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丽小声说道:“沈瑜同学,你这是连捡了两个大漏。”
沈瑜说道:“我没什么藏品,这两把壶,可不敢在这么多老师面前称什么大漏。”
看到沈瑜又出了风头,常贝的觉得有些憋气。刚想说话,却看到自己爷爷的眼神瞥了过来,他吓得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头又压了下去。
刘壁云凑到两把壶近前,看了良久。他向于老师咨询:“于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这位俞国良制壶的水平如何?我觉得,与近代几位大师相比,他的名头似乎没那么大。”
于老师说道:“俞国良是清末民初宜兴制壶高手,擅制“传炉壶”,匀挺有力,仿佛天成。曾经获1915年“太平洋万国巴拿马博览会”奖状,1936、1937年“物品展览会”特等奖状。
他和明朝,清朝还有近代的几位名家相比,名气似乎小了一些,但他的制壶手艺高超,影响还是非常大的。
顾景舟先生曾经评价过这位制壶高手,俞国良,1939年卒,寿享65岁。传器制作严谨,器形格调雅致,是晚于黄玉麟的名手,但总的表现,又逊于黄玉麟一筹。”
于老师一边说,一边开始细细的擦拭壶身。突然,他的手一顿,愣了片刻,然后把壶凑到眼前仔细观看。连续调整观察角度之后,他咦了一声。
众人发现了于老师的动作,纷纷看了过去。
杨老问道:“于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于老师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复仔细看了看之后,开口说道:“这还真是巧了。如果不是部分污渍没擦干净,还真是不容易发现,这传炉壶上居然刻有两个字。”
“哦,刻什么字?”所有人都被新的发现,吸引了注意力。
于老师拿着壶,展示给周围的几个人。“大伙看看,这是不是-钝斋-两个字?”
几个人凑过去看发现这靠近传炉壶底部的地方,居然浅浅的刻着两个字。如果这壶太干净,或者有污渍遮掩,那么这两个字都看不出来。因为于老师擦拭的过程中,茶渍和污渍没有完全擦干净,这才让这两个字显露了出来。
几个人看着啧啧称奇,纷纷猜测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人?
沈瑜也看到这两个字,暗自惊叹自己居然没发现,若不是知道这把传炉壶的详细资料,自己也看不出这两个字的含义,更不会联想到这两个字代表的人物。
杨老几个人猜了几种可能。
于老师把壶放下,看向沈瑜:“沈瑜同学,看看这两个字,你的猜测是什么?”
沈瑜略作沉思:“我想有可能是吴郁生的号。这位清朝遗老的号,就是这两个字。他在滨海住的时间很长。这两个字,也像他的落款。
我猜,有可能是他买的这把壶,或者是请俞国良为自己定制的壶。”
众人听了沈瑜的解释,有人点头,有人疑虑。
有鉴定师开始寻找吴郁生落款的资料。
杨老思索片刻,说道:“按照这把壶出现的地方,还有这两个字的落款。沈瑜说的这个可能非常大。这两个字像是吴郁生的字。”
这时,王问说道:“我那里有吴郁生的书法,咱们可以拿来比对一下吗?”回家去取是来不及了,只能从随身的手机相片里,找出了一些资料。
几个喜欢书法的专家,也找到了相应的资料。
几种资料相互比对之后,终于确认,传炉壶上的两个字,是吴郁生的落款。
杨老笑呵呵的说道:“文人喜欢饮茶,也就与紫砂壶结缘。不少知名的文人都曾请制壶名家,定制自己专属的壶具。既然可以肯定这上面的两个字是吴郁生的号。那这把壶,应该是吴郁生定制的壶。”
众人听明白了杨老的意思。
于老师说:“按照这个推测,这把壶,就是一件制壶高手与书法家合作的典范。”
鉴定师傅中,除了杨老和于老师、陈老师之外,其他几人并不擅长紫砂器皿鉴定。闻听此言,也再次拿起壶仔细端详。
待到他们放下壶,其他几位老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众人看过之后均是赞叹不已。
刘壁云刘老板,看过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像沈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向于老师询问:“于老师,您看这壶在市场上,大概是什么价格呀?
