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田蚡道,“还有一点的,就在……”刘彻从身后柜中抽出一卷帛来,打开摊在书案上。子夫一看便知那是长安的城略图。田蚡凑上去,“在……在……这里吧。”他指着一个地方,抬眼看刘彻。
“这里?”刘彻指住那处,但见眼角轻轻一跳,并不动声色,看着田蚡,“是这里么?”“……正是,”田蚡谄笑,“是这里,臣去查过,却是无人的荒地。”刘彻点了点头,放开手指,人坐直。
田蚡不明所以,看着刘彻。
“舅舅,朕把这后面的地一块儿给了你如何?”他扫过城略图,看田蚡。“啊?”田蚡张着嘴,不明白。刘彻往前倾过身,手抬上来指住一方,眼却看着田蚡,“舅舅益宅,要选这里,朕看这地也不大,没准哪一日舅舅家添置了人口,又不够用。”他嘴角又泛起笑来,还是冷笑,“索性这样,朕把后面的都给了舅舅……”“后面?”田蚡低头去看。刘彻的指头停在一片空处,果然未有任何标记。田蚡咧开嘴,欲笑。
“那是朕的武库!”刘彻抬手抓起城略图,扔向了田蚡,“舅舅可真会选地方,也不用要多小一块了,朕把整个武库都给舅舅算了,哪天这未央宫也一并给了舅舅?”“臣、臣不敢!”田蚡笑容早没了踪迹,吓得连忙起身,下跪,“臣愚昧,臣不知道那是……是陛下的……”“舅舅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刘彻居然和颜悦色起来,“想来担了丞相之职,舅舅事情管的太多,有些力不从心?”
“臣糊涂。”田蚡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刘彻看了看他,将岸上的竹简扔了过去,“益宅的事情暂时不做了,舅舅家里人多,遣一些走,犯不着扩田置房……”“臣领旨。”田蚡连连点头。
“至于这些推荐之人,”刘彻拿起第一份竹简来,看看他,“朕倒也想留几个位子……这个主爵都尉的位子,朕要了,其余的……找个时间让他们来,朕要当面考考,再做定夺。”“臣遵旨。”田蚡又拜。刘彻稍微缓和了些,“舅舅还有什么事?”“无事,臣无事了。”“那就退吧。”刘彻挥手,“朕也累了。”“臣告退。”田蚡收好了竹简,又将地上的城略图拾起,放回书案上,“臣告退。”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唉……”田蚡一走,刘彻长长叹口气,用手支头,不停抚着额。“怎么又叹气?”子夫走近去,替他按捏着太阳穴,“刚才看你教训武安侯可厉害呢……”想着那情形,子夫又想笑。“就知道他做了丞相,必不安分。”刘彻摇头,“这才几天?就这样招摇过市了。当初置博士的时候,他就已经招揽了不少人在朝了。现在……朝里头所言聚财揽权,多任私属为重臣……连我都听到了,他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刘彻抖了抖留下的竹简,“看看,这些人……”
“你也不错啊,”子夫拿过竹简,“一山自有一山高,武安侯还不是拿你没办法么。可别怪我偏帮外人,我看今天来的这两个人里,倒是那汲黯……”“就知道你会说!”刘彻揉着子夫的头心,笑,“你刚才没听到我要留下主爵都尉的位子么?”
“……”子夫略有不解的看着他,随即恍然,“你……的意思是……”“有人跟我说了半天,直言进谏的臣子该赏不该罚……”刘彻捏了捏子夫的鼻子,眼中略有笑意。子夫也不反抗,而是揣摩着,“你是说你要的主爵都尉的位子是留给汲黯的?”
刘彻一把将那还弄不清状况的人儿拖入怀里,“是啊——谁说功大于过,要重赏才是!主爵都尉当属九卿范畴,可算重赏了吧?”“算,当然算!”子夫意外而兴奋,搂上他的颈项,“刘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绝对是个好皇帝呢!”
“听你夸我可真不容易!”刘彻大声的叹气,“哪天,能让那汲黯夸我几句,可更不容易哦!”
六月下旬,盛夏炎炎。长安地处内陆,令长于江南的子夫总有些招架不住的严酷之感。本是时值国丧期间,一切喜悦庆典都该明令禁止。可是太后却不乐于万事从简,好容易憋了几十年的郁气终于得以排解,她是总想着寻点什么因由好显示一下新东宫的地位与权威。
于是,即将到来的七月初七成了最佳的机会——那是她儿子,当今天子的寿诞之日。
“母后……儿臣感觉不妥。”刘彻对于太后提出的要求,颇显意外,“一个不零不整的生日,何况还逢着皇祖母的丧期……不办为好吧。”“不办?那怎么行?”太后瞪他,“堂堂天子的生辰,若是不办的体体面面,有损国体!”
