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御史对曹家文厉声喝问,你没看见我们正在办案吗?
五城御史在这种特定的办案现场,但凡见到行为异常的人都会激发敌情观念,用假设敌的有色眼镜看人,哪怕是穿着长衫假装是个读书人也不行。
五城御史威严的怒喝声吓得曹家文一激灵,再定睛一看,向他怒喝的人,黑红的脸庞,魁梧的身材,威风凛凛的武官装束,曹家文自小读书,现在又任着五品员外郎,面对他不知道品级的武官,应该说没有任何心里压力,但曹家文从来没有与武官打过交道,虽然骨子里对武官是瞧不起的,现在面对正在办案的武官,他却吓得脸色大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五城御史见马苏谋手里拿着银票,想起被盗的那些银票,又喝问,这张银票哪来的?
这问话原本就像一句废话,谁不知道自己的银票是哪里来的?但五城御史问这话却阴差阳错的问到了坎节上。曹家文心里突然就有些慌乱,是呀,这张银票是哪来的?他想起拿银票给他的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姓甚名谁他没有问过,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拿一张银票给他,他也没有问过,只知道那个男人问他是否缺钱。
曹家文就眨巴着眼睛嗫嚅,吾缺钱。
五城御史一头雾水,你缺钱就有人拿银票给你?曹家文赶紧点头。
五城御史不解的看看马苏谋,马苏谋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着曹家文。五城御史兴奋起来,正在破案,八字还没有一撇,作案人就露出了马脚,如此诡异的事情必定有料!他虽然不相信眼前弱不禁风的书生会做下偷盗钱庄的大案,但这人与贼人必定有关系。
五城御史就大喝一声,你与贼人必定脱不了关系!
曹家文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对五城御史说,吾银票不要了,吾走了。
五城御史心里更加笃定,你缺钱就有人送你两千两银票,现在见事情败露了,两千两银票说不要就不要了?这里面没鬼?鬼都不相信。
五城御史大喝一声,不要在这里啰嗦,带回去审问!
几个兵士呼啦一下就冲了上来,将曹家文掀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曹家文哀嚎着,吾从不偷窃,偷窃与吾何干?
五城御史怒喝,将他的嘴堵上。兵士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抹布,将抹布塞进曹家文嘴里,曹家文又急又怕,嘴里呜噜呜噜的喊不出话,被兵士们迅速拖走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马苏谋没有醒过神来,现在曹家文被兵士拖走了,他这才认真看看银票,银票都是通用的,也确实是银通钱庄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伪造银票的案件,这张银票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丢失的那些银票是否就有这张银票?难道这人看似书生实则强盗?
金掌柜从外面回来了,今天他忙得脚不沾地,给曹家文送银票,到曹家说事差点被狗咬,找各个钱庄求爹爹告奶奶拆借银子,忙得他焦头烂额,对钱庄被盗的事并不知晓。
马苏谋见金掌柜回来,一把拉住他,简要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金掌柜惊吓得半天合不拢嘴,一天的功夫,钱庄接二连三出事,这怎么得了。
听了马苏谋对取银人外貌的描述,金掌柜不觉后背发凉,刚才来取钱的人必定是曹家文,曹家是银通钱庄最大的客户,曹家文还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这个二状元是现在礼部的五品员外郎。天呀,五城御史抓走了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五品员外郎?这是藐视朝廷的罪过呢!马苏谋一听,也惊得满头冷汗。
两人商议,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曹家文解救出来,千万不要因为抓了曹家文惹恼了皇上,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两人赶到顺天府,幸好五城御史还没开始审讯曹家文,曹家文只是被关进了大牢里,曹家文正在大牢里嚎哭。五城御史一听那个被抓的文弱书生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现今的礼部员外郎,也吓得不轻,又听金掌柜说银票是他给曹状元的,还说什么呢?五城御史就亲自到牢里将曹家文放了出来,还雇了一乘轿子,将曹家文抬回家。
曹家文下了轿,进院看见爹和大娘,就委屈得像个小孩子般哇哇大哭。
老爷子和大娘一看自己的儿子像个乞丐,也被吓了一跳,儿子兴冲冲走出家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头上的辫子散乱开来,头发上还立着几根草屑,满脸的污垢,身上的长衫在地上被摩擦得像抹布,一只脚打着赤脚,一只脚穿着鞋子。
大娘惊慌得一把抱住曹家文,嘴里儿呀儿呀的乱喊。管家听见动静,赶紧跑到前院一看,也被曹家文的形象惊呆了。老爷子则大声喊着,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三儿从屋里拿出一双鞋子给曹家文换上,又让他坐在椅子上,别说老爷子大声寻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当事人曹家文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心情激动去取银子,突然被人五花大绑关进大牢,还没醒过神来,又突然被请进轿子抬着回了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家文说不清楚也不愿意再说,跌跌撞撞回到屋里就躺在床上继续哭。
