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童大喊一声:“不要!”伸手一把抓住红娘的小手,但觉入手冰凉,柔若无骨。
琴童扒开红娘的手指,将那发簪捏在手中,轻轻地重新插到红娘的发髻上,将发丝抚顺,柔声道:“阿姊,谢谢你!宗旦我自小命大,没那么容易就轻易死了。”
说罢,两手抓住断矛,往前慢慢抽出。
红娘大叫:“不行!不能拔,拔了你就死定了!”便伸手去阻止。
琴童脸上微颤,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挤出声音道:“阿姊,没事,没刺中要害。”撩开衣服,让红娘细看。
红娘低头看去,不觉心头一震,又惊又喜,欢呼道:“阿弟,你真是福大命大!只是皮肉伤哎!”
只见那矛杆,贴着琴童的左侧肋骨,穿透了肋骨外侧的皮肉,并未伤及内脏,只是插在皮肉之下,看上去甚为可怖。如果偏右数寸,那便将穿透心脏,再无回天之力!
琴童忍住痛,慢慢将矛杆拔出,枪尖自背后退入体内,犹如又被再次刺入一般痛楚。琴童咬住牙齿,猛地一使力,将断矛整根拔了,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看了看那枪尖,琴童轻蔑地一笑,心想:“大仇未报,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对着红娘爽朗一笑,说道:“阿姊,我没事!”将断矛抛下,忽然踉跄了一下。
红娘赶忙伸手扶住,泪眼婆娑地开心笑道:“阿弟,太好了!你且小心!”扶着琴童靠着树干就地坐下,伸手将自己里面雪白的中衣撕了一块下来。
琴童伸手拦道:“阿姊且住,莫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红娘嗔道:“阿弟你为救我,命都不要了,我还会顾惜这身衣服吗?”顿了顿,又道:“莫说衣服,便是我这人,我,我也可以给阿弟!”说完,脸色绯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掀开琴童的衣服,将创口血污擦去。
回头见地上有那两个歹徒带着的酒壶,便去取了晃了一下,只觉其中颇有液体,拔出塞子,闻了一下,喜道:“是好酒啊!”便洒在创口上,反复擦拭干净。
琴童靠在树干上,见红娘忙前忙后,为自己清理创口,包扎妥当,额头满是汗珠,一滴汗更是流淌到了那小巧的鼻尖上,堪堪就要滴落。
琴童心中感动,这么多年为人奴仆,只有自己伺候别人,何曾被人温柔相待,不觉看得痴了,伸出手去,帮红娘拭去了鼻尖上的汗珠。
红娘一惊,欲待往后一缩,忽然又便明白了,脸色顿时一片娇羞,抬头望向这满面刚毅的俊朗少年,说道:“待我包扎好了,你就没事了。”
琴童奇道:“阿姊学过医术吗?”
“哪有,我只是平时看到小猫小狗小兔小鸡受伤,便给它们清理包扎一番。我再给它们搭个巢儿,过得不久,便又活蹦乱跳的。”
琴童听了,想到此前一路上猎杀了不少这宅心仁厚的阿姊所爱的小动物,若给她看到,那可要惹她伤心,这可万万不行。不由想去摸背后的布袋。
红娘温言道:“你莫动,别又碰到伤口。”
琴童笑道:“阿姊,我没事,这点伤,算得了甚么!比我在尚书府被家法责打要轻多了!”
红娘轻叹一声,道:“是啊,我亲眼见过,我家相国府中,被家法仗毙的奴婢可不在少数。”
“你家?那真是你家吗?阿姊?”琴童悲愤道。
红娘眼圈一红,茫然望着远方,叹道:“家?我早已没有家了。阿爷阿娘将我卖了,就是为了让我活着,他们自己也没能多活几天,地也是员外的,茅屋自然也是员外的,就连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琴童点头感叹道:“是啊,那只是主人的家,和我们奴婢,哪有半分关系?”伸过手去,揽住红娘,红娘浑身一震,又平静下来,顺势靠在琴童肩上,憧憬道:“若是有自己的家,那该多好!”
琴童安慰道:“会有的,我就不信,这世道,难道奴婢只能像畜生一样活着?”一手虚挥,猛一受力,创口吃疼,咧起嘴吸了口冷气。
红娘一惊,赶紧站起,手足无措。琴童哈哈一笑,右手一撑树干,站了起来。
“不行,你要歇着,不能乱动!”红娘急道。
“没事,我自小跟师傅学过些功夫,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红娘恍然道:“哦,怪不得我见那歹徒一矛刺向你胸腹,我以为你,你,哎,你是怎么能躲过去的?”
“我小时顽皮,老是待不住家要溜出去玩, 就跟武师学了缩骨功,平时也一直在用。”琴童笑道,“没想到今天居然靠着这手逃过一劫,我也算运气好了。”
“嗯,嗯!好人自然有好报!”红娘感叹道。
琴童低头看看红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张开口。想了想,说道:“阿姊,此处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那这些歹人的尸首怎么办?”红娘担心道。
琴童凝神道:“若我没有受伤,是该挖个坑埋了。可是现下要做这些毕竟力不从心,还是算了吧,胡乱拉到低处盖些枯草罢。”
于是将两具尸首和兵刃一起略略掩藏了起来,只盼时间长了,无人理会便可。
收拾停当,两人赶紧钻出树林,还好道上无人,两人便发足奔出,只求远离这是非之地。
奔出里许,两人心中略定,琴童道:“阿姊,你方才说出来采买,难道那崔相国如今死了,不是要下葬吗?”
红娘抬起头来,说道:“是啊,崔老夫人带着儿子欢郎,女儿莺莺,扶柩至博陵安葬。因路途有阻,不能得去。来到河中府,将这灵柩寄在普救寺内。”
“哦,此处已近河中府,那普救寺就在附近了?”
“是,我们就这西厢下一座宅子住下了。”
青铜冷笑道:“好大的脸面。一家女眷居然住在一座和尚庙。”
红娘说道:“阿弟,你有所不知,这寺便是崔相国修造的,是则天娘娘香火院,况且法本长老又是崔相国剃度的和尚。”
顿了顿又道:“其实那寺院,也是有的是无数田地房产放租,只要给钱就好。”
琴童冷笑道:“是啊,崔钰为官数十载,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点钱还是给得的。”
红娘道:“咦?你怎么知道的呢?”
琴童道:“为官的莫不如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看。我家老主人,原来是礼部尚书,还不是家有良田万顷,积累钱财无数。”
红娘奇道:“那你家郎君却为何离家远游呢?”
琴童哼了一声说道:“我家郎君,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之事,这说的是要去京师赶考,游山玩水,号称书剑飘零。但是一路上拈花惹草,不知道摧残了多少春心少女。”
红娘又鄙夷又好奇道:“这种破烂官宦郎,真有这种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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