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金掌柜到曹家拜访,也是在这个客厅等人,他四下看看,没看见前次送给曹家的石头金元宝,石头金元宝不是银通钱庄为曹家专做的,他们做了好多个,这些元宝都是送给大客户的,他记得那些大客户对自己送去的石头元宝都很看重,他们都是将石头元宝供在客厅财神爷菩萨前的,虽然是一块石头,但造型是元宝的造型,还镀了一层金粉,金光闪闪,很重,很大,很赚眼球,这样的金元宝不放在客厅招财进宝可惜了。
陶学奎见他的眼睛在客厅四下搜索,就知道他在关心前次送的金元宝,就一边请金掌柜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对他说,你前次送的那个金元宝,我家少奶奶将它放在后花园的墙角了。
金掌柜一听,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那么喜庆寓意发财的元宝放在后花园墙角?陶学奎淡然笑笑,没解释,只是坐在金掌柜对面,他没对金掌柜说,我家少奶奶不喜欢,说那个东西太俗,还要求李赐克将它放在墙角不显眼的地方别让她看见。
金掌柜见陶学奎不解释,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感到那块石头回到了他的身上,沉甸甸的。
金掌柜拿出曹家文的收条递给陶学奎,陶学奎接过收条看了,眨眨眼睛,就疑惑的看着金掌柜。
金掌柜心里一惊,陶学奎看了曹状元的收条难道不感到惊奇?还疑惑什么?金掌柜突然醒悟,陶先生难道认为收条有假?你不相信这份收条是曹状元签的字?
见陶学奎不回答,金掌柜就拍胸口保证,这收条虽然是我代曹状元写的,但曹状元是当着我的面亲笔签字的,我一手操办,一点不假!说完,金掌柜就看着陶学奎,那眼神仿佛在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难道你陶学奎做小鬼要做到底?
陶学奎眨眨眼睛,仍然疑惑的看着金掌柜,金掌柜对陶学奎不由得就有些同情,你来找我取银子的时候,态度强硬,要求我们三天之内将银子取给你,你家老板却承诺三个月以后再取。老板都发话了,你还愣怔着干什么呢?金掌柜说,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事的。
金掌柜说完。甚至有些鄙夷的看着陶学奎,你的老板出尔反尔,当着我的面打你的耳光呢!打得啪啪响!
陶学奎不恼,问金掌柜,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金掌柜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是你家老板收了我家银票写的收条吗?我拿给你看,就是告诉你,你老板同意三个月以后再取银,你老板改主意了,我将这事提前告诉你,你该感谢我才对呀!
陶学奎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找错人了吧?我们放在钱庄取钱的印鉴是林月,不是曹家文,林月签的收条有效,曹状元签的收条与我们无关。
金掌柜猛然懵逼了,懵逼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是呀,存款取款是以留在钱庄的印鉴为依据的,就像林月前世在银行存款取款一样,存款人的印鉴才是取款人具有法定权力的主体,至于这个人的爹娘或伴侣,想要取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作为京城最大钱庄的金掌柜,为什么连这点最起码的知识都忘记了呢?
这还真的不能怪金掌柜,这个时代的女人对外都没有自己的印鉴,因为女人呆在家里,没有社会活动,不创造社会价值,所以,女人没有印鉴,更别说如此巨大的财富与女人有关,金掌柜想当然的认为陶学奎的老板是曹状元或曹状元的爹,这不足为奇,连皇上都想当然的认为林月是个男人呢,何况金掌柜。
金掌柜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陶学奎却说,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回来以后,建议少奶奶将户头名字改为她的名字即可。
金掌柜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继续懵逼,陶学奎则淡然的说,我说的三天之内要来取款,请你信守钱庄信誉,到时将银子给我们送来。
任何人面临金掌柜这样的情况都会不知所措,原本稳操胜券的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本非常得意的心态却自取其辱,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情没办了,还折损了两千两银子。
陶学奎不理会金掌柜的情绪,他忙着去为林月办事,没时间也没兴趣再与金掌柜坐着说闲话。陶学奎站起身来,向金掌柜一揖,实在对不起了,老板要我到另外的钱庄取银。说完,转身就走了。
金掌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这种事应该算突发事件,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金掌柜还没想好怎么办,就看见一条大黄狗从街上溜达进来,大黄狗本尊就叫大黄,它每天都要在前院后院侧院以及房前屋后巡视好几遍,这里是它的领地,它的地盘,不容被它不认识的人侵犯。
大黄一进院就看见了金掌柜,不觉一愣,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坐在我家客厅里?大黄没见过金掌柜,再说,这人身边也没有家里的人陪伴,大黄马上就决定将金掌柜划进侵犯它地盘的敌人,冲到客厅门口,向着金掌柜就呲牙低吼。
金掌柜看见了大黄尖利的两排狗牙,又看见了大黄像狼一样发出绿光的狗眼,吓得金掌柜心脏砰砰乱跳,见屋门口立着一把长杆的扫帚,赶紧将扫帚抓在手里,手里有了武器心里就有了底,大黄没有武器,只有不断呲牙,不断低吼。
金掌柜用长杆扫帚指着大黄,一步步后退,退到大门处,将扫帚向大黄奋力一丢,转身就跑。大黄愣了一下,追到门口,见那人跑了,它也不追,只要你离开了我的地盘,我就饶你一嘴。
金掌柜跑出老远,回头看,见大黄狗没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再偷眼看看路人,还好,没有熟人看见自己刚才的狼狈样。
金掌柜又回到尼莽古宅院,战战兢兢将刚才的事向尼莽古做了汇报。
尼莽古瞪眼看着金掌柜,那眼神比大黄发绿光的狗眼还令人心惊胆战。金掌柜垂手站立,一头冷汗,只怪自己想当然才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办了荒唐的事。
尼莽古来不及责怪金掌柜,兜兜转转,现在的问题又回到原点。三天之内,曹家要来取款,到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怎么办?
