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安王回府与宣平说起了朝上的事,听说左尚书告病,薛尚书成了主考官,宣平骂道:“这个老狐狸,这次倒被他躲过去了。”
“你说左尚书是装病,不能吧?听说严太医给他诊的脉,严太医不可能帮他说谎。”安王诧异道。
“病是真的,但肯定是他主动得的。从前可没见他这么积极,还连夜冒雨巡查粮仓,他是知道这次会试的危险,不想掺合罢了,顺便让长子请假侍疾,而其他儿子都在外地任上,他左家与这次会试是粘不上一点儿关系的。”宣平说道,“罢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把薛尚书拉下来也可以了。”
晚上,养心殿内,皇帝又在看书,最近皇帝又拿出当初学堂里那股劲儿,将四书五经重新看了好几遍,最终决定经义的考题还是在《论语》里出。
宣朝科举考试必考题目主要是诗、赋和经义,诗赋要求考生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储备,并且考察了考生对语言文字的掌握能力;经义考察的是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理解感悟。
此外还有一些选考题目,比如法律、算学、外国语言等等,考生根据自身情况选择,要是必考题做的好,不选也不会影响中进士。这些题目皇帝就不管了,还是交给精通此项的考官出题。
皇帝犹豫良久,总算在《论语》中选了一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作为经义的题目。诗的题目很普通,《咏兰》。赋的题目则是《江河赋》,这个可选的切题范围就很广了。
为了防止提前漏题,此时殿内伺候的只有三人,一个不识字的姜太监伺候笔墨,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听吩咐,连暗卫都守在殿外,不能窥视殿内。
皇帝出完题后拿起来又看了一遍,十分满意,将纸递给姜太监,“妥善放入暗格内,不得有失。”
姜太监小心接过:“奴才遵旨。”
“来人,摆驾后宫。”皇帝起身出了书房,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一个出去传旨,一个跟随皇帝,殿内只留下了姜太监收拾书籍笔墨。
见四下无人,姜太监从袖筒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和烧黑的木枝,将考题小心地描了出来,虽然描的不太好看,但能认出字来就行呗。
描好后,将纸条和木枝放回袖筒,又将考题装进了盒里,拿到后殿打开机关,露出了墙上的暗格,将考题放了进去。
拿到题后,姜太监留了个心眼儿,打算等考官们入闱后再交给太子。若考官都没拿到考题,外面就已经知道了,那都不用查,就知道是他漏的题。
他偷考题是为了给侄子们挣钱挣产业的,可不是为了满门抄斩,祸灭九族的。
三月初三那天,清逸轩办了文会,因为请来了几个五六品的翰林院和国子监官员,所以吸引了许多举子参加。
安王陪着宣平早早来到了清逸轩,在三楼选了个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楼大厅的房间,官员们的房间在二楼,一楼大堂是举子们展示才华的地方。
不一会,齐祭酒也来了宣平她们屋里,“师兄,你怎么过来了,不放心你那些学生?怕输给各地举子?”宣平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半年没在京中,回来发现教课的老师懈怠了不少,那些考上来的寒门子弟倒还好,那些官宦子弟本来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失了管控更是无法无天了。前天文华楼的文会上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衅白鹿书院的学生,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齐祭酒有些头疼。
“反正又没输给外人。”安王看他这样好笑道。白鹿书院的院长是齐老先生。
“可连累我被父亲骂了一晚上,父亲出外游学几年书院都没事,我请假回乡半年,国子监从老师到学生就有些浮躁了。那几十个寒门子弟是我最大的安慰了。”齐祭酒说道。
“国子监本该是培养全国学子的地方,什么时候成了纨绔子弟的收容所了?”安王问道。
“立国之初,国子监招生不看出身,只看成绩,全国各地十岁以上的孩童只要考上就能上学。可这个原则多少年前就变了,高阶官员子弟直接入学,小官及富商多花些钱也能把孩子送进去,哪还有寒门子弟的位置?
久而久之国子监也成了名利场,从老师到学生都研究歪门斜道,荒废了学业,优秀子弟好学上进的怎么会进国子监,只剩下混日子的纨绔了,好歹能落个监生的名儿。现在这几十个寒门子弟的名额还是师兄上任后据理力争得来的。”宣平面带不屑地说道。
“宣朝官员真是从开始就烂根了。”安王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真是开了眼界了,朝廷各部门的腐朽一次次刷新他的底线。
“我这个人啊,不求高官厚禄,只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一改国子监的陈规陋习,别让我这个国家第一书院的院长在民间书院院长面前抬不起头来。”齐祭酒喝了杯茶后,幽幽地说道。
“国子监的陈规陋习一定会改,”安王坚定地说道,“不过就算国子监发展再好,你不还得在民间书院院长面前低头吗?”
正说着,大厅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吆喝:“你们今天一个文会,明天一个文会的有什么用,该考不中还是考不中,哪像王公子,一看就是状元之才。”
“唉,低调低调,这里可是汇集了各地的才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又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响起。
齐祭酒恨不得用茶杯捂着脸,这就是国子监最大一块烂泥,吏部左侍郎王辉的嫡子王跃,齐祭酒真不想承认他是国子监监生。
宣平起身站在窗边往下望去,见以王跃为首的几个官宦子弟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似乎笃定今科必中了。
“看样子太子借考题拉拢的人不少啊,我看到这里面还有大理寺卿的儿子,一直除了父皇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大理寺卿只怕向太子妥协了。”宣平说道。
“没办法,六个女儿才得了这一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也是宝贝疙瘩啊。”齐祭酒也站起来向下望去,血压有些上升,刚进来的几滩烂泥都是国子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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