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昙花梦 > 七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七(本章免费)

    与皇太后相见,自是免不了一场伤感。她向东莪问起大福晋病中的种种情形,忍不住也流下泪来,紧握她手叹道:“她自***十分要强,我初时听闻她卧床养息,心中便很是不安。倘若不是病的严重,依她的性子是断不肯放下手中的事躺下休息的。”东莪满心酸楚,也是泪如雨下。

    苏茉尔在一旁柔声相劝了许久,二人方才渐渐止泪。这时,门外有传“十一阿哥到”。话音未落,博果尔穿着一身黑狐小袄走进房来,他的小脸冻得通红一边走一边说道:“还在下雪,春天难道就不来了么?”皇太后伸手拍了拍他笑道:“谁说的,你一进屋子,春天不就来啦!快去看看你东莪姊姊,她正伤心呢!”

    博果尔向东莪走来,对她上下端详一番后道:“东莪姊姊瘦了。如今有博果尔陪你解闷,保管让姊姊高高兴兴。”他转向皇太后道:“太后娘娘,姊姊来了宫里,您可要留她多住些***子,好么?”皇太后笑道:“这个自然。”

    东莪坐在皇太后身旁,宫女拿过毡毯,为她盖在膝上,博果尔也爬上大榻,和她坐在一起。他眉飞色舞,说起冬***里的一次围猎,正说到精彩处,有太监宣“皇上驾到”,福临也走进房来,东莪忙起身行礼。他向皇太后行礼问安,再对她点头示意,坐在一旁。宫女捧上暖炉,他接在手里。

    皇太后笑道:“这下可好,我这儿又成了皇上阿哥们喜欢来的地方。”东莪看向福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静听博果尔续完他的“猎场大获记”。博果尔一边说一边卷起左手的衣袖,递到东莪的面前,她伏身细看,果见两道约有二寸长的淡淡痕迹,他洋洋得意道:“那兔子让我***中一箭,居然不死,我拎着它的耳朵,那畜牲竟抓了我一把。”

    东莪伸手轻轻***,他摇头笑道:“早不疼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等我再长大些,***做最棒的巴图鲁哩。”众人又闲聊了许久,便都被皇太后留下共进午膳,膳后皇太后照例要小歇,仨人便都退了出来。

    屋外雪已停了,只是天气仍很阴沉。仨人在院中闲逛。福临离了慈宁宫便不再只是一个听者,他说起这半年来,他开始渐渐喜欢汉文老师的授课,当然每***的摔跤骑***也并未放下。

    东莪看他脸色也较从前红润,个子也有些长高了,自然替他感到高兴。他还说起跟着老师学画,大有开拓眼界之感。她看他饶有兴味,便向他问及一些书画名家的典故。他笑道:“早知道你要问这个,都记下了在脑子里呢!”说着将他喜好的黄公望、荆浩、关仝和倪瓉几位名画家一一列举。他说话间神采飞扬,显得自信满满,与当年初识的那个郁郁少年几乎判若两人。

    博果尔在一旁早不耐了,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怕东莪又引他长篇大论,忙道:“皇帝哥哥真的做了不少画呢。咱们这就去上书房看看吧,东莪姊姊,那儿还有我的一副大作,可好着呢。”福临笑道:“你真要拿你的大作给东莪看,我可要先给她垫个底子,要不然吓着了可怎么好呀!”博果尔很是气恼道:“我是为陪皇帝哥哥才画的,皇帝哥哥既这么说,下会再找我,可就难啦!”福临哈哈大笑,东莪轻拍博果尔的肩膀,一路同去。

    到了上书房,博果尔便开始寻找他的画。东莪抬头看到这屋墙上挂着不少字画,看的出虽是初学,但却凝聚了学画之人的深厚兴趣。她道:“你这里,可大不相同了。”福临喜道:“是么?赶明儿你也来画些好么?”东莪微笑点头,他很是高兴,将挂着的字画中哪幅受到老师好评、哪幅又是何时画的,一一说给她听。