“可是母后,”刘彻皱眉,“毕竟如今乃国丧期间,操办大了,朝臣们……”“朝臣们怎么了?”太后冷笑,“爱戴孝的让他们继续戴孝,想庆生的便由我们庆生,怎么说,喜事总该大过丧事才是!”
“儿臣还是觉得此事……需要再行商榷。”刘彻沉吟,不敢轻易应允。“商榷?让谁商榷?”太后生气了,“我儿子的寿辰,还需要别人批准不成?怎么,我一个作娘的,为自己儿子庆生也错了?”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碰到太后发火,刘彻颇为无奈。太后立即道,“那就依我的。也没几天了,得赶快准备起来,像像样样的弄些节目,为娘的好久没有看到宫里热热闹闹了。”
刘彻看着太后兴致勃勃的样子,终是点头,“就依母后的吧,那庆典的事儿……”“让丞相办就是了。”“好,儿臣这就让舅舅进宫来。”
子夫用了些晚膳,才打算回寝室去,就听到“哐”的一声,抬眼看到是刘彻,也没有小唐跟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回来了,”子夫迎上去,“不是说太后那里用膳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又怎么了?太后找你去……”
“没什么,”刘彻坐到书案前,“母后……有些冷清,所以想在七月初七弄个庆典。”“七月初七?”子夫当然知道那是刘彻的生日,“替你庆生么?”“我本觉得尚在皇祖母国丧期间,弄个庆典出来不太像话,”刘彻道,“不过母后坚持要办……”
“那就只能办了。”子夫耸耸肩,“是不是这样?”见刘彻有些抑郁,子夫趴上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呢。不过我想,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也不会怪责的……”
“……什么意思?”刘彻将子夫从肩背拉下来,攫入怀里。子夫转了转眼珠,“太皇太后是宽大之人,定能体谅你的心意。何况,活人的高兴远比哀悼逝去的人来的实在,对不对?”
刘彻低着头,忍不住笑了,刮了一下鼻子,“歪理……不过中听。”“中听就行啦,”子夫伸出手臂挂在了刘彻的颈项上,“不烦了吧。”“不烦。”刘彻弯下身子来,稍一移动姿势,便将子夫压在了身下,然后,堵住了她红润的小嘴。
子夫知他使坏,可推不开也不想推开,蜷入暖暖的怀中,任由他摆布,直到呼呼的喘不过气,方看到他黝亮的眼眸。
“坏蛋,”子夫用手肘支着刘彻的身子,“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每次说不过我就……” “就什么?”刘彻坏笑,轻点子夫被自己啜到湿润的红唇,“我只动口,没动手!”“你……”子夫语结,干瞪眼没话说,又去推他,“走开走开,不准你靠近我。”看到刘彻一脸好笑,心下更不依不饶,“我可不是君子,不动口就动手!”
“我就相反!”刘彻说着,俯身下来,又将那甜软的唇瓣啜个满实。子夫先是抗拒,用力推着他的胸膛,还死咬着牙关不让他侵入,可是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便被刘彻的上下其手侵袭的丢盔弃甲,连手上的力气都软成了糨糊,非但抵不住他的贴身,更是双臂环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背。
“你……还没出丧呢,”理智在激烈的斗争中终于赢得一线,子夫推起刘彻的头来。刘彻闻言,看了许久,轻轻喘着气,眼中的火焰渐渐隐了去。“呵……”一口长长的气吐出,头颅落入子夫的肩窝,激情却被温柔替代。
“我好想你。”刘彻在子夫的耳边嘟哝,忍不住用双唇轻轻啮着微凉的耳垂。“你……”子夫身子一麻,几乎就被他挑逗上火,急忙去推,“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使上了劲,脱离刘彻的怀抱,坐起身来。鬓发已乱,衣衫也松了开来,颇为狼狈。
“你刚才还说,皇祖母不会怪责的。”刘彻也撑起半身,自后搂着子夫,却也不敢造次。子夫转过头去,笑着捏他的挺直的鼻梁,“歪理!”刘彻也笑,想了一下,“那这样吧,等到七月初七,子夫可要给我备份大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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