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与五夫人眼神交汇，面面相窥。
稍顷，反应过来，老太君这是要贴补她们？
一时惊喜不已，双双跪谢：“谢母亲体恤。”
四夫人道：“回府后，确实比在京郊别院时好过不少，只钱财方面比起兄嫂们还是底子薄得多，这段时间虽常得府里帮衬，到底一直也没有宽裕的时候。”
她说得情真意切，认了府里的好，只说自己家底不行。
“曼青那孩子未回府前，便听过她的能力了，她肯帮扶一二，机会难得，实在不愿错过。只是一家子处处都是开销，四爷不如大爷、二爷、三爷争气，眼看又要过年了……”
四夫人说着难处，只是面上却无悲色，就事论事将自己的薄弱展露给老太君。
“谢谢母亲疼我们，媳妇叩谢母亲。”她说罢，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
五夫人忙跟着也叩了头。
老太君慈爱道：“都是我的子孙，哪有不疼的，我年纪大了，总有顾不周全的时候，你们也莫要怨怪。”
“说什么呢，将府家大业大，母亲操劳够多了。要怪只怪我们自己不争气，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母亲惦记。”
老太太很满意她分寸感。
“这里没别的事，你们先回吧，日后有何难处，再来同我说。我做母亲的，定是望孩子好的。”
“母亲说的是，媳妇心里都晓得的。”四夫人又叩了两个头。
五夫人寡言，但人不笨，跟着也叩了。
“那我们先退下了，母亲也别太劳累，差不多就歇下吧。”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她们自回去。
二人才慢慢退下，离了寿康堂。
在她们身后，方才的的厅内。三夫人仍不死心，“母亲，这次真这么便宜她们？”
“这怎么是便宜，都叫我一声母亲。”
三夫人不置可否，老太太要真这么公正，她怎有机会将这事捅到她这来。
不过，有些话确实不适合放到明面上来说，她眸光一转：“母亲，我们可也没银过年了。”
“你看你那点出息，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老太君无奈，老三性子软，难成事，她就帮衬多点，不想倒养得他们事事都要同她张嘴。
“行了，一会叫荣嬷嬷拿给你。”
三夫人喜滋滋应下：“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们。”
“现下嘴甜，前几日是谁在认亲场上怄气，说我偏心？你那心眼子比针尖还细。”
“老太君怎么还跟我计较这个，那会我就是头脑发昏了。”她上前两步献殷勤，给老太太又是捏手，又是捶背。
“走开走开，少来祸害我。”老太君嘴上嫌弃，眼里却没有厌烦之色。
三夫人嘿嘿两声，得了好处自是不闹了，规规矩矩的站回一边。
“据我所知，德哥儿媳妇过些日子，要在家学里选几个孩子，带在身边学做事。这事没往外说，怕人惦记。”
“当真？”
“这还有假。”老太君瞪了她一眼：“你跟老三也争气些，上点心，叫你房里的几个小的用用功。要是被选中了，跟着德哥儿媳妇，不比跟着你们有出路？！”
“这是自然。”三夫人喜道：“媳妇回去就督促他们”
“还有，这事归暮苑未宣布之前，你切记不许对外说。”
“晓得晓得，怎可能还往外说，我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老太君对她的保证不置可否，这人身上八百个心眼子，但没一个有用的。
不由叹气，但虽说门户低些，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知道怎么养出她这么个性子来。
又待了半晌，三夫人才高高兴兴也离了寿康堂。
荣嬷嬷服侍老太君回屋小憩，见她比起往日更显疲意，心疼不已：“小姐替帮衬了三爷大半辈子，三爷也不知道体恤你一二，拦着些人，见天的让三夫人来闹。”
“他不出面，若是我恼了，一股脑往媳妇身上推责便是了，若是得了好处，他享受最多，这么好的事，换了你会拦？”
“小姐既知是这样，怎么还每次都叫她如愿，老奴斗胆说一句，落她几次脸子，看还敢不敢这样放肆。”
“话是这样说，到底是我这颗心里舍不得，左右是我生的，罢了。”
“老奴就是替小姐不值 ，若他知恩感念，也没有二话的，但是你看他，即便年节来了，也坐不了一会。”
“我与他是亲母子哪计较得了这些。”
说话间，已到榻边，老太君顺势坐下。荣嬷嬷帮她拆了固发的头饰，交由伶俐的近身丫头收好。又半跪着替她除了鞋，扶她躺下。
“小姐不怕大爷、二爷心里不平？”
“他们想来也习惯了。 ”她叹一口气。
只有荣嬷嬷知道，她有事都交托大房、二房，除了确实这两房办事得力些，另一个也是让小辈们觉得，他们的老太君是亲近他们的。
荣嬷嬷心里暗叹，这就是孽债，没有道理可言。
她不再出声，几个丫头收拾好也退了下去，室内陷入寂静。
留她掖好被角，陪着。
过了一会，老太君率先破了静气儿：“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后面那两房。”
“老奴愚钝，确实不大明白其中缘由。小姐心善，留着他们，吃穿用度一概也没有短缺，这已是天大的恩德，就是没有今日这一事，他们也说不出小姐的差处来。”
“我知道。”
“那是何故？”
“家学一开，子弟争气不争气，便能瞧出端倪了。后头那两房，几个小子表现都不错，女郎的规矩也是一点不差。”
荣嬷嬷点头。
“往日我确实忽略了，老三媳妇提醒了我，小辈大了，总会攀比的，府里的女郎要议亲，公子争前途，那就不是府里关起门这几房人的小事。”
合府兴荣，子弟各有出路，可抵一宗之力。
老太君从来没有停止过给将府铺路。
“小姐目光长远，格局大，那个贱人在地下就是念上万万遍经文，也不足以回报小姐的善心。”
“不提那些。”老太君双目是闭着的，枯瘦的手指动了动，大概是要她旧事莫提。
荣嬷嬷止了话头。
好半晌，榻上的人忽地低声叹了句：“寿康堂是不是有些太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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