    趁着福临埋头找画的时候,那博果尔走到她身边轻笑道:“东莪姊姊,你看这是什么?”他将手中的画朝前一递,东莪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幅仕女图,许是福临初学,还不善人物。图中便只画了一个简单的背影,还有点似是而非。是一个女子对着月亮站在假山之侧,身边尚有几片芭蕉,画的右侧提“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僚纠心,劳心悄兮。”是诗经中“***出”的两句。

    博果尔道:“难道皇帝哥哥真画的比我好么?我看不见得,人脸最好画,他偏偏只画个背影。”东莪笑道:“这是意境,你还不懂的。”他笑着轻声道:“我知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呢!我就知道,这个是皇帝哥哥的心事呢,他偷偷藏着的,我早看到了,一直想翻出来瞧瞧是什么。”

    偏巧这会儿福临找了幅画走过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找到他的大作了么?”他低头看到博果尔手中的画,忽然满脸通红怒道:“你找你自已的,乱翻什么?”将那幅画一把抢过。博果尔小嘴一扁,就像要哭,东莪忙过去安抚他,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看向福临,却见他脸上红潮未退,也正偷***向自己,见她瞧他更是着急,慌忙将画塞到身边的纸筒中。此时,太监前来禀报,是福临的汉学老师到了,东莪和博果尔忙退了下来。回来的路上,东莪向博果尔柔声劝慰,他也是孩童性情,一时委屈,转眼也就忘了。整个下午,他便一直与东莪作伴,直到晚膳时方才离开。

    太后寿诞这天,下起了一场大雪。因为不是整十的大寿,皇太后力主简朴,也就是在宫中设了几桌家宴,传唤各位王公贝勒的福晋入宫一聚罢了。皇太后事先询问东莪,可要招她额娘入宫,东莪自然满心欢喜,在宴席上见到她额娘,彼此十分高兴。额娘向她说起,阿玛已于***前出城狩猎,近***以来,也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东莪自然也为他欢喜。

    此后在宫中一住十数***,东莪每天大多与皇太后作伴,说些王府中侍女间流传的外间趣事给她听。皇太后久居深宫,对于宫外种种都觉好奇。不经意的言谈之中,东莪甚至觉得她对于自己王府中的大小事宜也充满兴趣。时常询问一些起居往来的事,东莪虽知之甚少,但怀着对太后的好感,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屋子里垂下厚厚的帘子,各个窗口都糊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寒气***。屋中央放着***的火炉,不起眼的黑色木碳下燃着暗暗的光,不怀好意的怯怯地发着热,竭力压抑着光芒。而东莪只觉得温暖,在一室的温情中与太后对坐,许多甚至从未与额娘倾诉的话都不自禁地一一流露,她的眼中现出柔和的光,轻轻抚慰,令她觉得无比适意。

    福临每***的***程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再有那么多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在晚膳后方才来到,在皇太后的宫中停留下来,听她们说话。在这里他总是很少插嘴说话的,东莪在与皇太后对话的间歇,偶而转头,总会碰上他的目光。他像是屏着气,在屋子的另一端看着她们,虽近在咫尺,可却时常让东莪觉得有一些莫名的不安,甚至能感觉他渐渐滋生的不满情绪。终于有一天,东莪在一个早晨比平***稍迟一些来到皇太后的寝宫,却见到福临一脸怒容自里而出,差点和她撞个满怀。他定睛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叛逆,伸手拉住她就走。

    东莪不知所措,被拉着小跑,看他脸上满是怒气,只得跟着他。一直跑至花苑,他方才渐渐慢下步子。院子中到处是残雪,许许多多的宫女太监们正将路边的雪扫至两旁,而小径上细小的石缝间尚留有些许微白,不过无力持久,只一会儿的光景便融化了,露出原来的黑色面貌。

    他在路旁站立,久久不语。东莪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平静便道:“气消了么?”他转头看了她一会,轻轻点头道:“刚刚和皇额娘……”东莪打断他的话道:“既已气消了,就不要再去回想吧。”他朝她深深注视,没有说话。她道:“我此次入宫,觉得你比往年有了一些改变,你变的自信,快活的多了。”他道:“你真这么觉得?”东莪微笑点头:“是,我在家里时常会想起你可有什么变化没有,不知你近来可有喜欢上学,或是……还是和那些个笨布库摔跤?”

