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劝您慎言。”
寒江话说的咬牙切齿,可陈彧却并不放在心上,他一瞥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眼底全是轻蔑:“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贺侯都还没开口呢。”
寒江忍不住看向贺烬,对方神情竟的确没多少变化。
他心里很是吃惊,贺烬这些年脾性虽然的确变了很多,可绝不包括阮小梨的事情,眼下陈彧当着他的面这般羞辱阮小梨,他家爷竟然要忍?
他一时有些捉摸不透的贺烬的心思,困惑地喊了一声:“爷?”
贺烬侧头断断续续的咳,许久都没停下,寒江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平日里也咳,但不至于这么久,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心绪很乱的时候。
他家爷,果然做不到对那句话无动于衷。
可他显然无意表露,所以咳完后他等气息平复了才再次开口,说的话却与之前的话题全然无关:“你回府一趟,去将谢润接过来。”
这种时候接谢润一个书生来做什么?
寒江有些困惑,可对方既然开口,他就只能答应:“是,奴才喊白英上来候着。”
陈彧插嘴道:“不用了,本官都不需要人伺候,贺侯一个晚辈想必也不会如此多事。”
寒江恼怒地瞪过去,正要开口就听见贺烬又咳了一声:“不必了,去吧。”
寒江闷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彧对此十分满意:“贺侯身边的奴才的确有些不懂事,早让他走咱们也能自在的说些敞亮话。”
贺烬语气极淡的开了口:“陈大人想和我说什么?”
陈彧仰头将杯中酒灌进去,这才看了眼贺烬,方才嚣张肆意的神情收敛了,脸上竟带了几分唏嘘,只是看着有些虚假:“贺侯不要怨恨本官说话直,只是满凉京谁不是这么想的呢?说起来,本官其实对贺侯很是看重的,一度想和你结亲,可惜没有缘分呐。”
贺烬不自觉敲了敲大腿,若是寒江还在,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很糟糕,可语气里却一点都不曾显露:“陈大人有话直说吧。”
陈彧果然丝毫都不曾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他装模作样叹了一声:“果然是年轻,病的这么厉害脾气还这么急,好吧,本官也就开门见山了,本官身为吏部尚书,百官之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考较官员,这三年一回,今年的也差不多要开始了,贺侯在凉京的差事做得不太妥当,几位贺大人在外头也出了些纰漏,是在让人难办啊……”
贺烬手指微微一顿,他打量着陈彧,这话听着像是在索贿,可若是只要钱,陈彧绝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更不至于特意堵着十六卫的门给他难堪。
莫非太子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要对贺家下手了吗?
大约是如此了。
那陈彧今日来,是示威?
他一时不敢确定,倒也不太在意,只是咳嗽的欲望又涌了上来,让他连说话都有些不稳,倒不必再刻意伪装:“我贺家众位叔伯兄长……做差事向来尽心,即便偶尔出些……咳咳……出些岔子,也不至于连考较都过不去……”
陈彧只当他这副反应是被自己那些话吓住了,眼底嘲讽一闪而过:“恐怕没这么简单啊……不过也的确说不得难,贺家的几位大人能不能过这次考较,其实全在贺侯一句话。”
又是这种类似于威胁的话。
贺烬意兴阑珊,却仍旧要和他继续周旋:“此话何解?”
陈彧轻轻敲了敲桌面:“贺侯,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这把年纪还不成亲,本官都看不过去。”
“陈大人是要……为我做媒?”
陈彧笑起来:“也说不上是做媒,是我陈家有个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教养上又十分出色,与贺侯实乃绝配。”
贺烬微微一顿:“若我没有记错,陈家……应该没有嫡女了。”
陈彧摆摆手,脸上笑意加深,仿佛贺烬刚才说了个极其有趣的笑话:“贺侯连一个娼妓都能当成宝贝,又怎么会在意嫡庶这样的小事?是吧?”
贺烬的手骤然握紧,又是这两个字,老匹夫,你说够了没有?!
他竭力克制,神情却还是沉了下去:“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那倒不是,”这大约是句实话,因为贺烬看见他在自己提起太子两个字时,神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他在紧张,却很快就压了下去,“不过是想着眼下凉京也没有旁人肯嫁与贺侯,倒不如委屈一下我陈家的姑娘,就当是看长公主的面子。”
话音落下,陈彧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贺烬的不虞,却并没有畏惧,反倒微微一笑:“婚事贺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别的就别想了,本官现在可不能出事,毕竟十六卫那么多人都看着咱们起了冲突,若是这节骨眼上本官被怎么着了,贺侯岂不是要被怀疑?百年世家岂能出个谋害朝廷命官的恶人?”
他施施然看着贺烬,眼底全是笃定和得意。
贺烬一顿,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庭广众的要给他难堪。
他笑了,方才的恼怒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他甚至还抬手拿起了酒壶,慢慢给陈彧倒了杯酒:“大人说的哪里话,你怎么会出事?你合该……长命百岁。”
陈彧一时愣住,大约没想到贺烬竟然会如此冷静,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没和自己撕破脸,就说明这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让他不必再动用别的手段就能促成这桩婚事。
他抬手端起酒杯,一时竟有些舍不得喝。
贺烬倒得酒,即便味道没什么变化,可意义不一样。
“贺侯放心,若是结亲,本官绝不会亏待你,嫡女庶女都是一样的,以后只要你对我恭顺一些,这官场上绝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你。”
贺烬没开口,他也没在意,一仰头将酒灌了进去。
太子这些年来的确一直在调查贺家,去年才动手,他选择这个时候来找贺烬,就是要借太子的势沾一沾着侯府的光。
太子妃死后,太子对陈家多多少少都冷淡了一些,尤其是他还拒绝了娶陈婧做续弦,这让陈彧颇有些不安,这种时候他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而拉贺烬上船就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四年前,他再怎么想给太子立功,也绝不敢对贺烬用逼迫这种手段,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变了,太子要动贺家,而贺烬这个当家人却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一蹶不振,曾经年轻一辈最出彩的人,如今连说句话都得喘好几口气,还有什么本事力挽狂澜?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险冒的值,心里颇有些自得,一连几杯酒下肚便有些口不择言,他靠近贺烬,语气含糊:“贤婿,你,你且放心,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他可不只是靠宗亲,还有底,底牌……等越国灭了……”
他醉死过去,贺烬的神情却慢慢凝重了起来,太子的底牌?和越国有关?
眼下越国正和姜国打仗……
他放下酒壶,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一下一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擦手,哪怕两只手都被擦红了也没有停下。
思绪却越来越清晰,零零碎碎的片段逐渐在脑海里整合成型,太子失踪,姜国初建,来朝求娶,太子归朝,北境骚乱……
他目光一点点锋利起来,当初本以为是天方夜谭的猜测,眼下似乎一点点在被验证,虽然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可太子太过避讳与姜国的接触了。
如此刻意,必有隐情。
若太子的底牌当真是姜国,那他就不得不去一趟边境了。
何况,冥冥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找的人或许就在边境。
他想自己可能是魔怔了,也或者是疯了,竟然信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可他想去,很想很想很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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