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二人未至中军帐时,便见一身着戎装,年轻将领向二人迎来,那人一双虎目透着笑意,瘦削的脸上满是胡须,却也挡不住那人的英气及俊朗,那人几步赶至狄仁杰面前行礼道:“末将王孝杰拜见狄阁老。”
狄仁杰急忙回礼道:“将军辛苦。”
王孝杰抬起身看向狄仁杰身侧罗敬昀,复又转目看向狄仁杰道:“想必,这位便是千牛卫折冲督卫罗敬昀,罗都尉了吧。”
罗敬昀回礼道:“敬昀见过将军。”
王孝杰急忙上前一步将罗敬昀双臂搀起说道:“罗都尉折杀末将了。”
罗敬昀则是回道:“王将军为我大唐护佑疆土,受之无愧。”
狄仁杰看向二人笑道:“你二人莫要谦虚,皆为黎民苍生尔。”
三人相视一笑,王孝杰随即伸手道:“阁老,罗都尉,帐内一叙。”
狄仁杰点头随即向中军帐内行去,罗敬昀及王孝杰二人随后一同入帐。
王孝杰入帐之后紧赶几步行至主位旁道:“阁老请上座。”
狄仁杰推辞道:“你我相识数载,何谈主宾,随意便可,再者,这军营之中,当是属将军为尊,便无需推脱了。”
众人坐定之后,王孝杰随即唤卫兵取来酒水,欲畅饮一番。
狄仁杰看向王孝杰道:“王将军于吐蕃十数载,如今得以无恙归朝,乃是苍天护佑我大唐。”
王孝杰面色沉了几分道:“阁老,说来惭愧,当年高宗命中书令李敬玄兼鄯州都督,代刘仁轨镇洮河,又于关内、河东募兵击吐蕃。时年九月,我大唐军与吐蕃大将论钦陵战于青海大非川,不料遭奸贼出卖,将我军行军图纸暗中投送吐蕃,再那李敬玄逗挠不前,致使我军孤军深入遭困,”言及此处,王孝杰双手握拳,砸向桌案继续道:“而那李敬玄却是狼狈而逃,退至承风岭,挖壕沟防御。得偏将黑齿常之率死士夜袭吐蕃军,导致吐蕃退军,李敬玄这才得以返回鄯州,后来又在湟川被吐蕃击败。至我大唐军士全军覆没。”
狄仁杰闻言惊道:“竟有此事?”
王孝杰惊道:“怎的?阁老竟不知此事?”
狄仁杰起身踱步道:“当年大非川一战之时,怀英司侍御史,得黑齿常之报那李敬玄按兵不动,不于支援,随即上疏弹劾,先帝听闻,龙颜大怒,任命黑齿常之为左武卫将军,将李敬玄擒回,欲斩首抄家,却遭当今圣人极力阻拦,这才将其贬为衡州刺史。并未听闻当中细作一事。”
王孝杰亦是起身道:“怎会如此!彼时孝节托偏将黑齿常之将这各种因由一并报呈先帝。”
狄仁杰闻言皱眉道:“孝节可是亲自托付此事?”
王孝杰道:“并未,彼时我大军遭困,孝节遂遣教练使崔玄英,趁夜杀出突围,将手信传于黑齿常之。”
狄仁杰急忙问道:“那崔玄英如今何在?”
王孝杰闻言随即唤来卫士道:“教练使可在营中?”
那卫士拱手回礼道:“回将军,三日之前,大军未至洛阳便已离营。”
王孝杰拍案道:“为何离营?”
那卫士回道:“属下不知,只是听闻崔教练使言及往长安城中拜访故友。”
王孝杰又道:“只身离营?”
“回将军,有二人于行军营外通传,崔教练使方才离营。”
“教练使离营之时何人值守?唤来!”
“是。”
狄仁杰看王孝杰一脸怒意,心内亦是对眼前这位将军充满了悲悯之情随即道:“将军于吐蕃十数载,辛苦了。”
王孝杰闻言苦笑道:“身为大唐将领这算不得什么。”
罗敬昀看向王孝杰道:“不知王将军如何逃离吐蕃?”
王孝杰忽的笑道:“哎,提及此事,倒是令人哭笑不得,孝节自遭俘之后便随吐蕃兵士折返吐蕃,吐蕃赞普赤都松赞看见孝杰相貌与其父相似而厚加敬礼,故而这数十载于吐蕃也倒是不怎么辛苦,只是思乡情切,方才向那赤都松赞请书,准许孝节归唐。”
这一番言语着实令帐内众人哭笑不得,想不到这王孝杰将军竟是因为长相,才得以免死归唐。若是乔凌菲在场,肯定得吐槽一句,靠脸吃饭的最高境界也就是长得像人家爹了。
片刻之后,帐外行入二人,一人便是方才出帐的卫士,向王孝杰行礼道:“将军,这便是那日值守卫士。”
王孝杰随即问道:“将那日崔教练使离营之事细细道来。”
那卫士随即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回将军,三日前我大军行至洛阳城南三百里处时,将军下令驻营休整。当夜便有二人驱马行至营外,于末将道,与崔教练使为故交,邀崔教练使往长安城中一叙。”那卫士回忆当夜情节,事无巨细悉数报于王孝杰。
王孝杰闻言道:“崔教练使可曾提及那二人姓名?”