于老师和陈老师小声商议了几句,然后说道:“在市场上出现过的制壶名家和书画名家合作壶,往往价格比较高。不过吴郁生和俞国良两个人的名气没有那么大,咱们只能说个大概的参考价。
大概是80万~100万之间。”
众人神色复杂的相互看了几眼。
陈丽丽对沈瑜说:“恭喜啊,捡了个大漏。”
沈瑜这时候只想低调一点儿,只能说道:“运气,纯属运气好。”
众人也都对沈瑜表示恭喜。
董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问了一句:“于老师,如果这东西在拍卖会上,是不是价格会更高。”
于老师说道:“如果碰到喜欢,或者说专门收藏这类物品的人,可能会把价格抬上去。”
董明点了点头,看向沈瑜的时候,发觉刘壁云也看了过去。
这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一对,就各自分开。
杨老说道:“大家也别把目光都放在价格上。今天真是巧了,加上沈瑜同学的这幅作品,咱们今天可是看到了三翰林的作品。虽然说,这紫砂壶算不上真正的墨迹,但也算是合作作品。说起来,这三翰林还有段故事。”
他对王问说道:“王老弟,你是滨海收藏协会的会长。你给大伙讲讲,这三翰林还有一圣人的事情?”
王问笑着说:“当着几位的面,我来卖弄知识,岂不是班门弄斧?”
杨老说道:“王老弟,你就别客气了。我们毕竟是外地人,来讲本地的故事,那才是真的班门弄斧。”
众人一齐请王问说说三翰林的故事。
王文推辞不过,就开口说道:“在滨海的前清遗老中,有三翰林之称。其实,是后人从书法和名气的角度评选出来的。分别是王旭和刘廷琛以及吴郁生。刚才杨老已经讲过了前面两位,那么,我来说说吴郁生。
吴郁生,字蔚若,又号钝斋。出身于书香官宦之家,为嘉庆戊辰科状元吴延琛之孙。光绪三年(1877年)授翰林,历任内阁学士、礼部尚书、四川督学等。宣统时,任邮传部尚书、军机大臣,弼德院顾问大臣。
后来。他其举家迁居滨海,他的寓所,时称“吴公馆”。
吴郁生是居留滨海时间最长的一位遗老,将近三十年,直至逝世。
他与王垿一样,始终保持着低调与矜持,在乱世中保持清醒和超然,远离政治,潜心翰墨,甘做隐士。
他的原则是,见面只谈风雅之事,吟诗作画,鉴赏古董,如果涉及政事,立马推脱有事,起身走人。
张勋复辟的时候,刘廷琛积极奔走参与,吴郁生却依旧在吴公馆写字作诗,浇花品茶。
听说,吴郁生曾给刘廷琛题过“大势去矣”四字。
复辟失败后,匆匆逃回滨海的刘廷琛在潜楼悔过之时,真正咀嚼到其中的深意和先见之明。但这并妨碍二人的友情,他们仍是至交好友。
吴郁生轻易不为人书写,故其墨迹甚稀。他晚年潜心内典,绝了政缘,淡了世缘,惟独佛缘深厚。平时惜字如金的他还亲自手书《心经》多部,广结善缘,分送信徒,滨海几座寺庙的藏经阁,就藏有吴郁生手书的《心经》。
侵略者占领滨海,成立治安维持会,曾多次发起攻势逼他就范,但吴郁生晚年一直坚持吃斋念佛,写字养性,不问世事,保持了民族气节。
说到这些遗老,就还要提到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康有为。”
王问笑着说:“对康有为这个人,后人褒贬不一,但是,在当时,他可是被称为康圣人。
王垿、刘廷琛、吴郁生在滨海的居所相距不远,三人互动频繁,经常舞弄文墨,切磋书艺。其中,王垿与刘廷琛还是儿女亲家。
吴郁生任广东主考官时,康有为是其录取的进士,依旧制,二人有师生之谊。
康有为来滨海,因感师生之缘,亦曾去吴宅持门生帖拜见。”
王问的声音回荡,听故事的人仿佛看到了那段往事。
待到王问说罢,厅里久久无声。
沈瑜想起了自己买到的康有为拜帖,难不成,就是王问所说的门生贴?
常涌对王问恭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些快要被淹没的知识,都能被王老哥找出来,不容易。”
董明:“所以说,说收藏有意思。以后对三翰林的墨迹,还要更重视。”
杨老说:“收藏古玩,越研究越觉得学问深。所以,越学越觉得学识不够。”
几个人正说着话,却没发现旁边有人已经不太高兴了。
自然是常贝同学。
按照计划,他本来应该是今天的男主角,最起码也应该是男二号。
按照他爷爷常涌的谋划,在几位老师的引荐下,他应该在这里正式拜师,然后顺着家里铺就的道路,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这个话题刚被提出来,就被搁置了,然后众人的话题就跑偏了,变成了交流藏品。
眼看着谋划要落空,常贝难受的如同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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