还是很谈得来的!”
的确很谈得来!从头到尾,就是她在那里谈,对方一言不发,考验对方的忍耐力。
远方正在赶夜路的杀手大叔,突然打了个哆嗦,这天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冷?
独孤谋怀疑地凝视她,这话怎么听都不靠谱。
“好嘛,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我会乖乖的,绝对不给你添乱!”华楚楚施展出浑身的解数,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独孤谋无声地叹息,拿她没办法:“我们要做的事,很多时候都是餐风露宿,你会受不住的。”
“不会!我的生存能力从来都是很强大的,风吹雨打,根本难不倒我。”华楚楚果断摇头。
“我可能会杀很多人。”独孤谋道。
“我可以帮你杀人!如果你需要美人计或是诱饵的话,我都可以胜任的。”华楚楚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想象着职业杀手的生涯,其实也是很有趣的。
“……”独孤谋无语了,她把杀手的职业想象得太浪漫了。
“就这么决定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若是敢把我甩了,我就立即跳河,死给你看!”华楚楚得意地哼哧,吃定他肯定不会让她寻死。
“……”独孤谋彻底静默了,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无奈的同时,心底升起暖意。这世上倘若有人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追随,那么他就该好好地珍惜,否则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他不想后悔,所以,他默认了。
一夜的缠绵。苏醒时,发现自己像只温驯的小兔子,一动不动地枕在龙千绝的臂弯,他已率先醒来,睁着一双迷人的眼睛,温柔而贪婪地看着她。
“醒了?”他磁性低沉的声音,每每令她陶醉。
微微侧了侧身,换个最佳的姿势,舒服地窝入他的怀中,云溪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他。然而现实却是这么残酷,她一早就得离开了。
紧紧地搂着他健硕的腰,云溪软软地低喃:“我昨夜同云族的人约好,今早就要跟哥哥一起,跟随他们返回云族。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相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太劳累。我给你的诛仙丹,你记得随身携带,以免遇上什么不测……呸呸呸,你不会遇上什么不测的,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不准有半点损伤。”
龙千绝并没有很意外,昨日目视他们兄妹离开,前去赴约时,他就已经猜测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急。
他的大手用力,将她整个儿揉入自己的身前,叹息道:“为什么走这么急?不能多拖延几天吗?你对我说的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倘若云族的人敢伤你分毫,我就是拼尽了性命,也要端了它云族!”
云溪闭上双目,听着他的话,甜蜜地微笑。
他继续说道:“溪儿,你等着我。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让凌天宫威震龙翔大陆,即便无法在短期内与云族的势力相抗衡,但也绝对可以作为你的靠山和屏障,让云族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伤到你……你是我的女人,倘若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我龙千绝就无颜立足天地间!”
他很在意,在意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妻儿,所以他忍耐,耐住夫妻间短暂的分离之苦。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云溪回归云族,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对于一个庞大的云族来说,是多么微不足道,所以他决定另辟蹊径、独自去奋斗拼搏,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成为她真正的倚靠和依偎。
“好,我等着你!我等着你成为我最坚实的靠山,让我可以在龙翔大陆横着走!”云溪仰头,笑着亲吻他性感的薄唇,她相信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了那一个初见时神秘强大又自信的伟岸男子,举手投足间,予夺生杀大权,如君亲临……这才是他真正的风采!
