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冷笑一声,不做驳斥,反欺身而上,左手肘撞出,右掌顺势劈向慕焚秋持刀的手,掌风凌厉。慕焚秋身子一侧便轻飘飘地躲了过去,但这一侧身,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手中的刀正好将桌上一坛半空的酒坛子扫落在地,咣当一声,声音清脆,碎裂成瓣。
凌焰似早料到了,手肘撞空趁势倒向那碎裂的酒坛子,就着桌面一滚,再起身时,那酒坛的所有碎片便已被他错落有致地收在指间,无一遗漏。
不给慕焚秋丝毫喘息,双手奇异地抖动了一下,指间所有碎片便同时攻向慕焚秋,更惊奇的是碎片同时脱手,进攻的弧线却千奇百怪,且每一处都是慕焚秋的要害,甚至有几片碎瓣绕过了桌腿,但攻势不见丝毫减弱。
这正是凌焰的得意之技“碎焰同归”。
本就是喝了一半的梅花酿,就这么摔了,剩下半坛子的酒全洒在了地上,一时间酒楼里全是馥郁的酒香。
酒是好酒,招是好招。
慕焚秋看着无孔不入地碎片,面色一沉,忙拔刀出鞘,手腕翻复间,各式招式层出不穷,虽一一挡开了那夹带劲风的碎片,但人已被逼至角落。
慕焚秋稍一分神,一片碎瓣擦着火花便旋过刀刃,瞬息竟又回绕了一圈,噗嗤一声没入他的肩后。
他只当是小伤,冷睨一眼,稍使内劲,震落了碎片,手上招式片刻不停,直至将刀架上了凌焰脖颈。凌焰不躲,也躲不开,使出一次“碎焰同归”太耗费神力,他此刻确实挪不开步伐,只好任由他架着。
慕焚秋冷哼一声:“这便是碎焰同归?小儿把戏!”
凌焰听闻这话,不恼,扫了一眼脖颈前的刀,不惧,继而看着慕焚秋竟缓缓地笑开,眼里满是讽意,是的,他在笑,那笑里竟夹杂着几分怜悯。
僵持了片刻,慕焚秋也注意到了肩上缓缓淌出的黑血,略一蹙眉,并不打算抬手点穴止血,执刀的手松了一下,后又平稳如初。
凌焰见他居然没毒发,心下一惊,趁此微微后仰,却意外地依旧没能躲开面前那柄刀。
两人凛然看着对方,便一时用内劲僵持着,互不相让。
双方气场全开,一旁躲在远处的店小二同掌柜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一下,一切都僵住了,就连慕凌二人额上的冷汗都顿住了流势。
可就在此时,酒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张狂的笑声:“哈哈哈,不枉小爷来尝一回梅花酿,凌左使,方才你该攻他风池穴……”
这声音放肆中有些缥缈,不辨男女。慕焚秋与凌焰同时一惊,不由转头看向店外,来人一袭墨衬暗红纹理的锦袍,手中摇着一柄十二骨折扇,三千墨丝用一根玉兰簪随意束了一半,另一半或懒懒散落在肩上,或搭在扇面上,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魂,眼尾轻扬间,端的是潋滟风流。
这模样风姿将人迷惑得一痴一怔。店小二同掌柜只探头看了一眼,便怔在了那里。
凌焰见了来人,总觉有些面熟,可按理说,似这等人物,该不会轻易教人忘记才对,可他却始终回想不起。
凌焰望着他疑惑地眯了眯眼:“阁下哪位?”
只见那人转头又看向慕焚秋道:“‘一弹黄泉秋水刀’,想必这位是慕家主。”
“你……”慕焚秋还未说完又被打断。
“哟,凌左使,别来无恙,当年回雪城那一役我还见过你们盟主呢!”
凌焰闻言恍惚一下,神思顿时又清晰起来,眯眼看着来人缓缓吐出两个字:“谢三!”
转眼又疑惑地蹙眉,看来人面容是谢三无疑,可听这声音,再细看那眼眸,又似乎不是印象中的,因为着实显得有些……女气。
慕焚秋听凌焰道破他身份不由一惊,他就是谢三!八年前被魔教教主认下的养子谢家三少谢玉楼!
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唯一听说的是他除了嗜酒还有个诡异的癖好,就是作画,但作得不是寻常丹青,而是死人的画,专爱画在他手里死去的人留给世间的最后一个表情。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的画,唯一见过的人也当场自杀了,这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却也更无法抑制地去猜测究竟是何种杀人手段才会教人看一眼就生无可恋。
可多年来他不是一直待在教中么,这妖孽何时下的山?
谢三却不再多话,登萍踏水般纵上了二楼,俯身看着慕焚秋和凌焰,轻笑一声一挥折扇,远处底楼的一张木桌掀地而起,凌空翻了三圈,折扇又是一递一收,木桌竟是落地无声。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慕凌二人暗赞一声,回过神来却见那人已坐到桌上,身子向后倾了倾,靠在柱上:“二位继续,本少主跟着香气进来,想来是寻了许久的梅花酿,便来尝尝。”
说话间一甩手一锭银子落在掌柜眼前,掌柜眼中一亮,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立马上酒。
谢玉楼笑盈盈拍开了封泥,倾酒入杯时,一吸全是馥郁酒香,赞道:“好酒!”
凌焰见他是不想走了,心中一凛,也猜不透眼前这妖孽是何打算,顿时有些后悔摔了那半坛酒。
慕焚秋收回视线,手掌一震,秋水刀继续攻向凌焰,恰在这时,慕焚秋轻咳一声,步子一跌,一双眼凌厉地瞪向凌焰。
凌焰露出计谋得逞的笑,“碎焰同归”,他出手的机会只这一次,怎么可能不动点手脚。
他得意地笑了笑:“提不起真气是不是?”
“玉麟符不在我这,你杀了我也无用。”片刻后慕焚秋反倒镇定下来。
“好啊,慕家主气魄过人,想必也不惧枉死于此。”凌焰同样顺口地应道,手中擎着一柄匕首推向慕焚秋的前颈。
慕焚秋蹙眉,暗道卑鄙,渐渐有些心急,手中倚魂令就要甩出。
“哦?照凌左使所言,左右不过一条人命罢了,本少主便来陪着玩玩,接我一招,如何?”谢玉楼忽然遥遥向楼下看来。
他手中的折扇合着,那酒杯就落在扇骨上,随着他手腕抖动,上上下下掂着,虽然酒未倾洒出半滴,但任谁看了都恨不得替他牢牢握住那岌岌可危的酒盏,然后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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