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茗茶馆阿美房间 白天 内景
文颉:Money。
阿美跟着学:Money。Money是什么意思呀?
文颉:钱的意思。
阿美点了点头,用钢笔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文颉留意到,那正是叶润名送给她的钢笔。
文颉:阿美,I will give your money back.
阿美:我会把钱还你?
文颉:对,学得真快!阿美,等我以后有了钱就还给你。
阿美:不用不用,你每天帮我辅导功课,不也没收过我钱吗,就当我给你交学费了。
文颉:既然这样,我一定帮你考上联大附中。
阿美:真的?
文颉点头。
阿美:等考上了高中,就有音乐课了,我就可以学小提琴了。
文颉:小提琴?
阿美点头:程嘉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会诗歌,会画画,会下棋,会拉小提琴,就会成为叶润名的心上人,如今,我已经学会诗歌、画画、下棋,就差小提琴了。我想等他回来的时候,学会拉奏小提琴。
文颉看着对叶润名一往情深的阿美,心情复杂。他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微笑地看着阿美:好,我一定帮你。
阿美:文颉,你穿上这身衣服跟叶润名真像,你跟叶润名一样好。
文颉打量了一下自己,心下一动。
西南联大文颉宿舍 夜晚 内景
宿舍的同学们有的在洗漱,有的在床铺上夜读。
同学甲拉起被子准备睡觉。
同学乙:怎么睡这么早?
同学甲:饭菜又提价了,连晚饭都吃不起,早点睡着,肚子也就少叫会儿。
同学丙:这倒是个好法子,值得效法。
正说着,门被推开,文颉进来。大家的目光不禁都投到了他身上,只见文颉一身崭新衣裳,在众人的目光中,得意而又坦然地走向自己的床铺。
他回到床铺前,脱掉外套,露出了同样崭新的衬衫。
同学甲:文颉,你可真有钱,这身衣服新置办的吧?这身料子,按现在的物价标准,够我吃两个月牛肉米线了。
文颉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在大家好奇和艳羡的目光中,一丝不苟地擦着本来就锃光瓦亮的皮鞋。
西南联大草坪 白天 外景
风在吼
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冈万丈高
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西南联大的草坪上,毕云霄、李丞林、程嘉树等群社的同学正在排练歌曲。程嘉树担任指挥。
双喜过来:大家歇一歇,喝碗绿豆汤消消暑。
说着,他把一大桶绿豆汤放在了草坪上,拿出碗准备给大家分。
程嘉树:还是我们家双喜知道疼人。
他正要去接双喜盛好的绿豆汤,却被毕云霄抢了过去。
毕云霄:双喜现在可不是你们家的,他是我们群社伙食委员会的。
程嘉树正要去抢,毕云霄赶紧闪开,没想到脚却从鞋子前方的鞋洞里出溜了出去。
大家看去,只见毕云霄的鞋子前后都已经开了口,两面见光,不禁哈哈大笑。
李丞林:云霄,你这鞋前后开口,还能穿吗?
毕云霄:怎么不能穿了?我这鞋子既通风又透气,空前绝后,史无前例。
程嘉树:那要是等到脚掌磨穿,岂不是除了空前绝后,还“脚踏实地”了?
大家又笑了。
裴远之过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大家问候他:裴先生。
裴远之:排练得怎么样了?
毕云霄:赶在学校两周年校庆活动前肯定能排好。
裴远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好。
三青团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连龙云都会来?”周宏章有些意外。
他对面,文颉正穿着那身新衣,毕恭毕敬地回答。
文颉:是的,联大成立两周年活动,龙主席已经答应了裴远之的邀请,前来观看。
周宏章:是裴远之邀请的?
文颉点头:他作为学校代表前去邀请的。
周宏章:那群社有什么举动?
文颉:群社每日都在抓紧一切时间排练抗战歌曲《保卫黄河》,没有一个缺席的,甚至晚上会排练到深夜,能看得出,他们很看重这次表演。
周宏章:别忘了裴远之除了是联大的教授之外,还是共党嫌疑分子,共产党一向都想拉拢龙云,群社此次如此卖力排练,自是司马昭之心。我们三青团也不能落后,必须艺压群社,绝不能让他们在龙云那里独领风骚。你马上回去召集所有人,必须想一个好节目。
文颉阴狠地:周主任放心,节目一定会有,只不过,演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周宏章凝视他:你已经有想法了?
文颉郑重地点头:群社想在龙云面前出风头,我保证让他们不但出不了风头,而且再也抬不起头。
周宏章赏识地:以前没发现,你竟有如此见地,好,我就把三青团这次在校庆的活动全权交给你负责。
文颉:感谢周主任信任,文颉定不辜负!
