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营帐的帘子大敞,林亦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被放干了血的人偶。
他的床边坐着个三十岁来岁的妇人,状若疯癫:“你胡说八道,我不要你跪着,你来救人,你来救人……”
那大夫嘭嘭嘭的继续磕:“夫人,您绕过小人吧!公子他,他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胡说,你胡说!”那妇人睚眦欲裂,抽出林亦随身带的长剑,朝着大夫冲了过去:“我儿好好的活着,我杀了你这个庸医,我杀了你!我才刚与他相见,我们分开了十四年啊!我才刚与他相见……他怎么可能死!”
林亦因为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庙里去养,她也只能逢年过年前去看望,根本不能时刻承欢膝下。
她夫君早早就死了,林家门规森严,不许她改嫁。而她也惦念这个唯一的儿子,孀居十多年,其中苦楚可想而知。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偷偷跟来这年轻人的秋猎。
还不是因为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一刻也不想多分开。
如今这孩子竟然……
叫她如何能承受这般的打击!
那大夫见状不对,赶紧拔腿就跑。
小命要紧。
他毕竟不是宫中太医,也断没有救不活人就要纳命的道理。
何况这林亦被抬回来时,身体已然硬了,没有半分生机,他就是扁鹊华佗,也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吧!
这夫人挥剑乱砍,毫无章法。
这般大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男人们碍于身份,不便上前制止,女人们则是被林家三夫人的气势所震撼,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去拉架。
众人只纷纷道:“夫人,您冷静些!”
“冷静些,节哀顺变!”
……
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有什么用,林三夫人如同发狂,鬓发散乱,双目圆瞪,眸中血丝炸裂,已然是理智不再。
这样闹下去,真要出人命。
那大夫慌不择路,偏偏还绊倒一块木头摔在地上。
这一下被林三夫人追了上来,提剑就要刺。
大夫一边后退一边抖着声音道:“夫人,夫人您冷静啊,您就算是要杀,也要找那个杀林公子的人报仇啊,您找我,那是找错人了!”
而就在此时,长脸侍从押着苏青一干人出现了。
他拉长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夫人,奴才把杀人凶手给您带回来了。”
这句话宛若平地一声雷。
众人纷纷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苏青和他的一干侍从,都被羁押着回来了。
苏青垂头丧气,目光躲闪,一脸歉疚,还真像是杀人凶手。
之前送人回来的小厮们其实已经说了怀远侯府的五公子杀的人,但是细节如何,却是掩去了,众人都不太相信。
这五公子是个爱笑爱闹的乐呵人,不像是这么残忍嗜杀。可如今一看苏青这幅模样,这人看来当真是他杀的!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
“这苏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这可是林相幼孙啊!”
“听说三房就得这么一根独苗!”
“他是南蛮子,残忍嗜杀也没什么!”
“说的也是,听说南蛮子都茹毛饮血的!”
……
这时候,苏青的身份又被拿出来说事了。
那妇人见杀人真凶来了,哪里还控制得住,提剑就朝苏青冲过来。
无论是意外还是故意,最终林亦是死在自己手上,他脾气是有些不好,可是远远还不到该死的地步,苏青歉疚又沮丧,也不闪躲,只想着让这妇人出口气也好。
那夫人却是个狠辣的,自己的儿子是被割喉而亡,那么她也要割断苏青的喉咙。
这般想着,手下的剑就朝着苏青的咽喉而去。
朱娇大惊,这才发现,这妇人看着瘦弱,手下还是有几分力气,虽然谈不上练家子,但此刻要一剑毙命倒是能够做到。
而苏青像是傻了一般,不闪不避。
该死的!
“躲啊!”朱娇一边大喊,一边往前冲要帮忙。
可她身边也是有人看着的,那长脸侍从一个眼神,便有人从一旁拉住她。
那些随从个个武艺高强,朱娇不是对手。
生死只在片刻之间,朱娇的随从们也要帮忙,可若等一场混战结束,就已经晚了。。
朱娇眸中充血,眼看着妇人的剑到了苏青的喉下。
要得手了!
这男人,怎么蠢成这样,躲啊!
躲!
苏青就跟木头桩子一样。
夫人的剑尖已经碰到了苏青的皮肉。
众人不忍的别开眼睛。
看来是要血溅当场了。
全场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只听得叮的一声,是石子撞在剑身上发出的声响。
女人连连后退两步,手中长剑齐根而断,掉在地上,碎成一截一截。
在这一连串变故后,两匹快马并骑而来。
正是江殊和苏洛。
很显然,刚才那一下,是江殊出的手。
死寂!
这一手功夫,也太可怕。
隐在暗处的卫璟手心出了薄汗。
他恍然明白一件事。
昨日在山崖边,江殊其实是有一战之力,不过他不愿意拿苏洛冒险,才会受了自己一时的钳制。
若是当时自己真的敢斩断那根藤蔓,他也许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那妇人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脸色扭曲,歇斯底里:“谁拦我,谁拦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长脸侍从唯恐天下不乱,附和:“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那些随从也跟着喊:“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这是林相的幼孙,怕什么!
就算将苏青斩杀,也无关紧要。
江殊立在高头大马上,拉住想要纵身跃下去的苏洛,冰冷的视线在这些人中扫了一圈,活动了一下脖子,缓缓道:“你们确定要动手?”
他的手里,正把玩着一颗黑色的小石子。
浑身的气压也低的可怕。
“齐国公府仗势……”长脸侍从不动声色看了暗处的卫璟一眼,拉开喉咙就喊,可是欺人两个字还没说完,江殊手里的那颗小石头就风驰电掣而来。
“咚!”
石子从长脸侍从头上包巾中钻过。
包巾被片片震碎,侍从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下来,还有些头发被震断,在日光之下高高飞起,轻轻飘落。
侍从惊恐的按住自己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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