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急不可耐地找来三石问:
“这些时日学府街那边还好吧?二奶奶过年都做什么了?有没有出去逛庙会,看花灯?”
三石和长岩这些男仆本不可以进后院。
二爷特意让婆子去后罩房喊人,他自然不敢怠慢。
都已经睡下了,正做美梦呢,又穿好衣服进来。
一听二爷问二奶奶的事情,三石吞吞吐吐地,不敢说。
洛子清瞪他一眼,问你话呢!磨磨唧唧地,想干什么?
三石一激灵,脱口而出道:“二爷,二奶奶她,不在学府街。”
“什么?不在学府街,在哪里?”洛子清蹭地站起身。
“小的也不知道。”二爷气势太足,三石被吓得跪了下来。
“为什么早不禀报给爷?”
“小的想说来着,可那几天太傅病危,爷忙得团团转,吩咐小的说,学府街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就好,不用告诉爷。”
三石声音越说越小。
雪娘走了?洛子清不信,她一介孤女,能去哪儿?
时已四更,洛子清也不睡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又让三石研墨,写了几张大字,写一张撕一张,越写心越不安。
好容易熬到五更,消了夜禁,洛子清带着三石打马来到学府街,砰砰砰地敲门。
吉祥如意两人遵着雪娘吩咐,在学府街看宅子。
过年也没出去走动,就怕姑娘不知道哪天回来了,宅子里得有人伺候。
雪娘让她们改口叫姑娘,说以后她再也不是二奶奶。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也有五间上房,两排厢房。
两人住在二进的厢房里,挤在一间屋子里壮胆,前院没人。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两人还在梦乡呢。
洛子清让三石砸了好一会门,没人应,院子里好似没人住一般。
他差点就要翻墙头跳进去了。
还是吉祥睡觉浅,惊醒了,把如意推起来。
两人裹着被子,听外面砰砰砰震天响,吓得直哆嗦。
这是来强盗了?按理做贼的,不会这么嚣张。
吉祥抱怨道:“我早说了,要去买条大狗来,你就是不肯。”
雪娘离开京城那日,齐王暗探便深夜潜入这宅子。
虽不曾对她二人做什么,只问了二奶奶的去向,也把吉祥如意二人吓得几夜不敢合眼。
如意小时候被狗咬过,见着狗就溜墙根走。
心里知道吉祥这个主意好,可就是害怕,一直不松口。
两人哆哆嗦嗦地,穿了衣服,提着灯笼来到二门口。
仔细听了一阵子,如意耳朵尖,迟疑着说:
“好像是二爷和三石的声音……”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门,拉开门栓,果然是二爷与三石。
三石手都快砸肿了,也不敢抱怨,二爷一撩袍子,便进门到处找人。
见院子里光秃秃的,连个灯都没点,转身问:
“二奶奶呢?”
吉祥和如意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吉祥稳住心神:
“禀二爷,姑……二奶奶她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去哪了?”洛子清进到前厅。
三石和如意赶紧地,把油灯点上。
屋内亮堂起来,能看清二爷脸色阴沉,像下雪前的天一般。
“二奶奶没说……只说是在京城待的不开心,要出去散散……”
雪娘临行前叮嘱了,除非有人拿着刀威胁她们,不然不能泄露她和江婶子的去向。
吉祥声音越说越小,二奶奶不开心,还不是因为二爷要停妻另娶。
要说也是,谁愿意做妾呢?
别说二奶奶,吉祥如意都不愿意!
洛子清仔仔细细地,把雪娘临走前做的事情,说的话,反复问了好几遍。
雪娘给这两丫头留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
够她两人活上三五年了!
她是打算三五年都不回来了吗?
洛子清回到侯府,眯了半个时辰,看天色大亮,便冲去玲珑苑找徐大夫人。
徐氏正用早膳呢,见自家好大儿来了,眉开眼笑地问他可用过膳。
听说没有,一叠声吩咐宝珠叫厨下做些二爷爱吃的来。
洛子清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碗粥,细细地问徐氏:
“母亲与罗氏去庄子上那几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徐氏警觉地看了儿子一眼,难道他知道逼雪娘落胎之事了?
不对,以子清的性情,若知道这事,早就冲过来直面质问她了。
说不定还要把她送回老家去关祠堂!
徐氏知道,她这儿子,脾气跟老侯爷一模一样,眼里心里都揉不得沙子。
“没什么特别的,就庄子里转转,大冬天的,也没啥好看的。”
徐氏想糊弄过去。
“为何母亲两日后就回府,罗氏她却住了那么久?”洛子清追问道。
“她自己不注意,以前野惯了了吧,非要在庄子里乱走,吹了风,夜里就发热。我不想着要找媒人去薛家提亲吗,急着回来,她自己说,要在庄子多养养。”
徐氏生怕洛子清发现自己逼雪娘落胎之事,急着撇清。
子清虽然要娶清澜,可如今她也能看出来,罗雪娘怕是在儿子心里,分量不轻。
搪塞了几句后,徐氏便道:
“母亲年前已经请媒人去薛家提亲了,这几日也该去下聘了吧?”
洛子清摇头,“不必了,回头把庚帖还回去吧。”
徐氏大惊失色,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自家儿子如此玉树临风,惊才绝艳的,亲事却一波三折!
徐氏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真要犯心口痛了。
“你不会是因为罗雪娘走了,就不肯娶清澜了吧?”
洛子清一笑道:“不是我不娶,而是人家攀高枝了。”
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肯说,匆匆离府,又打马去庄子上,找柳夫人。
吉祥和如意说,雪娘离开侯府前,去别院里见了柳夫人。
洛子清突然想起来,除夕那日,柳夫人把自己单独叫到书房。
问起雪娘时,那种悲悯的眼神。
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着?
“雪娘自然是不高兴,不过孙儿会给她一个交代的,等清澜进了门,我再接她回来。清澜性情仁厚,断不会亏待她。雪娘的身份,做妻子本来就不合适,留在后院,于她自身也更有益。”
洛子清那时还笃定,雪娘一介孤女,性子柔顺,除了依附侯府,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
若有别的出路,当初她也不会进京,上侯府投亲。
更何况,她嫁给自己,原本也该是有几分贪图这侯府富贵。
哪里会真舍得丢弃?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愚钝啊,既没看清薛清澜,也没看懂罗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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