“溪儿,真舍不得你……”他不舍的话语吞没在了炽热的吻中,一下,离开,再一下,离开,之后又一下,每一下都比之前一下停留的时间要长,诉不尽的眷恋和缠绵。
分不清到底谁更主动,热烈的密吻,夺走了云溪身上所有的力气,那蚀骨沉沦的滋味,让她的心不住地狂跳。
他们早已是夫妻,这世间最亲密之人,可每一次的肌肤接触,还是带给她初次的悸动和心跳。
他的吻那样激烈,像要生吃了她,他们的手臂、他们的唇舌、他们的心跳,纠缠在一起,无法分清彼此。
早饭时,云溪一一与众人道别,此次前往云族,同行的人不宜多,除了上官茹儿和强烈要求跟随通往的昆仑老者师徒五人,其余人都留了下来。
上官茹儿是云溪拜托她照顾两个孩子的,而昆仑老者师徒,则是为了当初那个约定……
“双儿,我走了之后,你要勤练武功,切不可偷懒。你想回天龙城,或是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云溪临别嘱咐。
“双儿,就留在这里吧,和千辰一起多陪陪伯母。在这里,同样可以勤练功夫,还能让你们外公给指点一二。”轩辕夙雅温和地微笑道,她已经知道了百里双和她的小儿子之间的事,既然没办法留住大儿子和长媳,那就把小儿子和未来二儿媳留在身边。
百里双面露喜色,左右看看师父,又看看千辰,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留下来陪伯母。”
轩辕家主和轩辕夙雅父女二人本想让云溪将小墨兄妹二人留下,由他们来照看,云溪拒绝了,她舍不得跟儿女分离,没有千绝在身边,小墨和小月牙就成了她的依恋。
其余的人,要么返回万凰学院,要么追随龙千绝,都各自有了去向。其中云承树在云溪的安排下,跟随着大伙儿去了万凰学院,一来为了他的安全,二来不浪费他的炼丹才能。至于独孤谋和华楚楚二人,他们决定两日后跟随天字一号前往刺客联盟,他们的决定让大家很惊奇。
用完了早餐,云溪兄妹二人便离开了轩辕家族,前往丹盟城外赴约。至于昆仑老者师徒五人暂时寄居在了卧龙居,以免云族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龙千绝一路护送着,直到将云溪送到城门口,他的眼睛好似粘在了她的身上,一下也舍不得挪开。
“这就到了?怎么这么近?”他拧着漂亮的眉头,颇有怨气,按他的意思,应该送上一整天,然后再过上一夜,明早继续送……
云溪抿着笑,忍俊不禁:“好了,你快回去吧。”
那边,以红莲四位大人为首的云族高手队伍早已等候多时,同行的还有小活佛三人,这时候他们都在往他们夫妇二人这边瞧着。
云溪固然脸皮子厚,可也不愿意让人白白看戏。
云中天淡淡地微笑,立在两人的身侧,不愿催促,也不愿打扰。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龙千绝抚摸着她的面颊,轻柔的动作,像在抚弄着轻纱。他的双瞳乌黑幽亮,充满了魔力,将她深深地卷入无边的黑色。
云溪回望着他,一瞬间,眼底恍惚失神。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忽然间有点想改变主意,或许他们不一定非要分开,然而……她低笑了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前途凶险莫测,她何必拖着他一起涉险呢?
“记得要想我。”她弯唇浅笑。
“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他的声音充满了雾气,低头轻轻地吻住了她。起初只是轻柔的吻,仿佛清晨荷尖的露珠,轻轻的,辗转的,作为离别之吻。然而,那甜美的滋味,深深诱惑着他,让他食髓知味,他越吻越深。
他的唇越来越热烈,呼吸越来越滚烫。
此后的日子,不知该有多久无法品尝到这美妙的滋味,他变得愈加贪婪。
这个吻充满了狂热的气息,他抱紧她,将她柔软温热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什么在血液里燃烧……
“咳咳、咳咳!”红莲等人终于忍耐不住,咳嗽着出声提醒,虽说都是过来人,而且家中有三夫四夫,见惯不怪,可她们也未曾像他们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柔情蜜意、耳鬓厮磨的。
有伤风化啊。
“云溪,该走了!”红莲大人严厉的口吻道。
“老妖婆!”龙千绝低咒了声,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
“我早晚会狠狠收拾她的!”云溪轻笑着,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快去吧!”手指在她唇上摩挲了几下,他的目光缠绵,仿佛能扯出无数的细丝。他伸手至她的手指间,抚摸着戴在她手上的储物戒指,放低声音,对着戒指道,“小墨、小月牙,你们要乖乖听你们娘亲的话,爹爹很快就会来接你们。”
小墨趴在卧龙居的窗口前,默默地点头。在他的身旁,还有翘家不归的小白,也同他一道前往云族,不肯回龙王谷去。
龙千绝收回了视线,又看了眼云中天。
“云兄,溪儿就拜托你了。”在两人多次交集之后,龙千绝认定了云中天是值得信赖之人,所以他很放心将溪儿托付给他。
云中天微笑颔首,道不尽的雅致风华。
在红莲的多次催促下,夫妇俩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分别了。
