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踏入乾清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满地跪着的御史,不是因为人数众多,而是因为这些御史的跪姿歪歪扭扭,委实称不上挺拔。
“定妃妹妹可来了,这些御史正在说本宫当日买通张侍卫陷害你一事,本宫想着自己说终究没什么可信度,所以才让皇上请了妹妹来为本宫辩上一辩。”
宁妃的请求合情合理,尤其是一百万的报酬安若早就收到,帮忙解释清楚,理所应当。
但宁妃的过度热情让安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以前看到的宁妃是真人,如今看到的却隔了一层纱。
之前宁妃用药设计魏彦不成,反而找来她和徐婕妤一事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这个状态莫不是被魏彦拒绝的后遗症?
“定妃妹妹?”
听到宁妃的催促,安若轻咳了两声,说道:“确实如此,此事是本宫和宁妃自作主张,为了引出杀害耿充容的幕后凶手,故意暴露宁妃,想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只是可惜,如果耿充容不是自尽,那便是幕后之人异常谨慎,此事之后并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
然而有些人,即便解释了,也不会罢休,比如跪的东倒西歪的王御史。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宁妃娘娘就是无辜的。否则,珍珠究竟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荷花池旁?”
魏彦轻挑眉梢,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位王御史的身份也很可疑。
“哦?王大人不知晓吗?当日朕留宿延禧宫,宁妃的宫女珍珠是被朕派出去做事的。还是,王大人的意思是,珍珠是朕指控,去杀害耿充容的?”
“臣绝无此意。”
在魏彦施加的巨大压力下,王御史的汗珠顺着额头滴落下来。
可事已至此,若是扒不出珍珠去做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功而返,白费功夫。
“臣请皇上明示,当日清早指派珍珠究竟去做了什么,也免得流言纷纷扰扰,前朝后宫都不安稳。”
“怎么?朕的一举一动还要向你这个做臣子的汇报?”
王御史垂头不语,用态度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一众御史见有王御史带头,也纷纷叩首,请求皇上说明真相。
似乎是迫于御史们施加的压力,魏彦简单解释道:“能有什么?珍珠不过是为了快些,抄了近路路过御花园的荷花池而已,也值得诸位大人这般关注?”
“皇上,臣等请皇上不要再包庇宁妃,从延禧宫途径到荷花池,无论去哪座宫殿都不顺路,珍珠根本不是路过。”
安若看着王御史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脑中迅速勾勒起皇宫的地图,以延禧宫及荷花池为两点,建立直线,再将范围扩大一周。
好像也不是都不顺路,那个偏僻的少有人烟的角落,似乎是冷宫?
可是后宫嫔妃人数本来就不多,她也没听说过有谁被魏彦打入冷宫,珍珠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乾清宫中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变得紧绷起来。
安若偷偷向低气压的源头——魏彦瞄过去,没想到他发起火来的样子还真是挺吓人的,难道就是凭借这个,吓退了一心想要扑上去的宁妃?
所以,今日宁妃才会用一副看旧抹布的表情,看魏彦。
也可以理解,谁会喜欢凶巴巴的男朋友呢!
当气压低到一定程度,满地的御史仍旧不肯退让后,魏彦终于开口。
“朕派珍珠去了趟冷宫,怎么,还需要朕继续跟王大人解释吗?”
冷宫?
年轻的御史们面面相觑,不能理解。
年长的御史们却窃窃私语起来,言语间总是提到一个先帝年间的秘闻。
可惜竖着耳朵的安若并没有听清,耿直的王御史又站出来作妖了。
“即便珍珠与耿充容的死无关,宁妃也未必无辜!”
王御史这般纠缠,宁妃当场便气乐了。
这一瞬间,她特别希望把王御史抓进后宫做妃嫔,找个机会赏赐下一丈红,届时还看他敢不敢胡搅蛮缠。
“王大人,从来查案都是举证杀人的证据,万万没有要求人自证清白的说法。若是宁妃需要自证清白,王大人是不是要先打个样?毕竟,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儿不是王大人指使的呀!”
王御史张着嘴,万万没想到被临时叫来作证的定妃娘娘这般口齿伶俐。
“臣,臣跟后宫的嫔妃能有何仇怨,定妃娘娘莫要胡说。”
“哦,那耿充容刚刚入宫,宁妃也跟她没有仇怨啊,怎么王大人就揪着宁妃不放呢?总不能是大人嫉妒宁妃娘娘受皇上宠爱吧?”
“噗呲!”
殿上不知谁先笑出了声音,宁妃受皇上宠爱,那是男女之爱,王御史这莫不是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安若见王御史脸红脖子粗,不等对方反驳,看向了大理寺正崔大人。
“哦,对了,崔大人。这枚耳环的质地是金子吧?”
“定妃娘娘所言极是,想来就算耿充容没有溺死在荷花池,也会因为吞金而亡。”
安若翘起嘴角,没想到这个后外公头一次见面,便跟自己配合的这么默契,当即感叹道:“耿充容这还真是上了双层保险,生怕死不掉呢!”
崔大人低头沉默不语,将表演场地全部留给了安若,安若自然不能放过。
“哦,对了,仵作可有跟大人说过耿充容胃部有什么异常?”
“这,不曾说过。”
“哦,那就可疑了。诸位大人怕是不知,这吞金而亡可不是中毒,而是利用黄金的密度大,坠破肚肠引发腹腔感染而死。这金子别是耿充容死后被塞进去的吧?”
安若的话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思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耿将军夫妇不满女儿的死,又道听途说以为是宁妃加害,所以故意不给耿充容下葬,甚至还通过各种渠道,拿来了宁妃珍藏的耳环,想要借此落实宁妃加害耿充容的事情?
魏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耿充容之死,之所以被确定为是自戕,是因为耿充容确实死于溺亡。按照当日侍卫排班守卫的情况,如果耿充容出现被人杀害的情况,挣扎之下发出的水声,绝对不可能不被守卫发现。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怎么朕的御史们不先找崔大人问清楚情况,再去宫门口跪着呢?”
众御史垂下了头,一个小小的声音反抗道:“但是,张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魏彦看了眼开口说话的年轻御史,耐心解释道:“张侍卫此人有极大的问题,先是指认定妃指使他溺死了耿充容,后又改口说是宁妃指使,顺便陷害耿充容,最后重刑之下才说出了跟耿充容有私情。张侍卫与耿充容的关系确实是朕武断了。”
皇上承认错误,大臣们还能说些什么,见时机成熟,安若在宁妃的示意下说道:“耿充容的那封书信写的真情实意,臣妾相信她是真的爱慕皇上。那个张侍卫满口胡话,半句不可相信。臣妾提议,不再追究耿充容自戕的原因,为耿充容正名,以充容娘娘的身份下葬皇陵,也好抚慰耿将军夫妇一片爱女之心。”
宁妃补充道:“但是那个张侍卫身后指使之人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两位爱妃所言极是。不过也多亏了汪太傅抽丝剥茧的能力,如今张侍卫身后之人已经浮出水面,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网打尽。”
魏彦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满殿跪着的御史们听的,如今就看一手促成耿充容之死的背后之人,会不会自乱阵脚了。
“那么,如今各位大人可还有疑问?”
以王御史为首之人全部低头不语,一部分人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另一部分人则是真心被这一通的分析所折服,接受了耿充容死于自戕的事实。
“没有疑问,那么朕的疑问就需要各位爱卿解答了。诸位御史是因为什么,越过御史大夫跪在宫门之外,又是谁带的头,胆敢在毫无证据和结论的情况下,逼朕处罚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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