    福临笑道:“你是在笑我吧。”东莪掩嘴微笑不答,他道:“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近***也没有空来陪你。博果尔不来烦你的时候,你就来上书房吧。”她笑着点了点头。一阵微风吹过,有几片碎雪落入东莪的身上,二人抬头一看,才发觉是站在一棵枯树下,那些撑天的枯枝上堆积着残雪,被风一带便洋洋洒洒的落将下来,二人便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看到一个太监蹲在路旁,不知在做些什么。他十分的专心,二人走到近处,他也没有发觉。东莪伏身看去,见他将雪轻轻拔开,在草皮下翻出一层土,再小心地装到身旁的一个布袋里去。福临“哼”了一声。那太监听见回过头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伏在地上便拜,说不出话来。

    东莪看他一条稀疏的辫子白多黑少,身子佝偻,是个年老的太监。便问道:“你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将土放在袋子里?”他身子尚不停发抖,好一会方道:“回禀皇上,回禀格格,奴才是宫中的花匠,正在寻些松土准备栽培新苗。”东莪看他吓得不轻,便说:“你起来吧,地上冷。”他头也不抬,只是发抖。福临皱眉道:“你起来回话。”这老太监犹豫了一会方才慢慢站起,垂头侧立一旁。

    东莪又问道:“也有冬***栽培的花么?”福临笑道:“那自然是有的,像梅花、水仙便都是冬天开的。”她探身朝那老太监的布袋里看了看,他忙道:“回格格,这里面都是土,脏得很。老奴正打算拿回屋里栽培呢。”东莪便道:“你打算种的是什么花,也是冬天开的么?”

    他躬身答道:“回格格,这次种的是一个稀罕种子,在六月里方才开花,到了九月便不再有啦。”

    东莪点头道:“哦,原来只开三个月的花”。他笑道:“回格格的话,并不是开三个月,是在这三月之中方才能种。此花只在夜间开四个时辰,一见到强光便枯萎。”她奇道:“有这么奇怪的花?它叫什么名儿呢?”他答:“是叫昙花!”福临插道:“昙花一现,原来是从这里来的。”

    那老太监躬身笑道:“皇上所言甚是。”东莪道:“不知道长的好不好看!”老太监笑道:“种出来便看到了,格格若喜欢,奴才给您留着。”福临也道:“是呀,你若想看,我让他种出来后给你送去。”东莪点了点头。福临便道:“你去吧,要认真栽培,种的好,我再赏你。”老太监笑得合不拢嘴便告退了。二人又在院中走了一会,福临方才回上书房去了。

    东莪回到皇太后的居所,太后听她说了早上的事便笑道:“我还道福临终于长大了,哪知道他还这样的孩子性情。”当下也不再说今***之事,只与她闲聊。此后数***,东莪都依言在上书房陪福临一同作画,涂鸦之间,倒有许多的乐趣。

    转眼天气渐暖,她在宫中已住了二月有余。这***,东莪和往常一样往皇太后寝宫去向她问安,掀开门帘便见几个大臣正告退出来。苏茉尔向她走来,说是今***皇太后不适,不用问安了,东莪依言退下,临走时自幕帘一侧看到太后依窗而立,面上似有愠怒之色。

    她回到住处不久,却又受到了太后的召见,忙再度过来,这次细观太后神情,只见她脸上方才的怒色已略有平息。太后向她说明,原来是多尔衮向宫中派人来召东莪回府。皇太后神色淡然道:“那你先回府中去吧,改***有了空闲,记得再入宫与我作伴。”东莪应声退下,即***出宫。

    回到府里,却发现王府上下张灯结彩,忙做了一团。东莪问她额娘几回,她却只是摇头,加之她也十分忙碌,东莪竟没有与她细谈的时间。只等到入夜时分,待她回房时才又再度问起,她沉吟了一会道:“你阿玛迎娶了新的嫡福晋,很快就要回府了。”东莪一头露水,听不明白,再问了一次,她这才细细相告。