“我们快走吧!到了下一个城池,跟墨莲大人她们会合后,一起返回云族。”红莲道。
墨莲大人?原来这一次云族出来办事的人不止她们几人。
“云姨。”一个可爱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原来是小斑一行三人走上前来,与她打招呼。
小斑可能是没有想到她会跟他们一道同行,小脸上满是喜悦。
“小斑,这些天一直没时间去探望你们,你们都还好吧?”云溪摸摸他的小脑袋,一直想找机会让他和小墨相识,可是考虑到不能让云族的高手知道她携带子女同行,所以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咦,你身上的佛光怎么越来越强盛了?”小斑有了意外的发现。
“呃……”云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是因为舍利珠在小月牙的身上,而她又将小月牙随时携带,导致了佛光的转移嫁接。
“难道是因为云姨炼制出了诛仙丹,拯救了三条性命,积累了无量功德的缘故?”小斑疑惑地思索着,云溪不愿再对他说谎,既然他自己有了答案,那她也只好选择默认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云溪牵起了他的小手,与他并肩同行。
泰西大师师徒俩紧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云中天走在云溪的一侧,压低声音,跟她交流:“你居然可以听懂梵音寺高僧的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懂他们的语言,所以并不稀奇。哥哥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云溪道。
“原来如此。那有时间,你教我。”
“乐意之至。”
兄妹俩相视而笑。
赶了一日的路程,他们抵达了离丹盟最近的一座城池,此刻已是入夜,一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打算在此暂住一夜,等明日与墨莲大人一行人会合后,一道返回云族。
云溪从云中天处得知,这位墨莲大人传说是云幻殿十二莲使之首,她的身份和地位都在红莲等人之上,所以红莲等人才不得不在此恭候她。
“溪儿,这是你的房门钥匙。你的房间在天字五号,我在人字五号,就在你楼下的楼下,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云中天将一串钥匙交到云溪手中,显然红莲等人并不打算给他们兄妹二人付房钱,一切都是他们自理。
天字号的房间本就不多,被他们一行人率先抢占后,剩下的只有一间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地字号的所有房间也满了,只剩下人字号有空房间。
“哥哥,还是你住楼上吧,我住哪里都无所谓。”云溪跟他交换了钥匙,像哥哥那样人中龙凤的人,怎么能去住人字号的房间呢?谁都知道客栈的房间分天、地、人三等,天字号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古代版总统套房,地字号算是古代版的商务房,至于人字号嘛,那就是平民房了,贩夫走卒,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房间的环境和设施也可想而知。
“那怎么成?我怎么能让你住差的房间?”云中天又将钥匙调了回来,推搡着她上楼,“就这么决定了,赶快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云溪拗不过他,只好跟他挥别,走上楼去。
“师兄?师兄你在哪儿?”走廊上,有女子的声音在叫喊。
云溪来到天字号的楼层,与迎面而来的两名女子,擦肩而过。
也是云族的人!却不是跟他们同路的。
“师兄到底去哪里了?房间里根本没人,难道他出去了?”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
“唉,咱们明天就要返回云族了,今晚可是跟师兄单独相处的最后一个机会了,等回到云族,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师兄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宫主打算在师兄二十四周岁的那天,为他挑选妻妾,时间可不多了,咱们若是错过了好机会,就再难有出头之日了。要知道师兄可是宫主最宠爱的小儿子,谁能跟他成亲,日后可就前途无量了。”
“我听说其他几位莲使手下的徒弟都在盯着师兄,我看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看中的是这一次圣女的竞选机会,谁若是能得到师兄的亲睐,也就离圣女之位不远了。幸好咱们跟师兄师承同一位师父,近水楼台先得月……”
两个女子的说话声越来越远,逐渐模糊。
云溪低笑了声,为了竞选圣女,大家真的是没有底线了,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那位师兄也够倒霉的,成了众人攀临权力巅峰的踏脚石。
找到了五号房。
嘎嘎……
房门被轻轻推开。
居然没有上锁?
