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一用力扒着悬崖边缘,他脚下踩着岩石,他想憋足了一口气,爬上去。此刻,他不禁往下望了一眼,那深渊如同地狱的入口,令人胆颤。
刚刚若非,想要甩开鸦十三,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地出此险招。结果被他猜中了,鸦十三果然怕火。
可此刻,他哆嗦着双脚,非常僵硬地站在悬崖下的那块岩石上。他咬了咬牙,将右肘放在悬崖边沿,另一只手用力撑着,使劲运气想把身体挪上去。
脚下岩石表面被雨水浸得湿滑,他左脚鞋底突然“呲溜”打滑,双肘吃力地撑在悬崖边上,他的腿想往上攀爬,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整个人眼看就要滑落下去。
眼前忽然及时地出现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苍劲有力的手。
一只饱受风霜的手。
一只被刀刃砍伤过的手。
“救~救我~求求你~求你~”李胡一用尽所有力量仰头望向那个人,想以乞怜姿态,换得这个人的出手相助。
然而,面前的人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李胡一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瞬间愈加晦暗绝望。
就在他绝望之时,眼前的人居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狠力一拽,李胡一的整个人就好像麻袋一样,脸擦着潮湿泥泞的地面就被拖了上来。
李胡一抬起手肘在脸上蹭了蹭,咧着还沾着泥巴的嘴,嘿嘿笑道:“感谢啊!这位仁兄!如果不是你,哎呀,我刚才就摔下那悬崖里烂死了!好险!真是太感谢了!”
李胡一又道:“这位仁兄,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我身上还有些银两,不如都送与你买酒喝如何?”他说着刚想扶着地面起身,却听见那人呵呵冷笑道:“让你这样直接摔死,岂不是太简单了?”
这话李胡一听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身着蓑衣,头戴着草帽,看不出任何特点,而他周身那股药味,即使是此刻被雨水隔阻,依然明显。
李胡一几分怒意染上心头。
“你是谁?搞什么鬼怪?!快说!你到底是谁?”
那人往前又走了一步,李胡一连忙向后爬退了一步,看他顿然记起身后是万丈深渊,就在惊惶之间,只能保持不动。
而那人停在他面前,静静地摘下草帽。
李胡一意外道:“怎么是你?”随后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下一刻,这人居然从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另外一张脸。
顿时,李胡一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全身战栗着手指着那张脸,“怎么是你?!你不是早就葬身大海了吗?怎么是你!”
那人蹲下身,慢慢道:“巴尔赞氏,鲁密特!你身为莱国人,当年不但祸乱朝政,参与二王子谋反,还叛逃出国,做了臭名昭着的海匪,更可恨的是,在十五年前,你居然带人偷袭三王子乘坐的大船!可见你十恶不赦!即使是我大师兄当年为你种下毒蛊,也没能阻止住你的恶行!”
“哼!我巴尔赞氏,世代忠良,若不是那老昏君冤枉我族人!我岂会生出叛逆之心?”
“那也不是你做海匪,祸害良民的理由!三王子从未伤害过你巴尔赞氏家的人!那晚,你对全船人大开杀戒,甚至连襁褓中的女婴都不放过!那船上的所有人都与你并无仇恨,你却将仇恨撒在他们身上!鲁密特!你该死!”
李胡一真切感觉到了对面人的杀意,忙道:“可惜逝者已矣,如今又能怎样呢?不如仁兄与我一同寻找那姆锡国留下的宝藏才是正事!”
那人冷哼一声:“就凭你?快二十年了,自己都没找到的东西,现在还用它在大齐国里到处招摇撞骗!”
李胡一争辩道:“我并未撒谎!那宝藏并不是传说!实话告诉你,前阵子,我已经找到了‘浅鱼岛’的下落!只是苦于差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居然与那个鬼丫头有关!”
那人哦了一声:“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传说,你说的东西,那丫头身上的只是那一半!”
这话惊得令李胡一瞳孔震撼起来:“你居然什么都知道!”
那人叹了口气:“而且那座‘浅鱼岛’的秘密我也并不感兴趣!所以另一半东西在哪,你也不必知道了!”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来几根针,那针足有三寸长,闪着凛凛寒光。
“既然大齐的官员不能将你这个重犯绳之以法,那就不如由我这个莱国药师亲手清理母国的祸害吧!也算是帮我大师兄做个了结。”
李胡一露出惊恐的眼睛,摆着双手:“不!不!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知错了!不!我是知罪了!药师!恳请您再给我个改过的机会吧!我一定一定做个好人!
“那就等着你下去之后与那些被你杀害的冤魂去说吧!”说着,那人快而准地将那几根长针刺入李胡一的身上穴道。
顿时,那李胡一四肢瘫软,头颅下垂,身体贴地,再瞧他双眼瞳孔涣散,已无任何光影。
那人捡起来地上的面皮以雨水冲洗干净,塞回怀里,重新戴上了草帽,又取出一条绳子,穿过李胡一的两腋下之间,系了一个死结。
那人将绳子搭在肩头,两手拉着绳子,李胡一整个人平贴在泥烂的路面上,像个破旧麻袋与身下的土地发出“呲呲”的摩擦声,而他的身体很快与那稀泥脏水混淆在一起。
那人在夜雨的细丝里走着,嘴里哼唱着一种极为陌生又动听的海岛渔谣。若有人听到,一定能轻易地听出那种大仇得报的释然心绪。
其实,李胡一还没死。此刻,他倒是很想一死了之。
但他知道,莱国药师杀人从不会让人死得痛快,只会让人一点点体会死亡的恐惧和痛苦。
这时,几滴雨水滴入李胡一的眼眶内,他却只有眼皮微微地抖动了一下,无力得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城,城南边界处。
竹林尽头的一处民居内。
书房西侧的一扇窗正大开着,今晚的雨水尤为丰沛,细细潺潺地不断从窗格子被斜风带入,洒落在坐于窗前赏雨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不但没躲开,反而更往前凑近了一些,他阖着眼皮,右手慢慢地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手串,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雨声里。
仆人走进来,见自家主子又在悠然自得地倚窗听雨,主子的这个怪习惯,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仆人只轻轻地走过去,将狐皮毯子搭在主子的腿上,轻声道:“主子,白子已入局。”
这时,中年男子仿佛大梦初醒的睁开双眼,缓缓回过神来轻轻点点头,他转过身,两指掂起一颗白子放入桌案上的棋盘一角,“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那仆人还是没忍住好奇,张嘴问了一句:“主子,在这棋局久了,那白子可会变成黑的?”
中年男子凤眸微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本为黑子所生,又何来变黑一说?”
仆人敛着神色中的讶异,安静地俯首退出去。
男子坐于桌前,一人左右两手 ,各持黑白子,自己分饰两角地对弈。他又捻起一枚黑子放在那棋盘的中心,他双眼温情地凝着那枚黑子。
“二哥,六弟亲手为你准备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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