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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拜

        转瞬间,岑静昭天马行空地想了许多,脸颊悄悄泛起红晕,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徐十五不自觉看傻了眼,这般清冷中透着娇羞的岑静昭,他只看一眼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突然,他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拍大腿,诚恳道:“岑三娘子,咱们结拜吧!”

        活了十三载,岑静昭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仿佛被蛛丝裹附,身子无法动弹,脑子更无法思考。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声音,却仍有些颤抖。

        “什么?结拜?”

        徐十五认真点了点头,既真挚又热切。

        “是啊!结拜!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又意气相投,结为兄妹,以后为兄护着你,多好!”

        说罢,徐十五拍了拍胸脯,似乎是担心岑静昭不信。

        他觉得自己英明睿智,他们结为兄弟,不,兄妹!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保护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娘,不再让她受欺负!

        岑静昭勉力扯起嘴角,想要维持笑意,最终却把心一横,放弃了坚守多年的贵女礼节。

        她瞪着徐十五,沉声骂道:“结你个头!”

        这次换徐十五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不知这娇娘子又生什么气,只得小声嘟囔:“不结就不结!我还没嫌弃你太弱了呢……”

        岑静昭心中愤慨,还有隐隐的委屈,圆亮的双眸里满是酸涩。她想了片刻,决定马上转移话题,否则她担心自己随时会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罗盖等人该如何安顿,陛下可有明示?”

        徐十五还未想通结拜的点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闻言立刻沉下脸色。

        岑静昭的心骤然悬起,所有风月相关的念头都没了,徐十五这副表情,想来是没有什么好消息。

        须臾,徐十五轻叹一声道:“陛下准许招安,但有条件。”

        ———

        自从那日见了徐十五,岑静昭便整日忧虑重重,本就不大的饭量又少了三分,急得初喜和伺候的下人日日向大长公主告罪。

        这日,岑静昭午膳只简单用了半碗素粥,便去了书房看书。只是平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人,如今一炷香的时间却一页未动。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皇帝陛下,容不下其他的了。

        当然,还有被她强行驱逐出脑海的徐十五。

        皇帝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她以为自己擅于计算,但和皇帝比起来简直天悬地隔,她甚至觉得如果那位不想做皇帝了,去经商也定能富可敌国。

        算计人心、绝不吃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本事。

        皇帝准许徐十五招安罗盖,但前提是要罗盖立功,拿下毗邻项国的南越边城笠城。

        罗盖若是不做,就会以流匪之名被治罪;罗盖若是做了,即便不招安,他也能凭借战功挣得军衔。

        然而,即便如此,罗盖还是同意了。

        不过他并非怕被治罪,否则大可以在杀掉胡刺史之后趁乱带着兄弟们逃离。

        他说,维护南疆安定是南疆儿女的使命。

        南疆人饱受战乱之苦,没有人比他们更渴望安定,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痛恨越国人。

        可是罗盖手下现在只有一百七十八人,攻城简直是异想天开。并且皇帝有令,不许在册府兵参战,这就断绝了他们借兵的念头。

        徐十五没有办法,即便他在战场上用兵如神,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兵都没有,他只能干着急。

        岑静昭亦万分心焦,是她让罗盖走上这条路的,绝不能就此罢手。只是她和徐十五一样犯难,没有兵,再妙的计谋都是无根之蒂。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有些烦躁。

        “初喜,你进来可以,但是不可以说话,否则我让你去院子里扫落叶。”

        “是吗?那外祖母进来可以说话吗?”