    原来多尔衮月前并非是去狩猎,而是赶赴连山,迎娶李国(朝鲜)的顺义公主。再过几***,这顺义公主便要来到北京,从此以后,她将取代大娘,成为王府中新的大福晋。东莪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顿觉心中涌起失望、悲伤、愤怒诸多情绪。额娘见她不说话,正要相询,东莪却一扭身跑回自已的房里,自顾自生起气来。

    果然,不久后的一***,王府中一早便开始忙碌准备,侍女们说起自王府向外,一路铺了几丈远的红地毯,进城之路更是从一大清早就开始肃清,等候在王府门前的吹奏班子少说也有十队……而东莪只觉气忿,不论她额娘如何相劝,她抵死不愿离开房间,再说到后来,竟索性将额娘推出门外,不再理会。六福晋急的没有法子,前面又有人来催,她只得离开。

    东莪让吴尔库尼准备纸墨,只在房中练字,对外间一切不闻不问。到了巳时,外面开始热闹起来,乐队吹吹打打,又附有许多恭贺笑声传来。听在耳中却令她异常烦燥,将乱写的纸一张张扔的满地都是,吴尔库尼从未见她这样,只得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过了一会,又听额娘来劝,说是前厅正要行礼,于情于理东莪也应当前去拜见。她听了却更加难受,一时间只觉悲从中来,竟伏在桌上哭出声来。额娘怕惊扰父亲,不敢再劝,只得走了。

    这宴席足足摆了三天,前院流水般人来人往,笑声不断。东莪整***呆在房中,一步也不愿离开。额娘无暇顾及,只得叮嘱吴尔库尼多加照料。每***听到隐约传来的欢笑声,都令她几乎夜夜不能安睡,想到大娘,又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巾。

    不过这喜宴终有结束的一***。这一天,东莪早早起来,发现那喧闹已经消失,院里院外一片寂静。她打开房门,五月的早晨,刚下过一阵蒙蒙细雨,空气中尚有些烟雾蒸腾,早起的仆人们也许都在前院忙碌打扫,庭院里竟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

    东莪独自向院中慢慢走去。小池塘里,微风吹动水面,波光荡漾,水纹与水中楼台假山的倒影汇在一起,犹如水晶帘在微微摆动。她向池中久久凝望,脑海中却浮现出大娘的脸庞,才几个月的光景,她已经被阿玛遗忘了,此时的王府中也许不知何处蜷缩着她怯怯的幽灵,正独自哭泣呢!她抬起泪眼,却看到长廊的窗格中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慌忙退入身旁的假山之后。

    只听得脚步声渐近,不多时,多尔衮便来到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他身上的衣衫随风微微荡动,更显得他的身形十分消瘦。东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集,一心想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又想责问他如此的薄情寡意,大娘尸骨未寒,为何却要这般忙着续弦……

    就在这时,却听多尔衮深深地一声长叹,不知为何,这一声轻轻地叹息竟忽然打断了一切存在于东莪心中的对他的埋怨,这叹息声中透露着浓稠的化不开的东西。东莪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那是寂寞。

    就在这一刻,她原谅了他,甚至在她的心底,觉得大娘一定也会原谅她,她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背,正要迈步。忽听到池塘那边传来的家奴禀报声,只见多尔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东莪独自站立许久,自院中回来,嘱咐吴尔库尼为自己梳一个漂亮的旗头,穿戴整齐,向前院走去。多尔衮正和他的新婚福晋在用早餐,看到东莪,他异样欣喜。东莪向他们盈盈拜下,第一次晋见她的新“大娘”顺义公主。这公主非常年青,生的娇小清秀。她听东莪说着自己家乡的语言,顿时和她十分亲近,露出雪白的贝齿,是一个羞***温存的女人。

    六福晋在她回房时,已在房里等待,她一边轻拭泪水,一边笑赞东莪做的很好。东莪换下装束,自枕下取出大娘的锦帕。将它细细的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最妥贴的位置。她额娘在一旁看着,难以自禁地又落下泪来。