云溪惊奇,莫非是客栈的小二忘记锁门了?
迈步走入房间,回身带上房门。
这时候,有什么动静自房间内传来,像是有人翻身低吟的声音。
她仔细看去,昏暗的夜色中,有一团隆起之物在床上蠕动,像是有人躺在了她的床上。
靠!居然有小贼?
胆子也忒大了吧?她的天字号房,自己还没享受呢,让一个小贼给捷足先登了?
哼哼,想睡是吗?那就让你睡个够!
“冰封术!”一道寒气自她的指尖奔袭而出,直击向床上的人影,床上的人警觉性还算高,发现有寒意袭来,连忙跳起了身。
时间,就在他单脚跳起的那一刻,停滞了。
他的反应速度的确很快,可惜远远没有冰封的速度快。
他刚刚若是好好躺着倒没事,偏偏他跳了起来,身子呈现六十度斜倾,左脚立地,右脚还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他整个人就以这样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被冰封定格。
云溪看到对方已经被制住,慢慢悠悠地擦亮了火褶,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伴随着亮光的充盈,云溪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形体滑稽的冰雕,他的双手高举,单脚斜倾,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换做她都未必做得来。
她忍不住爆笑。
看来她还是很有艺术天赋的,试问有哪个冰雕艺术家能雕刻出如此生动滑稽的冰雕?
冰雕后,有一道凶狠的目光朝她射来,最无辜最憋屈之人,非云中晟莫属。
他是招谁惹谁了,他不过是为了避开那些恼人的师妹,看到这里有空房间,就换了个房间睡而已,他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待遇?
还有,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笑得夸张过头的女人,到底是谁?
他真的很想将眼前的女人给狠狠撕碎,二十三年了,他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瞪我干嘛?做贼心虚吗?你今天走运,遇见的是我,如果换做其他人,你小命早没了。”
云溪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冰雕的温度,只一下就缩了回来,真够冷的。
不行,她得把冰雕弄房间外面去,要不然房间内放一座冰雕,还不把她给冻死?
“这是对你小小的惩罚,以后记着点,不要做小偷小摸的事。”
云溪拿一根绳索绑在了冰雕的腰部,然后一路拖着走出了房门……
“该死的女人,我要杀了你!”云中晟在心底呐喊,额头处青筋暴突,可惜隔着厚厚的一层冰,她是不会察觉到的。而且他相信,即便她察觉到了,也绝对不会照顾他的感受。
她就是他的克星!是恶魔!
云溪拖着他来到院子正中央,仰头看了看天空中一轮半缺的月亮,感觉此地的氛围不错,再增添一尊冰雕,使得整个院子的格局增添不少美好。
她左右挪了好几个位置,直到寻找到最佳的摆放位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这个位置最合适,你就在这里吸收月亮的精华吧。好好享受吧,晚安!”
恶魔!
她绝对是他的克星、恶魔!
他堂堂云幻殿的公子,居然沦落到成为一尊冰雕,装点院子的景色,更可怕的是,等明天一早客栈的人们醒来时,一眼就能看到他,他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放开我!放开我!”他嘶喊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厚厚的冰层中,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女人甩甩袖,转身离去,他的目光如箭,狠狠地刺穿冰层,一下下地射入她的背心,只可惜没有丝毫的威力。
一夜好梦。
天明时分,门外传来了骚动,将云溪惊醒。
她伸了个懒腰,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个小贼而已,她小小教训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侧个身,继续睡。
这时候,门外传来说话声。
“师兄,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别急,我马上让人去烧热水。”
“热水没用的,还是去请师父来吧,这冰来得有些奇怪,不像是寻常的冰。”
……
“谁?到底是谁干的?”
“晟儿,你别急,师父很快就把你弄出来。”
……
“墨莲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这……这不是小公子吗?他怎么会?”
“是云溪,一定是云溪干的!”
“云中天,还不快去把云溪找来?”
……
呵,居然是云族的人?云族的人又怎样?难道是云族的人,就可以随便潜入她的房间?
