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枫亭望向玉泉散人,微一勾唇,道:“玉泉长老又对我龙尧一族的秘密,知道多少呢?若在下没记错的话,玉泉散人是在我出世数百年之后,才来到龙尧一族当做客长老的。孤儿确有其人,但那个人不是我,这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障眼法罢了。”
玉泉散人凌乱不已。
“那海师兄又是何人?”晏天痕抬眸问道。
他早就觉得展枫亭不对劲儿了。
扶摇宗师四位师兄里面,只有展枫亭是他完全看不透看不懂的人,因为展枫亭似乎是个无欲无求之人,而且对海狂浪称得上是无条件的好,然而他的修为,看似是扶摇五人之中最低的那一个,实则无论何时接任务,展枫亭都能全身而退,可见其修为绝非展现出来的那样普通。
这样的人,若是毫无目的,又如何屈于人下?
面对晏天痕的疑问,展枫亭回答:“他是当时服侍靖公主的侍者,和一位凡间男子结合生下的孩子,他身上只有一半的龙尧族血脉,所以直到如今,他的本体,也只是一只小蛟蛇。”
晏天痕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玉虚君却是嗤笑了一声,道:“你们这群人,可真是够蠢的,人家早已得到了龙神传承,得到龙冢的承认,偏偏你们还各自为营,妄想着能够成为换代之臣,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本君当真搞不明白,龙尧轩和展枫亭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好戏,为的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耍大家玩儿?”
玉虚君一语提醒梦中人。
说的是哇,他们前来此处,敢冒风险,便是因着龙尧一族选举储君,可人家的储君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定下来了,再搞这么一出,岂非是在耍人?
当即,便有人怒从中来,指着展枫亭的鼻子,骂道:“你们这是在搞什么?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待到我来日出来,便和你们龙尧一族没完!”
展枫亭似是早已预感,知道会遭此一问,便淡然说道:“我隐瞒身份,最初是为了避免龙尧一族有心之人的追杀,后来得到传承,便聆听龙神教诲——龙神留下的魂识,预知到数百年之后,世上将会有天哭地裂重现,煞修破封现世,便要我隐瞒身份,辅助窥天世家卦皇传人窥测天机。此事兹事体大,我不愿因受人瞩目而备受打扰,便隐瞒了储君之位,倒也不是故意糊弄大家。”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听起来也算是顺耳,然而依然无法熄灭众人被耍的怒火。
“呸!你们龙尧一族,行事忒不厚道,自家内斗纷争,却是白白拉扯了我们这些局外人来吃苦受罪!”
“就是!若不是因为龙尧一族办什么选储大比,谁会万里迢迢地来这地方徒惹怪物送死?”
“龙尧一族到底不是人,当真是没人性!”
“……”
晏天痕看着展枫亭越发笑吟吟的表情,禁不住抖了两下肩膀,躲到蔺玄之身后,小声说道:“展师兄笑得越开心,便说明他越是要放大招了。”
蔺玄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人,倒是真的不怕死。”
“当真过分!竟是让我们来送死!”
“脑子有坑,死不要脸!”
“妈的,等老子出去,就找道宗告状去,你们龙尧一族,莫要仗着自己是天族,便能这般随意地坑人了!”
展枫亭待到他们一波骂完,方才不温不火地扫过众人,轻描淡写地问道:“所以,诸位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若是有什么意见,不妨手下见真章,展枫亭在此,诸位大可齐上报仇。”
“……”
死寂。
不祥的死寂。
长久的不祥的死寂。
寒风簌簌吹过,雪花飞舞。
晏天痕小声说道:“太欺负人了。”
蔺玄之叹息道:“龙神传承悉数加身,又化作真龙之躯,他此时的修为,怕是至少已经与我齐平了。”
龙神乃是天阶大能,先天尊神,后裔但凡能化身龙身,修为至少也要在宗师境。
在场所有人之中,恐怕也唯有蔺玄之,能和展枫亭一比了。
“打……打什么打!”一位修士打破沉默,梗着脖子道:“这种时候,大家不齐心协力,消灭那些怪物,反而起内讧,这是想要一起去死的意思吗?反正要打你们打,我就不参与了。”
“谁家还没个难言之隐啊?算了算了,老子也算是亲眼见过龙了,反正还没死,等死了再说吧。”
“但展道友,你们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得,从同室操戈兴师问罪,转眼之间就成了给个说法,可见方才展枫亭化龙的模样,给在场诸位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展枫亭做人一向圆滑,他软硬兼施,恩威并行,当即便和和气气地说道:“诸位放心,在下记性一向甚好,今日在场的诸位,以及护送龙尧一族弟子逃离的各位,待到日后离开龙冢圣地,在下定然马上派人将厚礼送去,龙尧一族的雀灵和海中奇珍一向不少,绝不会让各位道友吃亏。”
话说到这里,至少也算是给了在场众人一个台阶下,因此这些估量过敌我双方之间实力差距的各方大能,当即便顺杆子往下爬,很是有骨气地说道:“既然展道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若是还非要追究,倒显得不近人情。”
“是啊,展道友身为扶摇宗揽月尊大弟子,本就是个品性高洁之人,既然做了隐瞒,想来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我们何必追着不放?”
