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藏地凤浪杀了,然后将他的尸体,掩埋在泥土之中,之后的事情,便不必再管了。”道祖字句清晰不紧不慢地说。
灵毓慢慢回过神来,道:“为何,要杀他?”
道祖说:“他害了你,还犯下了几宗灭门惨案,论罪,当诛。”
灵毓又问道:“别人知道吗?”
道祖说:“不知道。”
灵毓说:“为何不让旁人知道?”
道祖轻描淡写道:“若是让人知道我顾轻尘的弟子,竟是杀了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我的名声,究竟还要不要了?灵宗的执牛耳地位,还能不能稳了?”
灵毓考虑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非杀不可吗?”
道祖说:“非杀不可,若不杀他,来日他便会将那些事情,全都栽赃在你头上,你可要想好了。”
那的确是非杀不可了。
灵毓接了这个活儿,他亲手去追杀闻风而逃的藏地凤浪。
藏地凤浪的修为不如他,或者说,这小子直到被一剑穿心,都对于灵毓竟然会对他动手,表示不可置信。
“为什么?”藏地凤浪无辜的脸上溅满了血,看起来尤为滑稽。
灵毓抽出了剑,道:“不为什么。”
藏地凤浪死了之后,灵毓将他掩埋,然后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声簌簌而起,荒野四周具是衰败枯萎的草木。
一个身着黑衣大氅的男子宛若鬼魅一样出现在此处,他站在坟堆旁,带了几分嘲笑说道:“你可真是个傻孩子,我只一会儿不在后面帮你,你便被人打成了落水狗,看样子,还是要我帮着才行。”
他抬起手,紫色的煞气便将那些压在藏地凤浪身上的泥土给拉了起来,藏地凤浪面无血色地暴露在他面前。
“起。”男人一抬手,藏地凤浪便站了起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倏而,藏地凤浪睁开了眼睛。
他袖中滑落一柄匕首,他出手便刺在了男人的腹中。
男人尚未来得及逃跑,便看到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道祖。
道祖咬牙切齿,字句阴冷,道:“是你么,我的好弟弟。”
男人的血流了一地,他却是笑了起来,将大氅的兜帽一去,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
“被你发现了啊。”圣人耸耸肩,说:“我还以为,你会更晚一些才能发现。”
“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了。”道祖道:“但是我寻不到证据。”
他寻不到证据,便不会暴露任何想法给任何人。
圣人不以为意地啊了一声,说:“原来那么早,我在你心中就已经没什么信誉了,兄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你让莲华去祭献,难道不算过分?”道祖盯着圣人的脸,他觉得这张脸如今变得如此陌生,他走到圣人面前,艰难地开口,道:“你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圣人淡淡道:“既然被你发现了,我自然没什么可隐瞒得,若是再狡辩,便显得我太胆小怯懦了。”
道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起伏的心绪,道:“给我个理由,给我个你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圣人眼眸之中带着无尽痴迷之色,死死盯着道祖,道:“若我说,我是为了你,兄长觉得这个理由,你可能接受?”
“为了我?”道祖冷笑一声,抬起手,用剑尖指着圣人的脖子,道:“顾阿蛮,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要让你牺牲如此之大,为了我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若成神,便可逆天改命,将你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除名,从此之后,这天道,便再也无法控制你的生死了!”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狂傲和狂放,听得道祖莫名觉得心惊。
“生死有命,我从不畏惧死亡。”道祖淡漠冰冷地说道:“向生而死,轮回转世,这是天道之常,你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做出这等卑鄙下流冷酷残忍之事,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算什么,若是做恶事之人有报应,害死我们的娘亲的人,又怎会如今也快活逍遥?娘亲善事做了不知多少,却落得个身死的下场,兄长啊,我从小,就从来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说。”
圣人哈哈笑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似的,摇摇欲坠,却又立刻站稳身形,道:“我早就不想当这个好人了,被万民膜拜又如何?被人当成救世之人又如何?我得到了什么?我紧跟你的步伐,你说一我便不敢说二,你当真以为我仅仅将你当成兄长来看待?”
道祖面色难看极了,道:“否则,你还想如何?”
圣人道:“你我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们的关系,再更亲近一些,又有何妨?”
