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刘彻的面,只是对着宣室里不断的人来人往颇感意外。这算吹的什么风,平日里不曾见到的臣子们个个都跑来宣室报到,还指名道姓要见刘彻,连太后都着人传话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他。莫非朝廷里出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动?一时半刻的难以想透其中根由,子夫无奈只得做起小秘书,把每位来宣室求见的大臣都留下名字记录,等正主儿回来再由他自己决定见是不见。
用了晚膳,略有些犯困,子夫想着要等刘彻回来,便不肯回寝室休息,遣了子儿回去,自己支了头在书案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一天纪录的册子,渐渐有些眼皮沉重的感觉,不由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听到“吱呀”一声响,子夫抬起犯困的眼看着门口。一个人影兴冲冲的从外头进来,“子夫,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中气十足的宣告好像一针振奋剂,让子夫的瞌睡消退了不少。看清楚正是等候多时的刘彻,子夫抬起了头,“你……回来了,呀……”突然龇牙,甩起一直撑着脑袋的手臂,竟是多时不动,发了麻了。
“怎么了?”刘彻过来。子夫摇头,“没事没事,你都上哪儿去了?今天可有好多大人找你……”“呀,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刘彻突然兴奋起来,将手里的一封竹简扔在案上,“严助起兵了,他果真起兵了!”
“什么?”子夫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刘彻还有些糊涂。“严助发兵了!救东瓯!”刘彻清清楚楚地回答,令子夫惊讶。“真的?这么快就来了消息么?”刘彻摇头,指了指案上的折子,“不是消息,是折子!鸿翎急使送来的。”
子夫闻言,立刻弯腰去拿,刘彻却已然忍不住,开口复述着折子的内容,“会籍太守说,严助持着我赐给他的符节,要太守发兵,他不允,没想到严助所带的禁卫军居然拔剑斩了郡司马,所以最后不得不遵照执行,还说严助要求大军置围困东瓯王城的闽越军不顾,直接找船渡海攻击闽越本土,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好厉害的严助!”子夫也不看奏折了,倒是看着刘彻,“看来你这回倒真选对人了。”刘彻却一脸神秘,“你以为这司马是严助斩的?这渡海之战是严助提的?”“那是……”子夫看着他,忽然茅塞顿开,“卫青!一定是卫青的本事,对不对?”
刘彻点头,“自是他的,严助毕竟是个读书人,没那么大胆子把刀杀人,我猜一定是卫青使的计!这小子,胆子的确大了,竟连司马都敢砍!”他原本有些严肃,可是话锋一转,立刻又雀跃起来,“不过的确办得好!可给我长了脸了!”
“呀,可是……朝廷里……”子夫突然想到了,去找案上自己写的那封竹简,这才发现居然掉在了地上,躬身去拿,“今天有很多大人来找你,许昌、庄青翟、汲黯、郑当时……还有皇太后也着人来传话……”不及说完,已被刘彻夺去了手里的东西,“行了行了,我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无非是听到风声了。”“那你……”
“我先前一直在皇祖母那儿……”子夫一惊,“太皇太后,她说什么了?”刘彻微笑,又摇头,“没说,什么都没说。”见到子夫眼中的不解,刘彻过来搂住了她的腰,“我下了朝就去皇祖母那里请安,没想到遇到了程不识,他就拿着这封折子……”
“你……拦了折子?”子夫问道。刘彻耸了耸肩,“也不算拦,是收了折子。不过,程不识说他本来就是想交给我的。之后,我就一直在皇祖母那儿,想着要不要把严助发兵的事儿告诉她……”刘彻笑了一下,“想了一回,还是决定暂时不说。”“为什么?”“因为程不识把折子给我,不就是因为他也不愿意让皇祖母知道么?”刘彻道,“既然程不识都不想让皇祖母知道,我当然不犯这个难。”
“可是朝里的大臣们……”子夫转头看了一眼那封写满名字的竹简。刘彻扳过她的头来,“他们一个都没到安乐宫去,倒跑这里来找我,哼,不理他们。”“还有太后呢,她让人来传了几次,要见你有要事相商……”“什么要事,还不一样!”刘彻轻描淡写,“我问过禁卫了,舅舅今日入了宫,定是他把东瓯的事情告诉母后了,这才着急呢。”
“你不管?”“不管,”刘彻摇头,“现在虎符都在手里了,就是朝廷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应该谢谢太皇太后,”子夫抿着嘴,“我觉得她心里有数呢。她不说,可不代表不知道,要不怎么就把虎符给你了?”