云溪懒得理会,看他们能把她怎么样。
不多时,房门外有人临近,敲门声响起:“溪儿,是我,你醒了吗?”是云中天的声音。
“哥哥,进来吧。”云溪答。
云中天推门而入,看到她还窝在被窝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低笑起来:“你可真能闯祸,这还没到云族呢,就先把宫主最疼爱的小儿子给得罪了。你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他是宫主的小儿子?”云溪眉梢轻挑,忽然想起好像有听云燕珠提起过此人,她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管他呢?是他失礼在先,擅入我的房间,我不过是给他点小小的教训罢了。就算没有得罪他,宫主也不会多喜欢我一分,我何必学人家去阿谀奉承呢?”
云中天坐在了床边,悠悠道:“话虽如此,不过少得罪一人就少一份麻烦。云中晟此人脾气较为古怪,阴晴不定,也很记仇,你今日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日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复你。”
“他有胆量,就尽管来,难道我还怕他不成?”云溪自信地扬眉,虽说不是她故意挑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云中天无奈地摇头轻笑。
这时候,房门外有更多的脚步声临近,大概是外面的人见她迟迟没有出来,就亲自来逮人了。
“我去挡一阵,你快穿衣起床。”云中天迈步走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拦在了门外。
“云溪,你快出来给小公子解了冰封术!我知道一定是你干的!”
“云溪,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对小公子施展冰封术?你可知道小公子是什么身份?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吗?”
“跟她废什么话?她敢得罪我师兄,就该她死一千回了。”
“云中天,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
房门外各种杂乱的声音糅合在一处,有红莲的声音,有青莲、黄莲、蓝莲等人的声音,还有那两个小师妹的叫骂声,整一个成了菜市场。
若非有云中天在门外拦着,她们估计就真闯进来了。
房间内,云溪终于跳下床,开始穿戴。若非怕哥哥为难,她才懒得理会她们。
“云中天,你再不让开,就休怪我动手了!”墨莲大人手下的一名女弟子云幸幸怒目而视,对着云中天拔剑相向。
云中天无视她手中的剑,笑得云淡风轻:“倘若你有办法可以解开冰封,你可以尽管杀了我。”
一句话,将对方堵得死死的。
就连她们的师父墨莲大人都无法解开的冰封,她怎么可能能解得开?她若是能解开,也就不必来这里找人了。
“想要让云中晟平安无事,你们最好对溪儿客气点,我绝不容许有人欺负或是言语羞辱我云中天的妹妹。”云中天淡雅的俊颜上有一抹冷酷一闪而过,那慑人的目光,惊得持剑的云幸幸脚下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云中天的大名,云族几乎鲜有人不知,他的实力,自然也是不宣自明的。若是真的打斗起来,她未必能讨得便宜。
正踌躇间,房门打开了。
云溪从门内迈步而出,懒懒地打着哈欠,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不定你们的小公子很享受月光灵气的沐浴,根本不着急从冰里面出来。”
“云溪,这不是开玩笑的!你赶紧去给小公子解开身上的冰封,这么冷的天,小公子又被冰封了一夜,万一生病了,宫主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红莲大人严肃地警告她。
“你是在威胁我了?”云溪的眼睛微眯,泛起冷光。
红莲还欲说什么,被黄莲大人等人给扯住,黄莲大人放柔了语调,相劝道:“云溪,咱们这一路还要与墨莲大人、小公子他们一道同行,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小公子之间想必只是小误会,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僵。待会儿你替小公子解了身上的冰封,咱们会在小公子跟前多多替你美言,希望能将彼此的误会解开,之后的一路可以和和睦睦地回到云族,你看如何?”
云溪微微勾唇,没有说话,让她替云中晟解开冰封也不难,她只是很看不惯对方这些人的态度。
云中天看情势差不多了,黄莲大人等人能如此降低身姿求和,也算难得了,他于是温声劝慰云溪:“溪儿,去给小公子解开冰封吧,我想小公子会擅入你的房间,必定事出有因,不是故意的。”
“好吧,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我就给他解开冰封。”兄妹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恰如其分。
来到院子,院子里围了一大群人,整个客栈的客人们都涌来看热闹了。
云溪一瞧,知道自己闯祸闯大了,换作是她,若是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她肯定也受不了。
她挥挥手,指挥着云族的高手们,道:“还不快将你们公子抬回房间去?难道想让他继续出丑?”