        大长公主缓步而来,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岑静昭察觉到,自从她大胆掺合进了罗盖的事之后,外祖母的态度反而比她从前循规蹈矩时更亲近了。

        “外祖母怎么来了?”她连忙起身放下书本,上前扶大长公主坐下,“日午太阳毒,有什么事差人来通传一声,昭儿去拜见外祖母就好。”

        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点头算是应下了。

        小外孙女礼数周全,她是喜欢的,谁不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但岑静昭真正让她喜欢的却不仅仅是这一点,而是小姑娘的聪慧和果决。

        回想当年,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天家庶女,如履薄冰般长大。为了躲避争权倾轧,她同夫君远远躲到了南疆,却遭逢战乱。

        夫君于乱世立下赫赫功勋,她再无法守拙,于是更加战战兢兢。

        当初瑞国公府前来求娶她的独女,她虽然担心,但也庆幸有这一门显贵的亲家作依仗。没想到却因此误了女儿的一生。

        现在,就连长外孙女也成为了权势的牺牲品。

        她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如果当初她有现在一半的大胆决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陷在那吃人的国公府。

        好在她看到了小外孙女的不同,她审时度势却不畏首畏尾,冷静果敢得甚至让人畏惧,这样的性情,将来才不会重蹈女儿和长外孙女的覆辙。

        大长公主收回复杂的目光,神色有些凝重。

        “昭儿有心了,外祖母过来是有三件事要告诉你。”

        和大长公主相处了近两个月,岑静昭眼中的外祖母始终宠辱不惊,能让她老人家神色凝重的事定然不是小事,并且还是三件。

        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但岑静昭还是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外祖母请说。”

        “第一件事,陛下差人送了一只千年山参,给你补身子。你僭越参与军政的事,就算揭过了。参已经送去你房里了,你吩咐下人做来补一补,看你这小脸白的。”

        岑静昭笑了笑,她自幼便白,但在老人家眼中,小孩子要像麦穗般暖黄才算康健。她不推辞不辩驳,坦然受了陛下的赏赐。

        大长公主又不禁赞叹一番,面对天子的恩威,还能如此平静,此等心性当真不一般。

        “外祖母,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听说你祖父重病不起了,你该回去了。”

        岑静昭的心当下一沉,且不说眼下罗盖之事尚未有对策,祖父若是在此时没了,她就只能被囚禁在瑞国公府,那便当真要被老夫人随意拿捏婚嫁了。

        大长公主见她神色不好,安慰道:“你先别急,听说瑞国公的病暂时于性命无碍。你先听听第三件事。”

        岑静昭坐直了身子,“外祖母请讲。”

        “第三件事,陛下召我回仕焦。”大长公主握住岑静昭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外祖母陪你一同回去,你不用怕被人欺负。”

        “外祖母要离开济州?”岑静昭一愣,随即联想到第一件事,豁然开朗,“难道陛下想在此时收复济州兵权?”

        济州自刘刺史伊始便由刺史掌兵,但刘刺史是驸马,当年又是战时,此举无可厚非。可现在刘刺史故去,济州明面上一派安定,兵权再留在刺史手中就显得越权了,更何况又出了胡刺史的事。

        若是大长公主在此,难免有人会用她做文章,所以让她回仕焦颐养天年是于政局最有益处的决定。

        大长公主看着她,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因为你母亲向陛下进言。”

        “和母亲有关?”

        “你祖母在岑家的所作所为我也知晓一二,如今你祖父眼看要不好了,你母亲担心你的婚事会被你祖母做文章。我若回去,她还能有些顾及。”

        大长公主拍了拍岑静昭的肩膀,轻叹一声,“我知你在岑家委屈颇多,但你母亲心中始终是记挂你的。”

        岑静昭垂目不语,心中已是波澜一片,她几乎计算了身边所有人,却唯独计算不出母亲的所思所想。

        看来母亲收到她那封带着算计的信之后便去找了皇帝,她算计了母亲,母亲却在为她着想。可若做母亲的真的在乎女儿,又何必冷落女儿十几年?