“……其实我也有些疑虑,”刘彻点头,“今日皇祖母还跟我说,虎符总在她身边,都没使过什么用处。交了给我,即使调兵遣将,总算名正言顺,没坏了祖宗的规矩。”“她说了这个?”子夫问道,“她没有提东瓯的事情么?”“没有,一个字都没提。”刘彻道,“我当时就奇怪呢,皇祖母说话有些没着落,可是总透着玄机。”
“她是帮你吧。”子夫将头靠上了刘彻的胸膛,“不管严助发不发兵,她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早把虎符给了你。要真的发生了,也免得坏规制的恶例,你说是不是?”“嗯……说的有理,”刘彻点头,伸手抱紧了她,“子夫,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皇祖母可也不会那么快就把虎符给我,那可是整个大汉朝的兵权啊!”“你啊,可要知道老人家的心意,”子夫抬头笑,“还说太皇太后她不疼你……”
“疼,谁说不疼?”刘彻伸手来捉住子夫的下颌,低头来吻,“我疼你……”“你……没正劲!”子夫红着脸推他,可是没推开,终还是淹没在他的温柔中。“我就喜欢看你脸红,”刘彻笑着,欣赏子夫的窘迫,随即弯了腰将子夫横抱入怀。
子夫没有防备,本能的搂住了刘彻的颈项,“你……”“刚才见你伏着身子,困了是不是?我抱你去睡下。”刘彻边说边走。子夫心如擂鼓,“我、我自己走。”“呵呵,”刘彻笑了出来,摇头,“你呀!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看你睡下我就走。”
子夫闻言脸更红了,将头埋入了刘彻的颈窝,“坏蛋!”声音虽轻,可是传入刘彻耳中,却是引来更肆无忌惮的笑声。
太后整一夜没有睡好,等看到刘彻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心中一口气涌上,竟说不出话,只是抚着心口不停的喘息。
“母后,这是怎么了?”刘彻见状,很是不解,将太后扶到座上安置。太后却看着他,拉住他的手,“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刘彻更感奇怪,“母后何出此言?”仍是在旁坐了,等着宫女奉茶来。
“昨儿个让人找你来,你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太后脸色难看,颇有儿子翅膀硬了管束不住的心痛。“噢,昨天儿臣一直在东宫陪伴皇祖母,”刘彻不缓不急,拿过茶来,悠悠吹了吹白气,“等回到寝宫,都是日入时分了,想着母后必是歇了,才决定今日过来……”“皇上说的倒是轻巧,可知我为你都担了一夜的愁……”“愁?怎就愁了?”刘彻挑起眉来,故作不解。
“你啊……真想存心气死我是不是?”太后瞪着他,“那东瓯之事……”刘彻原正打算喝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歪过头来看着太后,“东瓯?母后也知道出兵东瓯的事了?这消息倒是真快。”太后一时语塞,“如此重大的事情……”“如此重大的事情,朝廷里的大臣可没几个知道确切消息,”刘彻接下去,“程不识得了折子便送到儿臣手里,朝廷最多也就知道些风声,没想到,母后居然这样灵通。”“我是关心你啊……”
“是母后关心儿臣,还是舅舅关心朝事啊?”刘彻面色发冷,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几上,发出“当”的一声,将太后震的说不出话。“舅舅虽然不在朝堂担职,可是的确热心的紧。如此机密的折子,儿臣都没瞧见,他倒先知一二,当初那太尉……果然当的好。”“皇上,你舅舅总是好心,”太后寻找说辞,“他要心里没你,怎会这样着急东瓯战事?”
刘彻很是好笑,“他着急东瓯?他要着急,当初儿臣请他来宣室议政的时候,他就不会反对出兵援救,说什么闽越、东瓯都是化外之民,大汉天朝无须插手,那时候他那太尉的本事倒都没了影儿……”
“他是清楚东宫老太太的心思,”太后急道,忽然想起来要紧之处,“皇上,老太太可知道……眼下东瓯的情况?”刘彻看了太后一眼,不答话,伸手去整自己的衣摆。太后急了,“皇上……”“儿臣昨日下了朝就一直在皇祖母那里,呆到皇祖母歇下才离开……”刘彻说的慢吞吞,看着太后的神色从焦虑慢慢演化成释然。
“你一直和老太太一块儿,就是说她还不知道出兵的事儿。”太后点头,“这就好,这就好。”“怎么?皇祖母知道又如何?”刘彻问道。太后心口一跳,看向刘彻,“你这胡话!你皇祖母反对用兵,这谁都知道,现在严助持了你的符节偷偷发兵,要让老太知道了,还得了?”
“母后此言差矣,”刘彻摇头,“发不发兵不在主要,打不打赢才是症结!”“打赢?”太后略显呆滞,“皇上你……”“儿臣足有十成的把握能赢得这仗,”刘彻眼露亮光,“只要仗打赢了,还怕那满朝的嘴巴?至于皇祖母那边,儿臣相信,她老人家该是乐见战果的。”见太后没有搭话,刘彻站了起来,“好了母后,东瓯的事情儿臣自会处理,母后自当歇好睡好,莫要多操那份心。”
他起身欲走,突然想了什么,又转身来说,“对了,麻烦母后转告舅舅,以后有工夫多关心一下治国大计、用兵之法,不要尽把心思放在权衡逢迎之术上!还有,虽然他是国舅,也要注意自己的行止,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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