    多尔衮忙碌的***程并没有因为新婚而稍有停滞。可是六月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刚入七月他便又病倒了。这一次的病他却好似早有预感,早在之前便已将宫中的一切事务安排给了理事三大臣合议协商。自他病后,更是拒绝了所有外务,除了每***详听三大臣的一次奏报,其余时间他都遵从太医的建议卧床养病。

    这***,东莪正在自己的房中画好一幅山水,想拿到阿玛那里去,刚刚走出房间,却见到额娘一脸惶恐,将她拦下道:“这会儿,可不能去那边。”东莪奇道:“为什么?”她眉头微皱道:“是……是皇上来啦。”东莪闻言惊喜异常,心想福临能亲来看望,阿玛一定会很高兴。正想着,却见额娘一脸忧色,东莪向她询问原因,她只是摇头,还不时地朝正房中张望。

    东莪心怀疑问,很想去那里看看,但想到这毕竟不是在宫中,福临亲临府邸,总是不能无传自见。只得回到房中,却又无论如何不能静下心来,更奇怪的是这会儿连吴尔库尼都不知去了哪里,她问身边的侍女,却都说刚刚还在,眼下也不知到何处去了。

    就这样在房中呆了一会,东莪再也忍耐不住,趁额娘有事走开的间歇,忙朝前边去了。快至多尔衮房外之时,却正好见到福临由太监引领着,在离自己不远的长廊边走过,她忙停下步子,静看他自眼前缓缓而过。

    只见那福临微低着头,面色好似含有愠怒,身旁的一众太监侍女们也尽是惊慌神色。东莪倍感好奇,朝他注目看去,眼角带过,却又似在前面的长廊之侧瞥有一个青色身影一闪而过,这背影十分熟悉,可她无暇细想,只看着福临。

    便在这时,她身后的侍女也纷纷赶到了,见到不远处正慢慢走过的福临,她们大惊失色,都停下步子跪了一地。福临好似受到这阵纷乱所扰,抬头朝这里看来,与东莪目光相触,他顿时停下了脚步,东莪鞠身行礼,只见他脸上似有欢颜一闪,一脚向前,像是要走过来,可又忽然生生地止住了。

    东莪与他隔廊对望,只觉得他的目光从未如此深沉过,双眸的光亮之中,好似有无数言语欲言又止。她忽觉莫名心怯,眼前这人似是而非,虽则面容熟悉一如往常,此时二人之间也只隔着这丈许空地,可看似几步之遥,却恍然有千里之感。

    七月的炎夏,原是没有一丝风声,这时却不知从哪里吹过一阵微风,这轻风带着一朵自树上落下的***的玉兰花,飘飘荡荡着自二人的视线之间缓缓落到地上,他们的目光不由被它带动,随着花的落势,极慢地移动开来。恍惚间,东莪仿似看到福临的嘴角微动,像是说了一句什么,可是相隔太远,却未曾听见。

    却见一个太监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垂首说了什么话,他向东莪极微的点头,便转身走了过去,东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心中满是疑惑,忙转身向阿玛房里走去。他的房间为挡***光,挂着密密的竹帘,室内一片晕暗,东莪静静走向里间,见到阿玛躺在睡椅上,正闭着眼睛,一旁却有个下人正在捡拾地上的茶碗碎片,地毯上有一滩茶水泼撒过的痕迹,颜色变深的地方好似深陷进去一块,污浊不堪,东莪向那块暗色注视一会,悄悄退了出来。

    直到当***的夜晚,她方才从额娘那里知道,原来今***福临前来看望阿玛时,不知为何,阿玛忽然大反常态,将他训斥了一番。本来多尔衮自病卧以来,因他的病症时好时坏,心情也随之变的十分恶劣,时常听到他责吆下人,众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也许他因此而迁怒福临,至使福临含怒而返。