众人方才急着给小公子解封,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小公子最是爱面子之人,倘若被这么多人当作猴一样围观,他一定会气得发疯。
好在隔着一层厚厚的冰,若非熟知他的人,很难认出他的容貌。
“快,快将小公子抬回房间去。”在墨莲大人的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吃力地将冰雕抬往楼上。
到了房间,云溪站定在冰雕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扬声道:“我事先声明,我之所以会将他冰封,是因为他昨夜私自潜入我的房间,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所以才对他出手的。大家都是文明人,应当深明大义,分辨是非,至于事后你们会不会打击报复,那就看你们的人格了。”
这话的意思,倘若他们到时候报复她,就是他们没有人格了?
你牛!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你废什么话?还不赶紧的?”墨莲大人一脸欲吃了她的表情,敢欺负她的爱徒?有你好看的!
云溪深吸了口气,双手画圈,描绘出一个特殊的手势,心底默念口诀,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她的手势突然用力向前一推,一道无形的力量顺势迸发。
哗啦啦——
坚冰在瞬间崩裂,化作了一块块小碎冰,自然脱落。
在坚冰的包裹中,一名男子的真容逐渐映入人们的眼帘。
他的脸上结着一层薄霜,头发、眉毛都燃着霜白,一张嘴唇冻得发紫,脸色发白,这样的他,颇为狼狈,以致于让人无法对他的容貌留下深刻的印象。
砰!
伴随着最后几片碎冰坠落,他斜倾的身子重心未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凶狠的目光盯视着云溪,哆嗦地呼喊着,奈何他此刻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否则他一定会狠狠地扑向云溪,报冰封之仇。
“我刚刚已经跟大家说明了事情的真相,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所以才对你出手的,我是正当防卫。谁让你心怀不轨,私自潜入我的房间,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呢?”云溪看着众人上前搀扶他,她无辜地摊摊手。
“我呸!谁对你行不轨之事了?”云中晟气得居然能说出整句的话来。
“你不是想对我行不轨之事,那你躺在我的床上做什么?”云溪继续无辜地眨眼,好像从头到尾受人欺凌的都是她。
“我……咳咳、咳咳……”他突然吸进一口寒意,刻得死去活来。
“师兄,你别说话了,我们都相信你。”
“对,我们绝不相信你会做出不轨之事。”
两位师妹不说还好,她们这么一说,云中晟就更加来气。昨夜若不是为了躲避她们的纠缠,他才不会随便找个其他的房间入睡,说到底此事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他一把推开了两人,怒瞪着云溪,一步步走向她,冲她怒吼:“就算我真的要对你图谋不轨,你也不用把我冰封起来吧?还让我在院子里冻了一夜,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
他大声地嘶吼,踉跄着伸手,想要去掐她。
云中天在半路拦阻了他:“晟师弟,溪儿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会一场,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被冰封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云中晟用力一甩,挣脱了云中天的手,他向后退一步,咬着牙,狠狠瞪云溪一眼,“这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又坏脾气地冲着其他人咆哮:“现在,你们所有人,统统都给我滚出房间去!我谁也不想见!”
云溪懒得理会他,搀着云中天的手往外走:“哥,我们走吧!我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吃早餐去。”
听到她对云中天的称呼,云中晟的眼睛忽地闪亮了下:“等一下!你是云中天的妹妹?”
没等云溪回答,云中天率先说道:“晟师弟,你心中若是不快,就尽管冲我来。你若是想找我妹妹的麻烦,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你就是云溪?那个炼制诛仙丹的炼丹师?”云中晟瞬间恢复了平静,整个人的气场蓦地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忽闪,若有所思。
云溪暗中观察着他,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暴怒到冷静,看来并非一般的没有头脑的公子哥,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报复起来,还挺费脑的。
“哥,我们走吧。”
待兄妹俩离开后,云中晟抱着双臂,忍受着身上的寒意,陷入沉思中。
“云溪……居然是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封术?”
良久,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残花秘录,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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