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那日,洛子清在城郊送别亭等了许久,也不见雪娘的身影。
他此次回北疆,为了建青云城,带了数百巧工能匠,也有农人商人。
建青云城是他与皇上上奏报批过的。
皇上还特批了三万两银子的建城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数百人,早些天就通过工部户部招募。
如今都赶着骡车,满怀向往地跟着洛将军的亲兵队,向千里之外的茫茫草原行去。
队伍已经走出数里之外,洛子清还勒着马,朝着城门凝望。
长岩驱马上前,低声禀报说:
“将军,队伍已经走远了,罗大夫应该是不会来了。”
洛子清不甘心地纵马向城门奔了数十米,又勒缰转头,追着队伍而去。
骡车行得慢,一日才走了百里,眼看日落,队伍在驿站歇下休整。
一辆马车停在驿站院里,洛子清觉得眼熟,瞄了几眼。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俏脸。
“子清哥哥!”永淑公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娇俏地喊道。
“你终于到了!我一大早就出发,可在这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公主的马车脚力自然不是骡车可比。
洛子清心中警铃大作。“公主为何在此等候?”
“我要跟你去北疆啊!”永淑脑袋一歪,蹦蹦跳跳地走在洛子清身边。
还伸手要去拽她的袖子。
洛子清一愣,收住脚步转身厉声道:“你说你要去哪?”
“北疆啊,青云府。子清哥哥你别担心,我给父皇留了书信,这个时候他就能看到了,父皇看了书信,明早就会下圣旨,给你我赐婚的!”
说着,永淑公主脸颊浮起一片红晕,
那天薛清澜入齐王府,她去曼华楼与子清哥哥见面,却被拒绝,回去后难过了许久。
还是舅舅赵阁老劝她说:“你让洛子清去求皇上赐婚,不是在坑害他吗?”
皇上本来就不同意她下嫁洛家,还逼着子清哥哥去忤逆皇上的圣意,自己真是太蠢了。
可她后来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出宫与洛子清见面。
过了没多久,就听说他主动请缨,去了北疆打仗。
这次战胜回京述职,封了大将军,青云大都督。
永淑公主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一会儿是子清哥哥那英武不凡的身姿。
一忽儿是话本子里草原那无垠广阔的天地。
若她能与子清哥哥纵马奔驰于草原,放歌天地之间,那该是多么快活!
打听到洛子清的归期,她便求着舅父帮她出了宫。
给父皇母妃留了一封信,信里说,她真心倾慕洛将军,愿以身相许,随他奔赴北疆。
还望父皇不要怪罪洛将军,只求早日赐婚,挽救女儿与皇家名声云云。
她想当然地以为,父皇不同意将自己下嫁洛家,是看不上洛家农户乡民的出身。
天真地以为自己随着子清哥哥私奔,将生米做成熟饭,父皇就只能赐婚了。
说不定还会赏自己十里红妆,数千亲卫,护送自己一路风光地进北疆呢。
永淑乐滋滋地想。
洛子清简直眼前一黑,这位公主究竟在想什么!
他叫来长岩,命令道:
“点一百亲卫,拿我的腰牌,速速送永淑公主回城。”
长岩一头汗,他平日都是与军中各级将领交接,何时与娇滴滴的小娘子打过交道?
尤其这还是一位公主!
长岩躬身行礼,口中恭敬道:“请公主随小人回京!”
永淑嗤一声,看也不看长岩,往楼上去。
她随身大宫女早就开好了上房,只不过太着急想见到子清哥哥,就待在马车里等着。
眼看公主就要撞到自己身上,长岩不敢触碰,只好让开。
挠挠头,他无计可施,只好来到将军门前,敲敲门。
里面一声“进来。”
将军已经换了常服,准备用晚膳。
长岩一副无奈神色,对将军说:
“公主不肯随小的回城,可怎么好,小的们也不敢对公主动手啊?”
洛子清皱皱眉,此时门外廊下传来一阵喧哗。
只听公主娇声斥责:“你们这端的是什么?就给将军吃这个?”
驿站条件肯定比不上皇宫侯府,洛子清知道。
这里的晚膳,多半是馒头,稀汤里飘几片菜叶子,一盘猪头肉或卤下水之类的荤食。
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开始点菜:
“要一盘松鼠鱼,一份酱牛肉,一盘炒芥子鸡蛋,一份黄瓜酿,知道你们这里条件不好,就点些简单的,一会送到将军房里,公主要和将军一起用膳。”
驿站仆役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宫女所说的这几样菜,他就听懂个酱牛肉。
其他都是啥?别说做出来,他见都没见过!
将军房门吱呀一声拉开,长岩走出来。
接过仆役手里的托盘,对公主一躬身道:
“公主想吃的这些,只有京城里曼华楼才做的出来,不如公主收拾一下,还是随小人回城去吧。”
这几句话是将军教他的,长岩说完,便起身忍笑,将晚食送进将军房内。
公主气得直瞪眼,亲自跑到驿站厨房。
翻了个遍,发现除了几棵萝卜,白菜,和一缸子卤的看不出原貌的荤食,就是大馒头。
她只好气咻咻地回房,也没进晚膳,直接上床睡了。
心里想着,父皇赐的嫁妆里,最好能有两个厨子,还有几马车的食材。
皇宫万籁寂静,夜色低垂。
赵贵妃跪在勤政殿下请罪,皇上手里拿着永淑留下的书信,脸色阴沉。
“这该不会是你们赵家的计谋吧?先斩后奏,木已成舟,将洛子清与永淑绑在一起,北疆日后就是你们赵家的又一块无封之地?”
他咬着牙质问赵贵妃。
皇上心知,赵家牢牢掌握着户部,吏部。
大魏朝人权钱权都在他们手里。
唯有兵权,一直未能染指。
宣元帝有些后悔,若侯爷还在世,自己就不会如此被动。
洛侯爷虽然刚正不阿,在军中威望过高,但他心是忠的。
贵妃泪流满面,以头叩地,长跪不起。
“皇上息怒,臣妃万万不敢,赵家人已多日不曾进宫,永淑她也没有机会出宫,如何能是赵家指使?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靠在龙椅上,凝神看着殿下跪着的美人。
十几年过去,她还是那般媚骨天成,身段撩人。
跪在那也如起伏的草甸,圆润曲折,勾人魂魄。
当年纳赵贵妃,是为了笼络太后与赵家,也是有几分真心喜欢她。
只是宣元帝知道,赵贵妃心里怕是一直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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