道祖瞳孔骤然一缩,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圣人勾唇笑了笑,既然话已经说破,他便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他飞身上前,将道祖牢牢抱在了怀中,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腰,垂眸低笑,道:“兄长,我如今是煞修,已经接近天阶巅峰,我若是想要飞升,虽是都可以做到,你若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我自然可以将我的寿命,与你共享,如此一来,九界我便也不屑于毁灭了,你我二人,同去苍茫大陆,先杀了那对狗男女,再灭了整个顾家,为娘亲复仇之后,我们便隐退江湖,这样岂不圆满?”
道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一巴掌扇在了圣人脸上。
“圆满个头。”道祖猩红着眼睛,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孽,就想要一句话便带过去,这等美事,你想都不要想。”
圣人被打偏了脸,嘴角也溢出了血,他抹了把血渍,眸子幽微而狠厉,道:“顾轻尘,你可当真不识时务,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不识时务的一个人了,我若想要囚禁你,只是动动手指的事罢了,你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除了臣服。”
“那你不妨试试看啊。”
道祖也禁不住笑了,他眉目本就长得极好,不笑的时候显得清冷,笑起来的时候又带了几分桃花暖色,所谓眉目含情,也不过如此。
道祖招招都是杀招,看得出来,他对圣人当真动了杀意。
道祖曾经是这世上,最了解圣人的人。
毕竟,圣人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在襁褓之中,他就已经担起了又是父亲又是母亲的角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道祖下手越发狠厉,心中就越发悲凉。
圣人再无遮掩,直接使出了煞修的功夫,天空裂开了缝隙,大地也在颤抖,太阳被遮蔽地看不到光辉,黑云压顶,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地凶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迫不及待地将被它盯上的肉虫们,一口吞下。
地动山摇,山川倾塌,星河倒转。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不知多少时日,整片肥沃的田野,都变成了焦土,就连原本栖息在山间的山海大妖,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地连夜奔逃,生怕被波及而失了小命,人们只能遥遥地感受到天阶大能动辄便可翻江倒海的强大骇人力量,却不敢窥视分毫。
道祖动了怒,他使出法宝将尚未成长完全的圣人一路逼退到了魔界,在他身上下了禁咒,将他暂且封印修为,打成重伤。
圣人暂且败退,不得不寻个地方疗伤。
而道祖受的伤,却是比圣人更加严重,以至于在他用尽最后一抹力气回到藏地凤浪埋身之地的时候,便已经全身浴血地倒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蹙着双眉,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空中的煞气逐渐消失,天地日月轮转了数十次,道祖方才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
藏地凤浪在他和圣人动手之前,便被他一挥手间重新埋在了土中,此时他却是后悔埋得太深太快。
他几乎抬不起手,艰难地一点一点将那些已经被压得扎实的泥土抛开,再将被他埋在里面的藏地凤浪给拉了出来,然后拍开他脸上的泥土,安静地落了一滴泪。
“师尊。”羲和不知何时站在了道祖身后,他的声音近乎颤抖,双腿险些一软便倒在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来到道祖身边,瞪大眼睛看着这遍身狼藉惨不忍睹的师徒二人,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了?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来了啊。”道祖先是看了羲和一眼,才垂眸看着藏地凤浪,哑着嗓子说道:“我当真是个无用之人。”
羲和:“……”
道祖说:“我以为我护得住所有人,护得住这天下,结果到头来,我竟是连我的弟子,都护不住。”
羲和这才察觉到,藏地凤浪竟是已经没了呼吸。
他禁不住呼吸一窒,就连心跳都快要停下来了。
“风浪他怎么了?他——他是不是……”
“羲和,今日的事情,谁都不必告诉。”道祖疲倦不堪地看了羲和一眼,冷静而镇定地说道:“他不能活着了,他被人控制了心神,而且煞蛊已经侵入心脉,他只会越发失去属于他的意识,彻底沦为傀儡。这具身子,已经不能用了,我救不了他。”
羲和心神大震,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我抽出一根筋骨,可给他重塑肉身。”
“你已经为莲华这么做了,你本就尚未成熟,根基便已经受损,再抽一根,你也会出事的,灵宗还需得有人守着,你不能再出问题了。”
顿了一顿,道祖方才轻声道:“不能再有人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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