尼莽古决定,第一,赶紧找其他钱庄拆借,能借多少就借多少;第二,找杜文,让杜文出面给曹家文施加压力,林月是曹家文的娘子,娘子再豪横,敢不听相公的话?这种时候应该鼓励曹家文动用家法,实行家暴;第三,再送一份厚礼,向曹家老爹说好话,希望曹家老爹出面管管儿媳;第四,杀了那个名叫林月的小女人!
金掌柜按照尼莽古的决定抓紧实施,首先找钱庄拆借银子,跑了好几个钱庄,只借到五万两,林月存在银通钱庄的银子是十万两,借的银子一半都不到。京城的钱庄不是不给金掌柜面子,他们都知道金掌柜的老板是豪格的舅子尼莽古,尼莽古的背后站着豪格,以前这些钱庄巴结金掌柜都唯恐巴结不上,哪能不给面子,但这些钱庄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都爱莫能助,因为陶学奎先他一步,在有实力的几个钱庄预约了大额取银,钱庄为了不失去曹家这个大客户,没钱都在相互拆借,将银子预约给了陶学奎。陶学奎不要银票,只要现银,所以各个钱庄现在的现银都很吃紧。
陶学奎到底预约了多少银子,金掌柜略一统计,他居然预约了十万两现银!
尼莽古听了金掌柜的汇报,大吃一惊,原本他以为曹家的银子都是存在银通的,没想到除了银通外,曹家还在其他钱庄存有巨额银子,曹家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陶学奎预约了十万两?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金掌柜也是通过这次的事情才知道曹家这种情况,见尼莽古向他投来疑惑而愤怒的眼光,金掌柜不由得冷汗直冒。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银通钱庄又出大事了。二掌柜马苏谋将从别人的钱庄拆借来的银子放进库房,打开库房厚重的门,赫然发现库房地面有一个洞,库房货架上残存的不足一万两现银不翼而飞。银通钱庄遭遇了强盗!吓得马苏谋立马就向顺天府报了盗案。
京城最大钱庄被盗,顺天府哪敢懈怠,五城御史接到报案就亲自带领兵士将银通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调查案情,查勘现场,清点被盗物品,收集证据,忙得不亦乐乎。
经初步查证,库房里的盗洞不是短时间挖通的,看来贼人觊觎钱庄已久,洞是从距钱庄库房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茅草屋里打的,因为是在屋里打洞,所以没人察觉,这洞一直通向钱庄库房,这洞打了多久?不得而知,庆幸的是,库房里只有不足一万两的现银,贼人将现银全部偷走,还拿走了放在库房的一些银票和票据。
五城御史带领兵士正在紧张查验,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男人白净面皮,像个文弱书生。他根本就没看站在钱庄外面的那些兵士,旁若无人径直向钱庄走去,两个兵士拦住他警告,官府正在办案,尔等不可乱撞。
文弱书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吾取银。
两个兵士见这人不听警告,就一把拦住他,曹家文这才停下脚步,愣怔的看着兵士。
取银?两个兵士上下打量说要取银的人,见这人手里拿着一张银票,就叫来二掌柜马苏谋,马苏谋听说有人来取银,顿时就有了屋漏偏遭连夜雨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大门,一看来人不认识,但取银的人毕竟是钱庄的顾客,马苏谋只好将文弱书生请进客厅坐下。
文弱书生是谁?当然是曹家文。曹家文得到两千两银票后,想到自己马上就是个有钱人了,内心怎么能不激动?下班以后,脱掉官服,取下状元帽,换上家居长衫,拿着银票就到银通钱庄取银子。这是他第一次到钱庄,他不认识钱庄的人,钱庄的人也不认识他。他也不知道五城御史办案是什么场景,取银子,这是他非常兴奋的事。
曹家文跟着马苏谋进了客厅,五城御史也跟了进来,在这个敏感时候,凭着他多年办案经验,是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线索的。
曹家文走进客厅没有坐下,而是将手里的银票递给马苏谋,再说一遍,吾取银。
马苏谋接过银票一看,天呀!两千两呢?这两千两对于现在的银通钱庄来说,不亚于雪上加霜,库房里的银子被盗正在破案,钱庄搜干刮净就只剩柜台里那一二百两散碎银子了。
马苏谋很为难,对曹家文说,钱庄发生了意外,请贵客过几日再来取银。
曹家文一听就急了,钱庄发生了意外关我什么事?说吾即刻取银。
马苏谋皱眉,正准备再次对曹家文解释说好话,站在一边的五城御史却憋不住了,他对这个文弱书生硬闯办案现场的行为很是不满,无论林月的前世今生,无关人员都是不能擅自进入办案现场的,连贴近兵士围观都不允许,何况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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