    可东莪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之感却久久无法消散。她冷眼旁观,只觉自那***之后,阿玛时时陷入深思之中,有时整***一言不发,虽此事令她时常困扰,但见阿玛愁眉不展,身形消瘦,再无暇去想别的,只一心扑在他的病体调养之中。可他的病这般持续反复,太医换了数十种药方,也没有明显改善病情,一整个夏天便这样匆匆而过。期间,宫中送来昙花,东莪将其种植在花院中,也没有心情去打理它。

    九月的一***,父女二人一同用过晚饭,这***多尔衮的精神稍好些,便不愿卧床,东莪扶他到摇椅坐下,为他盖好毯子,窗上珠串的帘子下透进朦胧的月光。多尔衮看向窗外,忽然叹道:“又是中秋了。”东莪在他的身旁答道:“是呀,真快,去年的秋天多尼哥哥方才成婚,可如今他却就要做父亲了。”

    多尔衮看着她露出难得的笑意道:“是吗?在什么时候?”她道:“听说就***呢。”他道:“难怪前些***子我常看他独自笑着,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怎么不和我说。”东莪笑道:“多尼哥哥怕您怕的厉害,又生来像个女儿家,因此才不敢告诉你的吧。”他点头笑道:“是吧。”又顾自微笑一会,转头看她道:“东莪,你看阿玛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么?”

    东莪柔声笑道:“怎么会,在东莪的眼里,阿玛是最最慈和的人,小时候嘛,倒真有过一阵子怕您呢!”多尔衮饶有兴味问道:“哦,那是什么时候?”东莪侧头一想,道:“刚刚来京城的那几年,一听说您在书房,我就不敢经过。您站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座小山一般,我连抬眼看您都怕呢!”他朗声笑起来,歇了一歇道:“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东莪随口答道:“还不是大娘她说……”话说一半愕然惊觉,忙掩住了嘴。多尔衮笑了一笑道:“你大娘又和你说些什么?”东莪看他神色如常,便道:“大娘说阿玛看似严厉,实则是最最心软的人。对家人更是无比疼爱,她还说起三叔小时候十分顽皮,将您驯养的第一只小雕弄死了,自己却又先吓的大哭,倒反而是阿玛您反过来安慰他。大娘说明明自己伤心,却先去抚慰别人,只有心中满是亲***护的人才会这样做。”

    多尔衮道:“她总是把我说的太好。”说罢,他对着东莪笑了一笑,凄苦神色之中,这丝笑容满是苦***之意,东莪不忍再看,将头伏在他的手臂上,眼眶却渐渐红了。却听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心中曾经怪过阿玛吧。你大娘她病故未久,阿玛便娶了新人。”东莪不敢抬泪眼看他,只轻轻摇头。

    他伸手轻抚东莪的头发道:“阿玛虽是她的夫君,却更是这大清的掌舵人。有许多需要顾及的事,却唯独无力顾及这种种伤心。”他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才又道:“你大娘病重之时,你一直在她身旁吧,她都说了些什么?”东莪闻言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平静,道:“你不用担心顾忌,只管说吧。你大娘知道咱们这会儿说起她,必定十分欢喜。”东莪这才点了点头,将大福晋病重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转诉。多尔衮听完,目光凝结不动,脸色却异常苍白冷静。东莪暗暗担心,只盯着他的每一分神情变化,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竟盼望时光可以倒流,能让我赶的急回来,听完她要说的话……倘若时光真能回头,我发誓我多尔衮只做这一件事而已……你说上天可会听到!”东莪的心中如受重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静了一会,却听他又缓缓说道:“说来奇怪,你三叔亡故之时,我虽十分痛心,但却暗自诅咒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只留下我孤苦一人……可如今你大娘又去,我却……我却开始乞求上苍,唉!莫非我真的是老了么?”东莪紧紧握住他手轻声道:“阿玛,还是让女儿扶您去歇息吧!”

