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把公主冤枉了,我愿承担一切代价!”
牧青寒下颌一扬,锋利眼眸掠过吉默的脸,带着浓浓轻蔑。
吉默此时面色铁青,不由得握紧酒杯,琥珀色酒液在杯中不断晃动。
牧青寒的眼神在厅内梭巡一圈,最终落到一个太医的脸上,旋即他举步朝太医走去,将浸泡过娜真指尖的水放在他面前:“验一下这碗水。”
“是,王爷。”
太医自是不敢怠慢,用指尖蘸了一点那水在舌尖上,细细品味了一下,脸上闪过惊诧,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回……回王爷,这水中有催情药的成分。”
娜真听了此言,当即崩溃了,坐在地上掩面大哭。
牧青寒端起那碗水,走至牧青野面前:“臣弟方才不过是以公主的指尖轻轻蘸过水面,太医便能尝得出来,可想而知她藏在指甲内的药量!”
牧青野不言语,脸色却是隐隐发青。
“公主本身是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的。”牧青寒说完,将手一松,手中瓷碗登时落地,粉身碎骨:“唯一可能的就是,吉默王子教唆公主这么做的!”
说罢,他冰冷眼神直瞪着吉默,周身亦散发出无比迫人的强大磁场,让人不敢直视!
吉默此刻心如擂鼓,他本以为,死不承认牧青寒的指控便万事大吉,却没想到他还挖了这么深的坑!
“臣弟已经说完,结论如何,还请皇兄裁决!”牧青寒说罢,便跪在牧青野座下。
人挤着人的前殿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静得像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牧青野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机械而冰冷:“青寒,吉默王子,跟朕来偏殿一叙。”
说罢,他站起身来,袍袖一挥,便走出门外。
牧青寒沉默地跟着起身,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吉默仍坐在原处,紧握着酒杯的指节发白,眼神阴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飞带着几个禁卫军走至他的身前:“王子,请至偏殿一叙!”
他话音刚落,便闻得唰唰几声,几把雪亮的刀剑出鞘,如果此刻吉默胆敢有什么动作,这几人将会毫不犹豫把他制服。
沉默数秒之后,他把酒杯稳稳放回桌上,一言不发地在士兵的包围下,慢慢走出前殿。
方才还热闹喜庆的婚礼,此时此刻却变成了肃杀至极的修罗场!
待几位主角都退场之后,自门外跑来一队禁卫军,将此刻在前殿之内的人都包围在里面,没有牧青野的命令,擅自离开者,予以当场处决。
左思鸢站在人群之中,紧张得手心冒着凉汗,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天家威严,是真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时七。”就在这时,傅慕竹拨开人群,准确地站在她的身后,温润如玉的嗓音有一种与生俱来让人安心的力量:“别害怕,我在这。”
“我不害怕。”她话一出便后悔了,因为她的声音实在抖得不像样子:“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相信青寒会处理好的。”傅慕竹只淡淡一句。
左思鸢的眼神不觉落在娜真身上,她仍旧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沉重的凤冠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密密匝匝的金色流苏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偏殿之内。
牧青野端坐在上位,面容清冷,看不出喜怒。
牧青寒垂手立在他身侧,同他一起面对着吉默。
吉默静默地站在原地,被扎成一绺绺小辫子的长发有点凌乱,站在五个禁卫军中间,显得像只困兽。
“王子,朕现在留给你解释的时间。”良久,牧青野淡淡开口。
吉默未语,先冷嗤一声:“衡王殿下,我妹妹为何在身上携带暖情的药,你应该很清楚吧?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一切,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留给她?”
“本王对公主一向尊重。”牧青寒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越过吉默的脸,看着门口的方向:“不尊重公主的人,恐怕是把那药粉给她的人吧,王子以为呢?”
未等吉默回答,牧青野又问:“吉默王子,朕只有一个问题,此番入京,你到底有没有带多余的兵马?”
“没有。”吉默暗自咬牙,回答得飞快。
牧青寒薄唇不屑地轻扬,都到什么时候了,这厮居然还死鸭子嘴硬!
