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子夫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就看到刘彻脸色铁青,扯去了头顶的冕冠,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书案前,直勾勾瞪着门口发呆,还喘着粗气。“皇上他……”小唐苦着脸。
“今儿个怎么这样早就下朝了?”子夫一边将刘彻扔在地上的冕冠拾起,一边示意子儿端茶来,“朝上……发生什么事了?”“哼!”刘彻一听,立刻哼气,“要不是看在他事两朝,也算忠心于国,朕早就治他个犯上不敬的罪了!”声音恨恨的,龇牙咧嘴。子夫好奇极了,“到底是谁啊?”
“是汲黯汲大人。”小唐悄悄凑了子夫的耳边,轻轻说了。子夫恍然,掩嘴偷笑,原来刘彻是在生汲黯的气呢。鼎鼎大名的汲黯,以刚劲直谏闻名,要不也得不到个“汲直”的外号!今儿个不知怎么跟他钉钉铆铆地对上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子夫去问。见刘彻不语,看向小唐,小唐偷眼去看刘彻,见他也没有反对的表示,这才大了胆将朝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给子夫听。说到“天子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时,学着汲黯的神态和口气,把子夫给笑得几乎坐不住。
“然后呢?”子夫追着问下文。“什么然后?”一旁的刘彻终于忍不住了,瞪着眼,“然后天子就在这儿了!”“你……你就这样跑回来了?”轮到子夫瞪眼,想笑又不敢笑,“你把朝臣都扔殿上了?”“难道留在那里丢我的脸?”刘彻气得脸色发白,“要不是……念着汲黯平日素行良好,我刚才就……”“下旨斩了他?”子夫接道,“那你可真不用仿效禹舜了……”
小唐“啊”的一声,张口看着子夫。刘彻却不语,别过头去自顾自生闷气。
“太傅,茶来了。”子儿捧着托盘。子夫笑笑,接过手,“好了好了,都回来了,还气什么,喝些茶去去火气……”刘彻被子夫拉转身来,也不说话,端了茶碗往嘴边送。可是才到一半,脸色一沉,甩手就想把手里的东西往外扔……“不许丢!”子夫指着那茶碗,“它可没得罪你,别拿它撒气!”刘彻的手停在了半空,看了看子夫,蹙眉,把手里的茶碗重重放回了几案上。幸好倒的水不多,没溢出多少。
“你就是这样,”子夫擦去几案上的水渍,“汲黯得罪了你,你就找他说去。人家用一张嘴说的你没声了,你就不想想自己的理由?你也可以跟他讲么。倒会把人撇下,拿我们寻气了?”“你……”刘彻想不到子夫居然不帮着自己,气得冒烟,看到一旁的小唐和子儿,虎起脸,“下去,你们全给我下去,一个也别留,看着心烦!”子夫知他心情不好,抬眼示意。“行了行了,脾气发过就算了。”回头来好生安慰,刘彻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皇、皇上……”才出门的小唐又回了进来。“你……不要脑袋了是吧?”刘彻龇牙。“不是,皇上,”小唐直往后缩,“是汲黯汲大人在外求见。”说完,立刻溜了没影。子夫颇为意外,去见刘彻,他也露出意外的神情来,但随即又被愤怒代替。
“人来了,正好!想发脾气你就冲他发。”子夫故意逗他。“他居然还敢来!”刘彻握紧拳,牙齿咯咯响,“让他进来,我倒看看他还能骂我些什么!”子夫好笑着他赌气之语,不过还是站了身去请人。
“慢着!”刘彻忽然抬手叫,子夫转头去看,见他起了身在找刚才扔在一边的冕冠往头上戴,嘴里嘟嘟囔囔,“等一下等一下,等我戴好了……行了,让他进来吧。”子夫见他略显狼狈的样子,差点又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臣汲黯叩见陛下。”汲黯进门便匍匐在地。“汲大人,朕可不敢当,”刘彻冷言,“可受不起你这一跪啊。”“陛下言重了,”汲黯道,“陛下为君,君臣之礼怎有受不起之说?”“朕都被你说成昏君了,哪担当的起如此大礼?”刘彻还在钻牛角呢。
“微臣深知微臣刚才出言不逊,特来向陛下请罪。”汲黯道。刘彻嘴角泛笑,不过是冷笑,“出言不逊?哪里啊。朝廷里,想你如此戆直的臣子,可真是没几个啊。”“陛下过言,”汲黯不卑不亢的,“刚才,也有同僚跟微臣言,说微臣进谏时,太过冲撞,未给陛下留言面……”“你……”汲黯的直言快语让刘彻脸色又发青,指着他说不出话。一旁的子夫见他俩针尖对麦芒的,谁也不肯让着谁,心下着实感觉很好笑。
“然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陛下于不义乎?”汲黯又道,“且臣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他这番说话咬文嚼字,子夫要稍微凝神才能听明白。刘彻闻言,看着他,想发的火却憋得更甚。“陛下若欲治臣罪,臣领受!”汲黯抬起头来,看着几案后的刘彻,铿锵有力。
“你!你……”刘彻瞪着他,“你”了半天,终于挥手,“退下、退下吧。”汲黯看他,低头行礼,“臣谢陛下,臣告退。”站了起来,退出去。
子夫探头看着汲黯走到看不见人,终于忍耐不住,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你……”刘彻又开始“你”了。“我什么?我不能笑么?”子夫嘴角合不上,见他脸色真不好,只得用手捂嘴。“你看看,这汲黯,”刘彻瞪眼,手指门外,“就这样说话,还不气死我?”“汲大人说的直白,可是挺有道理的。”子夫终于止了笑,“你不觉得么?不能因为忠言逆耳,你就不肯听了吧?”
