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就是点小事,是我不好。”
“我也没想着她气成这样,家都不肯回了。”
“这不今儿个乞巧,我来认个错,就叫我们见一面吧。”
同人简单说了几句,邱老板也觉着,既然两人都正经好着了,也不该一点不给机会,领着他去见人了。
姜念见到他,说不上高兴更说不上难过,默默移开眼。
韩钦赫自然没什么好解释的,开口便是:“回家了。”
姜念不动。
他便踏入门内,教训自家孩子似的又说:“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家,日日赖在旁人家里,算个什么事?”
“我……”姜念想说,若不是你们两个闹这么凶,她哪至于有家不能回。
可思来想去,这也是自己欠的债,怨不得他们。
男人手肘抵着桌沿,叠起一条腿姿态慵懒,“其实你说,他没来之前,咱们两个明明过得好好的。”
不像一句很强硬的话,姜念还真去想了。
整整一年过下来,她三月养蚕、四月缫丝,五月六月小作坊织布,到七月便闲下来了。
再过不久,他在临安的山核桃便熟了,在山中别馆纳凉,叫他给自己剥新炒的核桃。
等天气再冷一些,仔细琢磨完来年要织的新花样,就该去松江沿岸的屋舍里,等他画中的青鹤。
过去的一年,就是这样的。
的确很安逸,可倘若就这样应下,未免太伤萧珩,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她慌忙撇清干系:“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心里是认的。”
隔着一张不算宽广的圆桌,望见他直勾勾的一双眼,姜念怔了怔才说:“我没认。”
韩钦赫却不许她退,难得萧珩不方便露面,放他独自来寻人,他的手臂越过桌面,握住她手臂又滑到末端手掌,牵起来按在桌上。
“我说真的姜念,既然日子过得舒心,那你不如同我成亲吧。”
姜念被他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要把手缩回去,被他添了几分力道,牢牢握在掌心。
“说你是缩头乌龟,也不能事事都靠躲吧。”
“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你好好考虑,咱们两个也只缺那套虚礼了;你要不答应,也不必为着我有家不能回,我搬走就是了。”
分明不是因为他,是他和旁人起争执,姜念不忍心再伤萧珩,才选了避着。
可他也说得对,一直避着,的确不是办法。
她总得作出决断的。
“你容我想想,成亲是人生大事,我总得想个清楚才行。”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又拖着。
韩钦赫如今都摸透了,这种事她只会拖,只能靠自己狠狠逼她一把。
“是得想清楚,”他进而问,“那你也得给个准数,最迟什么时候回话。”
姜念说:“再过个三五年……”
“不行,”男人直接否决,“三五天,也够你想了。”
“三五天我怎么想得清楚?”
“那行,”他分明得逞了,“再过五个多月,就是你十八岁生辰。”
“到那时,你要给我个准数。”
母亲曾说过,十八岁往上的女子才算长成了。
他守着人这么几年,不就等着她长成。
姜念又觉得头痛,甩甩脑袋,不愿再想了。
她到底还是回自己家去,与两人短暂经历了一场和平共处。
韩钦赫主动提了让她搬回主屋,自己搬进书房。
原以为他死性不改,总难免那些半夜翻窗的行径,却始终没叫姜念再遇上过。
他似乎是下了决心,只等她的答复。
反倒是萧珩夜里来过,只是他行事规矩,坐在她床边,说些只能私下讲的体己话。
“你知道吗,”有一日他告诉姜念,“你这宅子的动向,一直有人盯着。”
他如今就管一个网罗情报的西峰楼,自然能察觉周边的异常。
姜念自己没发现,却也不觉有什么意外。
她耍手段从京都逃出来,自然有人要看顾她、盯着她,看她会否轻举妄动。
“只要不寻到眼前来,就随他们吧。”
韩钦赫仍旧进进出出,把这儿当家里一般自在。
姜念看他似比平日忙一些,常有管事一般的人寻到家里,也不知在同他议论什么。
问他,他倒直言不讳:“这日子一天天近了,聘礼可不得提前操办,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他甚至是当着萧珩面说的。
萧珩大惊:“你要嫁给他?”
她忙道:“我可没说!”
……
与此同时的十月里,今年皇城遇暖冬,迟迟没有要落雪的迹象。
心腹将一封烤了火漆的密函呈上,男子修长十指接过,稳当拆了信封展开信纸去看。
话不算多,琐事不会再报,却在最末处添了触目惊心的一笔:近日林宅安定,唯韩某常招人进出,似为筹备聘礼。
聘礼两个字,看得他捻紧纤薄纸页,几乎要将其捻碎。
随手递给手边人,盯着他丢进炭火正旺的暖炉中,沈渡望着那点火光,向来舒朗温和的眉目,此刻笼上了一层复杂的阴翳。
到底没过多久,他说:“谢太傅别院中的那棵树,今年也该结果了吧。”
心腹都是最灵光的人,闻言只将主人的意思传下去。
别院,就是听水轩。
谢谨闻今日回得很早,因为有云南的信笺到了。
山高水远,他一年只能与人通一回信,几乎每年就最盼这时候。
可急匆匆展开来,里头依旧寥寥数语,大致说着自己安好,勿念。
谢谨闻有时也觉得没意思,他分明与人再三强调,甚至是恳求过,叫她的信不妨写长些、详细些,却始终没被人放在心上。
丢开手边这一封新的,他又从书案一本书的夹页中,取出一封些许泛黄的书信。
那是姜念前临行前写给他的,嘱咐他一定要看,他如今倒是常常拿来回味。
就连打头那句“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如此稀疏平常的话,都常能品出情谊。
怎么她一走,信都变了。
他正回味着,门外有人唤了声“主子”,谢谨闻又仔细夹回去,仰头看人。
“什么事?”
白刃手中握着个橘子,对他说:“门前那株柑橘树结了果,几个小丫头正撺掇着,叫您尝第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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