他脸上细微的表情被牧青野看在眼里,顿时他便有了答案。
吉默眉间神情微微挣扎了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南疆对于大穆从未有过丝毫不臣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说罢,他俯下身子,额头重重磕在光滑如镜的地砖之上,行得是大穆的三跪九叩之礼。
牧青寒眸中神色微微一紧,沉吟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南疆跟大穆的婚事,实是衡王殿下无意于公主,所以拒婚,明日一早,你带着公主回去吧。”
吉默闻言,周身一僵,一种功败垂成的感觉像是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无情浇下,他薄唇紧抿着,从唇间逸出几字:“小王听旨,谢皇上恩典。”
“嗯。”牧青野微微颔首,又道:“今日你跟公主就歇在衡王府吧,明日朕跟皇后,亲自送王子跟公主归国。”
说罢,他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起身快步离开偏殿。
吉默眼中有一道光,迅速黯淡下来,直至变成死灰般了无生气的颜色。
出了偏殿后,牧青野背着手,立在廊下,清俊阴柔的脸上充斥着怒意。
牧青寒一言不发地垂手站在他的身后。
“都怪朕的疏忽大意。”他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自责:“才导致朕看不见吉默的不臣之心。”
牧青寒并未言语,反倒朝前走了一步,抬手摘下片树叶来:“不过是一叶障目而已,现在臣弟帮皇兄把这片叶子摘下来了,倒也为时不晚。”
牧青野回眸看着他,将手掌搁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地轻拍了两记。
“臣弟手上还有吉默从南疆带来的细作,他在城郊设立的军营也被臣弟封了起来,若是皇兄需要……”
“算了。”牧青野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牧青野看着院落里一株苍松:“常言道穷寇莫追,方才吉默对朕行了大礼,就是一种默认,若是此刻攻打南疆,有违大义。”
牧青寒心头微动,不觉看向牧青野那张跟他有着五分相似的侧脸,牧青野仅是比他虚长几岁,便要以一己之力扛起一个国家的重担。
“皇兄英明。”他由衷地道。
次日正午,牧青野带着牧青寒,在正阳门上欢送南疆王子跟公主离京。
没人再敢提起昨日那桩未能办完的婚礼,而衡王府中四处张挂的喜绸,也在一夜之间被清除殆尽。
鸢月楼内,周小三哼着小曲儿正在擦拭柱子,见左思鸢下来,忙笑嘻嘻地问道:“小姐也是去正阳门瞧热闹的么?”
“我不去。”左思鸢摇摇头,在前厅内拣了张椅子坐下:“我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可是小姐,今天南疆王子跟公主就出城了哎,你也不看看?”周小三挠挠头。
左思鸢手里端着杯今年新采的雪顶寒翠,慢悠悠地吹开了茶汤表面的浮沫,粲然一笑道:“那两个人的脸,我早就看烦了。”
说着,窗外便传来锣鼓声,紧接着,一支队伍缓缓前行,路过鸢月楼的门前。
吉默骑在马上,面色青黑,眼睛下面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竟像是一夕间老了好几岁那般。
走到正阳门前,他翻身下马,朝着楼上的牧青野行礼:“小王带公主拜别皇上!”
牧青野威严的声音从城墙头洒落:“王子平身。”
吉默却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半晌,周福海回话道:“皇上,衡王殿下,王子说有句话务必得跟殿下说。”
牧青寒闻言,玩味一笑:“是么?那本王倒想去听听了。”
他下了城墙,站在吉默面前,此时忽地起了阵狂风,掀起两人玄色的披风。
“这次失败,小王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吉默幽绿色的眼睛闪烁着不甘,直勾勾盯着牧青寒:“衡王殿下,小王要留一句忠告给你。”
牧青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吉默诡谲一笑:“回到南疆之后,小王依然会跟在京城的朋友联系,如果最后衡王妃的人选是左思鸢的话,那么南疆将会断绝跟大穆的一切友好往来,全力对付大穆。”
牧青寒冷笑:“吉默王子还是少管本王的家事,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跟你的父王交代吧。”
“小王为自己的话负责,衡王殿下,如果你要娶左思鸢,最好想想后果。”
吉默说完,便不再留恋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回到城墙上,牧青野看着他问:“吉默王子跟你说什么?”
牧青寒面色凝重,突然跪在地上,冲着他行了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牧青野皱了眉头。
“臣弟有一事请求皇兄,万望皇上答应!”
牧青野眉间微动:“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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