那卫士沉思片刻道:“崔教练使与那二人相见时,似是并不是相识。只是那二人取出手信递与崔教练使之后,崔教练使阅了手信,方才令那二人于营外等候,崔教练使换了常服方才离去。”
狄仁杰闻言道:“那崔教练使,将那手信置于何处?”
那卫士看向狄仁杰,复又看向王孝杰,见王孝杰点头应允,方才道:“回大人,并未见崔教练使如何处置那手信,崔教练使阅了手信便掖入甲胄中返回营帐中了。”
狄仁杰随即看向王孝杰问道:“可否请将军引我等往崔教练使营帐中探查一番。”
王孝杰随即道:“阁老哪里话,请。”言罢便率先出了营帐,领狄仁杰及罗敬昀二人往崔玄英营帐中行去。
入得营帐中,见那营帐中设施简陋,除了简易木塌之外便是一张桌案及坐塌,坐塌后方悬挂甲胄及兵刃,桌案之上除了图纸之外,并无他物,木塌一侧陈一矮柜。
狄仁杰看向那矮柜道:“将军,可否将这矮柜打开?”
王孝杰思忖片刻道:“既在军营中,便是打开也无妨。”言罢便自腰间抽出利刃,将那矮柜上锁斩断,随即将那矮柜打开来。
那矮柜内里除了些常日换衣衣物,便只有一只木奁盒。狄仁杰看向罗敬昀一眼,罗敬昀当即明白,随即上前几步将那奁盒取出。
身侧卫士正要阻拦,却见王孝杰说道:“无需阻拦,眼前正是当朝阁老狄仁杰,狄阁老。”
两名卫士闻言,急忙向狄仁杰行礼道:“拜见狄阁老。”
狄仁杰摆手不语,只是看向罗敬昀手中奁盒。
罗敬昀将奁盒打开,内里皆是书信,随即将奁盒呈与狄仁杰道:“大人,皆是些书信罢了。”
狄仁杰接过奁盒将内里书信翻看一番,却见几封书信之上并未写明来信之人,便将那几封信件自奁盒中取出。随即将奁盒递还罗敬昀。
狄仁杰看向王孝杰道:“这信件......”
王孝杰道:“阁老但查无妨。”
狄仁杰随即便将那信封打开,将内里信件取出抖动一番,将书信展开看了起来。
狄仁杰看着手中的信件眉头便是拧作一团。
王孝杰及罗敬昀二人见狄仁杰这番表情,心内顿时也是不安了起来。
王孝杰看向狄仁杰道:“阁老,这信件......”
狄仁杰并不言语,只是将手中信件递与王孝杰,随即又拆开第二封信件。
这第二封信件,显然是更为久远一些。只是与第一封相同的是,寄信人相同,同时这信末加了一句“阅后即焚。”而这信件皆是出自一人之手——武承嗣!
王孝杰见这第一封信件时,并无察觉不妥,内容也是极为简单,大概意思是十数载未见甚是想念云云,文末便是“阅后即焚”字样。
可是当王孝杰接过狄仁杰手中那已然泛黄的信件之时,瞬间恼怒,叫骂道:“崔玄英这厮!愚夫!”
狄仁杰道:“将军莫要动怒。”言罢又看向那兵士问道:“可记得那邀崔教练使之人模样?”
那卫士将郭栩郭栎二人模样描述一番之后,罗敬昀看向狄仁杰道:“是武承嗣人马。”
而王孝杰却并不在乎这二人身份,只是握着手中信函,颤抖不已。
狄仁杰道:“既是这等小人害将军深陷吐蕃十数载,此事怀英定当上疏圣人,严明当中是非曲直。”
王孝杰于这疆场驰骋多年,与崔玄英自是相交甚笃,更是了解崔玄英为人,只是眼前这信件着实令王孝杰愤怒不已。
事情便是自十三年前青海大非川一役开始,当年刘仁轨与李敬玄二人本就嫌隙颇深,至于二人为何有嫌隙,也是乔凌菲日后才查得当中曲折。
刘仁轨此人颇具将帅之才,他向朝廷奏报的军政建议,屡屡遭到中书令李敬玄的反对,并因此怀恨在心。恰逢朝议再征青海,气不过的刘仁轨开始给李敬玄挖坑。
他明知李敬玄不是将才,却多次向李治上奏建议:“西边镇守的重任,非李敬玄不可。”
而李敬玄却并无领军之才,自然是百般推辞。
而当年因李敬玄于朝中把持吏部多年,在朝中势力颇大,故而高宗便亦以此为借口,将这李敬玄调离朝中。而后便导致整个青海之战,唐军大败。
虽是由李敬玄率军,可这刘仁轨镇守洮河道,自然坐镇后方指点用兵,李敬玄遣刘审礼孤军插入吐蕃腹地。而刘仁轨虽是与李敬玄有些恩怨,却也不愿见这大唐兵士因此丧命,故而遣王孝杰于左翼突袭。
按理说这王孝杰领军多年,用兵之道亦是神乎,本是一场突袭,自然胜率是要大些,可是这吐蕃将领论钦陵似是早已知晓这左翼突袭之事,严加防备,致使王刘两路军马皆是遭陷。
直至遭擒获押回吐蕃之后,王孝杰方才得知,这左翼行军路线图,已然遭泄露,至于是何人泄露,吐蕃却一直未曾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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