曹家文回了家,但银通钱庄的事却被人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银通钱庄发生惊天劫案,江洋大盗将钱庄的银子洗劫一空,五城御史神速破案,抓住了盗窃钱庄的劫贼云云。
金掌柜拿着银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张银票金额太大,既然是错给了曹家文,现在曹家文又主动说不要了,金掌柜当然没有必要再给曹家文送去,银票失而复得,金掌柜算是挽回了一点经济损失。
今天是沐休日,林月来到刘奕杰宅院,刘奕杰果然在家,家仆通报林月求见,刘奕杰赶紧叫刘李氏将林月迎进屋里,自己则让家仆给他编辫子。
刘奕杰洗了头,头发还没干。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只能用一块干布将头发上的水份尽可能擦干,实在擦不干的,就只能让它自然干,但林月来了,刘奕杰不能披散着头发见她,所以,哪怕头发没干,刘奕杰也赶紧让家仆将他的辫子编起来。
刘奕杰来到客厅,与林月见过面,林月看着他湿漉漉的辫子,就笑着说,本不该来打扰你的,今天沐休,知道你在家,只好打扰你一下。
刘奕杰说,无妨无妨,你来一定有重要的事。两人坐下,刘李氏知道两人要谈重要的事,自觉退了出去。
林月想起刘奕杰曾经说过,尼莽古在延州又犯了事,说这话以后,姜祖飞就被尼莽古安排到延州送信,李赐克和蔡宝志将姜祖飞打伤,阻止了姜祖飞到延州,但尼莽古在延州到底犯了什么事,林月却并不知情,现在见到刘奕杰,自然是先问延州的事。
刘奕杰告诉她,延州的盐官名叫李觉士,李觉士得到密报,有一对父子带着两个伙计偷运了一船私盐抵达延州,私盐船停泊在河岸边,还未卸船,密报听说这船盐的成色非常好,不仅没有杂质,而且颜色晶莹剔透。一船盐的价值就是好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李觉士就动了贪财的邪念,当晚,将船上四人掐死,再将尸体投进河里,伪装成被水淹死的假象,然后将船上的盐偷偷卸在了自己的仓库里,再将装盐的麻袋与船一起沉入河底,尔后宣称,装载私盐的船翻沉,人被淹死了,官府派人将船打捞上来,船上的麻袋就是装盐的麻袋,但麻袋都是空的,谁都知道,盐遇水而化,盐已经化成水不见了,这事就了结了。
事后,李觉士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尼莽古。
刘奕杰说到这里,见林月在认真听他说话,就继续说,延州另外一户姓袁的盐商,与李家表面上关系不错,因利益关系,其实暗里两家都有很多眼线,袁家的眼线发现了这桩案子,因为涉及盐官,所以就私下向都察院密报,还提交了一些证据,我已经将案情调查清楚了,也写好了奏折,但因你说,不要天亮了撒泡尿,我就只好将两份奏折留着,等你的消息再向皇上启奏。
林月长舒一口气,原来延州的案情是涉及到四条人命的大案。
林月问,尼莽古派人送信,一定是你们泄露了风声?刘奕杰无可奈何笑笑,豪格也是有眼线的,豪格的眼线得知李觉士的行为已经被都察院掌握,豪格就要尼莽古火速给李觉士通风报信,要李觉士尽快处理好这船私盐的事。
林月默默点头,为姜祖飞捏把汗,幸好及时阻止了姜祖飞送信,否则姜祖飞就会陷进这件案子,就会万劫不复。
延州案情况清楚了,林月这才告诉刘奕杰,现在可以向皇上呈报奏折了,不过,林月希望刘奕杰记住三件事。
第一,奏折只呈报给皇上,不要在朝堂上公开弹劾。
第二,尼莽古挪用银子的事要给尼莽古留有余地,不然皇上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第三,李觉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波及他的大儿子。
刘奕杰疑惑的问,怎么留余地?
林月说,你向皇上建议,如果尼莽古将挪用的银子在一天内归还,就希望皇上对尼莽古从轻发落。
刘奕杰很是不解,按照律法,尼莽古挪用户部银两,数额巨大,接受盐官李觉士的巨额贿赂,数罪并罚,应该杀头的。想起尼莽古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威胁,刘奕杰心有不甘。但林月却说,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尤其是皇上。
刘奕杰皱皱眉头,不可一世的尼莽古有什么事值得皇上突发恻隐之心?
林月假装没听见刘奕杰的问话,看看刘奕杰脑后湿漉漉的辫子,顾左右而言它,你肯定没有香皂和肥皂,我今天走得匆忙,忘了给你带点,随后我让管家给你送来,香皂肥皂的使用方法,包装上有,你按照说明使用即可。
刚才还在说尼莽古,现在怎么说起香皂肥皂,这种跳跃式思维刘奕杰是跟不上的,他也没听说过香皂肥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林月送来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刘奕杰赶紧说谢过,谢过。
林月告辞,临走前一再叮嘱刘奕杰按照她说的去做,刘奕杰对林月的话已然与皇上的圣旨无疑,哪有不听的。将林月送出门,刘奕杰就径直回到书房,将两份奏折重新誊写了,明天就将奏折呈报上去。
不一会儿,林月的管家胡智德送来一箱香皂,一箱肥皂。刘李氏收了,还贴心的给了胡智德一些跑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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