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口头威胁,鲛人邬鸾当机立断,开了口:“海界家族中,有姓莫!还以为你,是那家的人!”
许是危急关头,它的语言稍微流畅了些。
望为怔了怔,表情克制住微变,她丢下两个字“等着”,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废弃的屋子。
邬鸾眉心蹙起,它没有腿,无法自由行动,方才的情况让它再次无法断定那女子的可信度。
她会丢下自己然后独自逃跑吗?虽然丢下它这个累赘,好像也很正常。
它有什么资格去求别人在危急关头护自己周全呢?
邬鸾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它现在开始祈祷那位莫为姑娘能安全离开这里。
但心底里,希望她还在。
然而,没出半柱香时间,邬鸾又听到了房屋外有略微沉重的脚步声。
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波声音来得嘈杂,好像人数并不多。
很快,那些声音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每过一段时间,都有这样的片刻出现。它的心一会揪起来,又一会平缓下来。可让邬鸾倍感疑惑的是,从未有一人踏进房门来捉拿它。
难道是……
邬鸾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它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而现有的情况也在印证这个猜测——它听到了一个较为利落的脚步声朝屋子方向而来。
是她还没离开吗?
它屏住呼吸,躲在草垛后凝望着门口的方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虽然天色阴沉昏暗,门口又逆着光线,邬鸾却通过身形看清了来人——
真的是莫为!
“你……你……竟然……没丢下我!”它的声音一瞬间充满活力,难以掩藏感激和惊喜。
距离她离开这栋屋子已有将近半天的时间,如果知道离开的路线,那基本上可以接近海界的边缘。
她这是在这里守了它半天?!
只是她并没有快速走进房子,而是以一个缓慢的速度,挪着步子进来。
直到她走近,邬鸾才看清望为的现状。
她走的时候,将身上那件素色斗篷留给了它。身着的碧青色长衫已经被血染成了深红,就仿佛湘妃竹上点缀的血泪。
“你!你怎么受这么多伤!”邬鸾瞪大眼睛,它没想到,追杀它的人竟然这么多。看样子,她是把所有威胁都解除了,才回来的。
一想到这些,它就感觉眼眶有些发酸。
明明现在不能流泪的……邬鸾谨记母亲对自己的分化指导,前期不可浪费任何海灵,否则分化极有可能失败。
“他们都死了。你安全……”望为本想蹲身讲话,却身体一歪,昏倒在邬鸾的面前。
见到眼前人为了保护自己受如此重伤,邬鸾内心百感交集。
看见望为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动着,它感觉自己止不住身体里翻涌的海灵,一瞬间眼眶竟有湿热的东西滚落下去。
眼泪成珠状,在即将脱离脸颊之时,竟然化泪成珠。
邬鸾用手接住其中一颗,小心翼翼凑近望为,将那颗珍珠塞进她的口中。
“我的眼泪,可以化成鲛珠,它能够治愈你身上所有的伤,你会好起来的!”它的声音略显疲惫,并且还用它那并不温暖的手抓住了更寒凉的手。
然而——
在邬鸾酝酿鲛珠的时候,望为悄悄半睁着一只眼,暗中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邬鸾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起码有五六颗鲛珠四散跌进了干草堆里。
其中一颗,被望为眼疾手快,在艰难翻身的时刻,藏进了袖子里。
“我望为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拼命救无关紧要的人呢?”望为在内心对自己做出了正确的评判。
才到海界第二天,鲛珠就已经搞到手了。
她都不禁想自夸一番了。
就在晌午十分,那鲛人求她办事时,她就想到了兵行险招。
在不了解海界战力的情况下,先不急于动手。
望为只身站在外面的一条小径中央,这是来到这间破屋的必经之路。
接了单的海猎人都陆续到了这里,望为看出它们其实也并非人族,身上多多少少长了一些不属于凡人的部件。
鱼鳃、鱼鳍、鳞片、龟甲……都长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瞳孔倒是保留了最原始的妖异模样。
身体有一半像人,另一半像妖,也不知是什么物种,听不听得懂人话。
望为清了清嗓子:“你们是来抓那只鲛人的?”
那群追杀者左右看了看,其中为首的走上前来:“你是何人?难不成是界外之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们要抓那鲛人做什么?”
“做什么?买凶杀人懂不懂?快滚开,别挡老子的路!”
“鲛珠到底要怎么获得?”望为仿佛没听到它们的话,依旧追问道。
“怎么?你想要?哼,我当是谁呢,原来也是图谋之人啊……”听到不是鲛人那派的人,海猎人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鲛珠是鲛人的眼泪,但不是所有眼泪都能化成珍珠,只有真诚的眼泪才可以。”
听到这里,望为的第一步计划被迫戛然而止了。
真诚的眼泪?她才刚认识那鲛人几个时辰,就得让它动情流泪,这谁能做得到?
“既然,你不是保护鲛人的人,那就不必挡着我们了,我们是去捉那鲛人的。更何况,鲛人身上可不止鲛珠有价值。”
“哦?还有什么宝贝?请阁下不吝赐教。”望为稍微走近了人群,用聊天的轻快口吻,面带微笑和海猎人们互动。
她本来就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穿着素色的衣裙,面容柔和,颇有令人亲近之感。加上她手无寸铁,那些海猎人们,才对她稍微放松。
“外表越美丽的,血统就越贵,身上的血、肉、内丹、脏器,甚至油脂都是宝!阁下只是要找鲛人,没必要跟我们抢同一条。”
海猎人们看不出望为的来头,认为此刻不便节外生枝,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好。
“那可不一定。”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本来松了一口气的海猎人们又提起了一口气。
望为微微勾起唇角,依旧用轻快的语气道:“我救过它一次,也能救它第二次,比起再找一条新的鱼,我赚到它的眼泪会更快些罢。”
所有海猎人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目露凶光,从平和转为敌视。
望为从容唤出拂尘,然后拔出了被擦的雪亮的窄刀,刀身上映照出一双摄人心魂的深红色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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