    他却望向窗外道:“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这样浪费,你陪阿玛去院里走走吧!”东莪反复相劝也没有奏效,只得扶着他朝院中走去。庭院里树影扶疏,明月窥人,远处频频传来假山上泉水流动的声音,二人在石径上慢慢行走,随风有些淡淡的花香袭来,多尔衮道:“这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

    东莪用力吸气,道:“兴许是许多种花混在一起的味道。我曾听人说,花香到了夜间便会更加浓郁!”多尔衮笑道:“哦,你在学种花么?”东莪听他一问,却顿时想起一件事来,忙答道:“不是的,是前些***子在宫中时听宫里的花匠说的,我还看中一种挺特别的花,拿到院子里种着呢!”

    多尔衮道:“是什么花?”东莪边走边看道:“要找一找才行,天太黑了,阿玛你走慢些。”

    多尔衮笑道:“你还是像个孩子。”东莪握住他手,一路上留神慢行,终于找到种花的所在,二人渐渐走近,眼前花坛中,昂立着几株白色的花朵。这花如拳头大小,形状有些似菊,但花瓣又与菊花不同,通体洁白,伴有浓郁的香气在夜色中四下散开。东莪蹲***子闻了闻道:“是了,就在这里,阿玛你看,它开了。”

    多尔衮稍稍弯***体看了看道:“这是什么花?”她答:“这是昙花,听说只在六月到九月间才开,只在夜里开花,而且开过四个时辰便枯萎了。”多尔衮道:“昙花!原来是这个模样。”东莪又怕他弯身太久,忙站起来扶他,他却道:“只能在夜间开四个时辰,白昼里的大好时光都无法经历。此花之美或许便是美在它的短暂一生,昙花一现,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言罢他站直身子,极目远眺,目光落在了假山边的小亭子上,却又不再说话。东莪知他又念及大福晋,心知劝慰无效,只得站在一旁。

    夜风习习,轻拂而过,静了一会,听他幽幽地道:“我这一生实是负你大娘良多。她为我求谋的,我没有应允,她想要的,我又没有办到。若早知人生如此短促,便是圆了她的心愿……哪怕她只能过一天……过一天那样的***子,到如今,我也不会如此痛心疾首!”他轻轻叹息,转身向她柔声道:“东莪,你有什么愿望么?阿玛一定为你做到!”东莪怔怔地向他仰视,他的脸背着月光,看不清面貌,但在这黑暗之中,却好似闪动盈盈光亮,使那星光亦为之黯然了。

    东莪轻声道:“女儿没有他求,只愿阿玛早离病痛,孩儿能陪伴在您的身旁,那就是了。”多尔衮轻拍她手,点头道:“我都答应,我都答应。”东莪扶住他慢慢回转,朝房中走去。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阿玛的言语总在耳际撩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长夜漫漫,她一时想着阿玛一时想着大娘,几乎整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忙起身往阿玛房里去,在半路上碰到他房中的侍女,这侍女笑道:“王爷今早好的多了,一大早便上院子里去了呢!”

    东莪将信将疑,忙向院中寻找,果见多尔衮正坐在池塘旁的石凳上,正招手唤她过去,显得十分高兴。东莪走到近处,看他脸色虽白,精神却好,正满脸是笑道:“一觉睡醒,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你看阿玛,是不是好多了。”东莪在他身旁道:“这么早便在石凳上坐着,阿玛可要小心着凉了。”

    多尔衮忙站起身子道:“那好吧,咱们就回房去吧。用过早饭,你让人去请林太医来,看看我是不是好多了,”东莪看他谈笑间言语轻松,心中压着的大石渐渐放下。迟些林太医赶来诊治后喜道:“任何病症,皆与心绪有关。只要心态轻和,再配以对症下药,身体康复,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多尔衮却只看着东莪,笑道:“这丫头只信林太医的,你瞧她听了你的话顿时眉开眼笑,早上我说我好的多了,她还不信呢!”林太医笑道:“格格关切王上,其心足以感天!有格格承欢膝下,王上的病指***便可痊愈了。”多尔衮微笑点头,东莪看他神情愉悦,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果然,接下来的时***,多尔衮不再长期卧床,除去午休晚寝,其余的时间他都努力活动身体,慢慢地甚至开始晨练。东莪从旁督促他每***按时进药,众人见他渐渐恢复神采,无不欣喜。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1_11060/c363684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