        大长公主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的心结并非朝夕可解,只好转移话头,不再让多心的小丫头想太多。

        “你长姐有孕的事现在还没外人知道。就让她暂时留在济州,先对外宣称染病休养,等和卓家的事解决了,再接她回去。你母亲一辈子委屈自己,也未见得留下了什么好。唯一好的就是生了你们两个女儿。如今时儿想和离,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一定帮她办到。”

        ———

        送走大长公主,岑静昭回到自己房里,看见初喜正在清点礼品。

        虽然皇帝只赏了一只参,但瑞国公府其他人闻风而动,跟着送了不少礼。

        祖父送了一卷竹简古籍;老夫人送了一套金镶玉头面;父亲送了一对羊脂白玉镯。其他长辈也都跟着送了礼。

        岑静昭只觉得麻烦,他们千里迢迢送来,她又要千里迢迢带回去,兴师动众只是为了做样子,何必呢?

        初喜倒是高兴得不得了,以往她家娘子在府里的赏赐都是按照分例来的,从来没有额外被赏过什么东西。况且这次还有圣上赐赏,那可天大的荣耀!

        “娘子您看,这参成色多好!陛下对娘子可真看重!”

        初喜把山参檀木盒打开,拿给岑静昭看,岑静昭只看了一眼便关上了。

        “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吗?陛下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呢!”

        “啊?”初喜张大了嘴不可置信,但她知道娘子说的话都没错,立时又有些担忧,“为什么啊?”

        “陛下此举就是昭告天下,济州之事因我而起,今后济州有何局面,追本溯源亦在我。若济州安定,百姓不会感念我,但若济州乱了,我必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为什么啊?陛下为何与娘子过不去?”

        初喜虽然想不通,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整个人都像是站在冰窖之中,声音都在发抖。

        “陛下不是同我过不去,是因为我姓岑。皇帝要的是瑞国公府的态度。”

        皇帝会如此她并不意外,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为了天下人,牺牲一个小女子,不仅无可指摘,天下人还要赞颂他是明君。

        真正让她难过的,是岑家人的举动。

        就算其他人不懂皇帝此举的深意,祖父在皇帝身边多年,怎会不懂皇帝的意思?但祖父为了迎合皇帝,根本不在乎她今后是否会遭受非议。

        “罢了。”岑静昭觉得累极了,比这几日苦思如何攻下笠城还要累,“东西收起来,山参给长姐送去。她有孕在身,需要这个。”

        说罢,她转身回了里间休息。

        初喜看着娘子落寞的身影,默默把瑞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太欺负人了!

        当然,罪魁祸首她是绝对不敢骂的,连想都不敢想。

        ———

        岑静昭浅睡了半炷香的工夫,起床时心情已经平复了,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岑家人了,早已经习惯了。

        而且,这次还有外祖母和她一起回去,虽然外祖母从不以身份欺侮他人,但她毕竟是如今皇室之中身份最长的人,是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皇姑,更何况是瑞国公府的人。

        如此一来,母亲的日子应该也会好过一些,而她想要做的事也会容易许多。

        她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初喜在忙活什么,便没有叫人来服侍,自己换了衣裳去了院子里。

        庭院里,初喜正忙着收书。

        这是岑静昭的习惯,每当天气好的时候,都喜欢在晌午将书摆在院子里晒,旁边摆上艾叶等草木,等日头西沉再收回书房。

        这样不仅能避免书籍发霉,还能在读书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往常这种事都是初喜和同穗一起做,现在同穗暂时被调去长姐那里,再加上大长公主府的下人本就不足,如今为岑静昭做这种精细活计的人就只剩下初喜了。

        初喜不如同穗细心,收书的动作难免粗鲁。岑静昭本想嘱咐两句,又想到这丫头近来辛苦,一个人忙前忙后,难免手忙脚乱,便由着她去了。

        岑静昭想上前帮忙,倏地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时没有控制住大了几分。

        “初喜,过来!”

        徐十五:我表白,我装的~

        ———

        正好卡到表白(失败)这一章,也算是天意吧~提前祝大家520快乐!喜欢就要说出来,不要学徐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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