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或许也感觉到后座不太对劲，频频往后视镜看。
他单手掌控着方向盘，一只拳头抵着下巴，清咳好几声后提醒闻东：“闻东，我可以作证啊。真不是邹侠事儿多，当时那种情况我都没想到。就一个转眼的功夫，他们就把人带走了。
很明显是下了安眠药。
还有，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张毅这话说的我有点无地自容。闻东即便看到那东西，依旧还是没对我下脸色。
是我自己觉得有点难堪。
心里复杂万分。
暂时过不去而已。
那段……杂乱又悲苦的过去，被我尘封在心里的伤口，被我故意忘记的曾经。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唯独闻东不行。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那样。
我希望我在他面前的样子虽然不一定是洁白无瑕，但也希望是绽放的最美好的时刻。
这样我会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接触，和他再怎么相处。我通通都没头绪，也没答案。现在整个人好像从皮肤某一个层面上升起一种特别敏感的屏障来。
只要闻东靠近，我整个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产生排异反应。
闻东把后座的小毯子拿过来，搭在我膝盖上。手一碰就离开，并没有多停留。
“还有一会儿才到贵阳，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很轻很轻的嗯一声。在之后他也靠在另外一侧闭上眼。
我暗戳戳的观察他，弱弱的光晕打在他脸上，他卷而长的睫毛在眼角流下一层暗影。
看到我心头动了动。
“张毅，要是开累了，到服务区换我开。我打个盹儿，回头你叫我。
谢了。”
他没睁眼，但开口那一刻就把我刺激扭回了头。此刻车子疾驰在高速上，两边的植被不断倒退，我知道我已经走在挣脱宋大志一家的路上，可我的心还是出奇的乱。
我的手在毛毯下紧抓裙摆。也暗暗闭上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换闻东开车。张毅坐在副驾驶，全程我都没去服务区，也没有别的需求。
直到车子停在某一个位置。张毅开门下车。
闻东跟他道谢。
“没事，小事一桩。反正过年也都没什么事儿，在家也是待着。”他眼皮只看向我，跟闻东说：“你们俩……好好的啊。回去好好说，小情侣闹点矛盾，床头吵架床尾好。”
“你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回头空下来了请你吃饭。”
车子开走了。我下意识睁眼看窗外的张毅，而他已经落在车子后边。
我揪了一下裙摆。
心里也在后悔刚刚没有和他打个招呼。
好歹人家在我身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和闻东一起去家里救我。
可正是因为他看见那些……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和他说话。下意识回避着。
闻东把车子停在某个不知名的马路边上。
没解开安全带，只安静的坐在驾驶座。旋开水壶喝了口水又放回去。
最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
我感觉像是有太阳光点通过玻璃照过来。滚烫又灼热。
五指弯曲，更用力抓紧裙摆。心里其实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
“你在纠结什么？”
闻东徐徐开口问。
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他扭着身子，一只手臂靠在方向盘上，就这么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对着后面的我。
再问：“邹侠，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吗？我问你在纠结什么？如果是因为他给我看的那个视频！”
他有点冒火，但又憋回去了，扭头几秒后重新转过来，和我四目相对，手在半空轻轻滑动了几下，特别无奈的样子：“行，我承认我看到那个视频后心里特别不爽。不爽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当时想杀了他的心情都有！可我还是忍住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难道我就是为了得到你沉默的态度吗？邹侠，你甩脸子上脾气的时候他妈的能不能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我的泪就这么无声落出来。
如果是以前，别人当着我的面这么骂我，早就被我以更难听的话语骂了回去。
可现在他这么说，我只觉得很对。
只想哭。
控制不住的泪。我抬手擦了一下又一下，转了好几次头，最后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干脆把头深埋着，任由眼泪直淌。
哽咽的声音在车厢中充斥着。
最后换来的是闻东几句重重的叹息后拍在方向盘上的动响。
一下就把我惊到了！
“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邹侠，你到底怎么了？你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你知道吗？
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觉得我们，我们现在不适合谈事情。你回去吧，我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大年初四。你想在哪儿一个人安静的待着？酒店？酒吧？ Ktv？
你想去哪儿你跟我说，我带你去。
说啊！”
他又拍了一下方向盘。
我的目光和他在后视镜中对上。
身子已经抖成筛子。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反而会让我觉得……觉得心里好受？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出来，那些事情就没发生过？你……”
“我不知道！”就在这时，我几乎破口而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狠狠拍了几下车座，隔着毯子拍自己的大腿。甚至感觉好车厢都跟着抖动了几下似的，头发已经被我甩得凌乱。
脾气散了之后换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和难受。
“我也不想的！我不想这样！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装可怜？你觉得我是装的吗？
可怜两个字用在我的身上，还需要装吗？闻东，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那你和我说呀！你和我说我不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说？难道在我面前，连一句话你都不好意思说了吗？”
“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懂。”他缓缓点着头把安全带解开，最后落下一句“我他妈当然不懂，我只知道我像个傻逼一样害怕你难受，不想你一个人自己憋着。结果换来的是我不懂，我他妈就是个大傻逼，我能懂什么？我什么都不想懂！这样你满意了吧？”
然后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人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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