“我可没有!”刘彻立刻反驳,“你看,我还不由得他骂!”“我可不觉得他骂你。”子夫边说边替刘彻脱去冕冠和朝服,“汲黯大人可非常尊重你呢,哪个大人像他那样,不在朝堂上还给你行如此大的礼?你要说他不尊你为君,可太冤枉他了。”收起朝服,又帮着披上了便服,“我看啊,你要是有心,不但不能罚他,反而应该赏他!”
“赏他?”刘彻眼睛瞪得圆圆的,“就他刚才那样还赏他?”他脸上抽筋,略有“我在犯贱”的神态。“当然该赏!”子夫才不理他,一边替他理着袍子,一边道,“敢于直谏,不畏人言,这样的臣子为何不该赏?我记得上一次,你曾派他去视察河内郡火灾的情况,他不但查明火灾损失不紧要,替朝廷省了开支,又发觉了河南水灾严重,以河内郡官仓分发粮食以赈济贫民,可救了一方百姓的性命!这样的忠直之臣,你上哪儿找去!”
“那他也犯了‘矫旨’之罪,功过相抵,我可没亏待他。”刘彻辩解。“我可觉得他是功大于过,”子夫道,“一面替你节省了不必要的花销,一面替你安抚了民心,这功劳可比‘遵旨办坏事’强多了!”
“你……”刘彻直直看着子夫,无语,长叹,抚额,作罢。
“启禀皇上,丞相求见。”小唐的脸在门口出现,立刻又隐去。这厢刘彻和子夫面面相觑,一个接着一个来,算是怎么回事?“传。”刘彻转身坐好,只是稍稍整了整外袍,没有要子夫重新换朝服戴冕冠。
“臣参见陛下。”田蚡进来,弯腰作揖。“舅舅见朕,所为何事?”刘彻让他坐了,问。“陛下,刚才臣看见汲黯……”田蚡看刘彻,见他脸色微变,立刻住了嘴。“舅舅来找朕,是因为汲黯么?”刘彻挑眉。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田蚡连连摇头,“那汲黯在朝堂之上当着众臣的面对陛下出言不敬,着实可恶。臣是替陛下不平……”“朕自有分寸,”刘彻打断他,“舅舅,你过来……”“噢,臣有重要的事请奏陛下。”田蚡终于接翎子,将手里的一份竹简递了上来,“这是上次陛下交臣拟的官员任命单子,臣想了好几天,列了几个,给陛下过目。”他偷眼看着刘彻,眼神闪烁。
刘彻打开竹简,细细看着,“这些……这些人名为什么都没听过?”他去看田蚡,“舅舅,都是些什么人?”“自然是有能力的儒生,”田蚡低头道,“臣也选拔了好久,才有了这些人选的。”刘彻看他,又看折子,“是么?”他忽然放下竹简,“舅舅,你手里还有一封,是什么?”
“噢,这是……”田蚡笑笑,“这是臣的私事……”“私事?”“是啊,”田蚡上前去几步,将手里的有一封竹简递过去,“臣最近家中又添了些奴仆,原先的宅子略挤了些,特选了块荒地,恳请陛下赐给臣益宅之用……”“荒地?”刘彻略有兴趣地看那竹简,“长安城里现在还有荒地?舅舅倒指给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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