“大敌当前,我们还是先商讨一下共同抗敌之事吧。”
“……”
展枫亭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晏天痕禁不住啧啧两声,道:“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啊。”
蔺玄之道:“这世上的一切,本就是由强者说了算。”
晏天痕道:“只是不知,海师兄被欺瞒如此之久,心中又该如何作想。”
海狂浪如何作想,这也是展枫亭最为担心之事。
旁人算什么?
他展枫亭从来都不畏惧任何人,所有能够以武力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真正的大问题。
让他犯难的,只有海狂浪一人罢了。
他对此人,打不得,骂不得,心中有愧,又有情,便惴惴不安,心中一直想着该怎么解释,又该如何安抚。
展枫亭朝着蔺晏二人看去,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此处被展枫亭重新封印,那些风雪为阵冰为符的法术,已经将那些煞物打回海底,继续与冰冷的海水作伴。
垫后的众人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而是飞快地去寻找之前便被海狂浪带领着朝东北方向逃亡的其他人。
龙尧一族的弟子们虽然脚程快,但他们也并非不讲义气之辈,竟是一起在距离煞物出现之处不足百里的地方等待着。
两方人马很快便汇合在一起。
海狂浪见到蔺晏二人,便松了口气,脸上的凝重也松懈几分。
他从诸位弟子之中率先走出来,到了同门师弟面前,面露疲惫地说道:“方才那一会儿,我可真是度日如年,平安过来就好,那些东西,最后如何解决了?”
蔺玄之尚未开口,展枫亭便站在他旁边,望着海狂浪道:“已经被重新封印到冰底,短期之内,不会出来。”
海狂浪转眸看向展枫亭,嘴角抽搐地跳了几下,最终却是收了起来,道:“我一直以为,师兄修为不如我,便处处想着要保护师兄,却没想到,是我有眼无珠,到头来,竟是什么都不懂,师兄大概是看着我,便在心里觉得可笑吧。”
“小浪,我知道隐瞒你良多,惹你不快,这些事情,我在路上再细细说与你听,你先莫要生气……”展枫亭真诚地望着海狂浪的眼睛,带了几分哀求之色。
海狂浪垂了垂眸子,别过脸,将视线落在空芒的冰封之海上,声音也有几分空茫,像是飘飘悠悠,没有着落似的。
“你的确,有很多事情要细细说与我听——我竟是从头到尾,像个傻子一样。”海狂浪道:“你能化成真龙之身,也已经得到龙神传承,你才是真正的龙族后裔,我以为靖公主是我娘亲,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我的身份是假的,我的娘亲是假的,我所追求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人生,可真像是个惹人耻笑的天大笑话。”
展枫亭见他如此,禁不住心中大恸——
海狂浪那般肆意不羁、心性坚定洒脱之人,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表情来,当真像是在挖他的心。
“小浪,你莫要这样,师兄心中难受。”展枫亭去牵海狂浪的手,却被海狂浪给躲开了。
周围众人已经面面相觑,不敢支吾一言。
“罢了。”海狂浪深吸口气,眸中的红血丝已经消落了不少,他到底不愿让外人看笑话,便道:“龙冢之中,竟是有煞物,也不知接下来这一路上,还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师兄,你可愿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展枫亭微不可查地叹息,道:“自是要说的。”
此地不宜久留,原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各自为营的龙尧弟子,历经方才惊心动魄的考验,此时也都暂且放下成见,凑在一起艰难地朝着大雪之中走去。
接下来这一路上,龙尧凌光数次朝着展枫亭看过去,表情很是憋屈和不解,最终,他还是没忍住用力一跺脚,扛着剑便朝着展枫亭走过来。
龙尧凌光气鼓鼓地瞪着展枫亭,道:“你才是靖公主的那个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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