周宏章很满意地打量了一眼文颉:今天这身衣服不错。
文颉很是自豪。
昆明翠湖边 白天 外景
一辆马车正嗒嗒而来,行走在昆明翠湖边上。
车上坐着很多风尘仆仆的搭车人,其中还有一位跟马车不太搭调的佳人,那正是林华珺,她身着程嘉树送给她的那件衣服,微风拂起发丝,宛若一幅美人图。
马车在湖尽头的街道边停下,林华珺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
多日未归,她热切地打量着眼前的昆明,深深吸了一口眼前的空气。
林华珺向前走着,瞧见了一个米线铺子,老板正熟练地制作一碗牛肉米线,显得极其诱人。林华珺忍不住走了过去。
林华珺:老板,米线多少钱一碗?
老板:一元。
林华珺:这么贵啦?
老板: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这成日又是轰炸又是打仗的,去年卖一块钱的东西,今年就已经涨到了六块,米价上去了,我这小摊的成本也就跟着上去了,我只能提价,别看我这碗米线贵了好些倍,其实还没以前赚得多,唉,没办法。姑娘,你想吃就抓紧吃吧,晚个几分钟,指不定还得涨。没准等你吃完这碗米线,就涨到一元五角了。
林华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不用了,谢谢。
南屏大戏院门口 白天 外景
南屏大戏院。
戏院门口挂着宣传海报:今日午后一点,《翠堤春晓》上映!
林华珺走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两张《翠堤春晓》的电影票。
她站在海报下方,有些期待。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愤恨地盯着她,那是文颉。文颉离开。
西南联大草坪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毕云霄等群社的同学正在排练合唱曲。
保卫家乡
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程嘉树:停一下,云霄、丞林,你们这句“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应该接得更紧一些。像这样,保卫家乡、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黄河……
丁小五端着绿豆汤过来:嘉树哥,云霄哥,大家歇会儿,喝碗绿豆汤润润嗓子吧。
程嘉树:小五,今天这套词儿怎么换你来说了?双喜呢?
丁小五:双喜哥得准备午饭,正好我没课,就给他搭把手。
不远处,老颜正抱着一个包袱经过,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
毕云霄:我们伙食委员会的后勤工作这么到位,大家都再加把劲,拿出点气势来,听说三青团也开始排练了,我们决不能输给他们。
李丞林:他们什么节目啊?
毕云霄: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好像是什么话剧。
丁小五看见老颜,招呼道:姑父!
老颜:我去给冯先生送补好的衣服,你们忙,你们忙。
说着,他便离开了。
程嘉树:甭管他们,他们排他们的,我们排我们的。
这时,空袭警报突然响起。
大家很默契地像以往一样,不紧不慢地端着绿豆汤向校外后山方向撤离,丁小五抱起汤锅,跟着大家一起过去。所有人一边不疾不徐地撤离,一边按照刚才程嘉树纠正的部分继续排练节目。
西南联大实验室外 白天 外景
警报声中,师生们纷纷向校外撤离。
老颜却鬼鬼祟祟地向西南联大实验室的方向走去,等到实验室附近师生全都撤离了,他这才躲到实验室角落里,打开包袱,掀起衣物夹层,只见里面居然夹着一些镜片。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毕云霄等群社的学生一边排练着歌曲,一边向校外不慌不忙地撤退。
这时,天上隐约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丁小五先循声抬头看了过去:飞机!
大家这才抬头,只见天空不远处,几个黑点正由远及近飞来,越来越近,直到大家看清它们的模样,那分明是几架日军轰炸机。
“轰炸机!日本轰炸机!”有人突然大喊!
原本不紧不慢地的师生们顿时慌了,加快脚步向校外跑去。
程嘉树却猛然站住,转身向学校方向跑去。
毕云霄:嘉树,你干什么去?
程嘉树:仪器还在实验室!
毕云霄和丁小五也停下了,转身跟着程嘉树一起向实验室方向跑去。
西南联大实验室外 白天 外景
看着飞机越飞越近,老颜绕着实验室外,把镜片均匀地撒在实验室周围。
他刚想离开,只见程嘉树、毕云霄、丁小五三人朝实验室方向跑来。
老颜急忙缩进了角落,等到程嘉树三人进了实验室,他这才离开。
西南联大实验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直奔实验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50加仑大小的空油桶,两人合力搬起油桶。
丁小五则已经跑到实验仪器前,开始拆卸灵敏元件,一双手帮起了他的忙,丁小五抬头一看,那是林真,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默契地合拆仪器。
程嘉树和毕云霄已经把桶搬了过来,丁小五和林真把拆下来的元件放入桶内。
南屏大戏院外 白天 外景
警报声和飞机的轰鸣声中,街道上已经乱成一团,林华珺焦灼地等待着。
她犹豫了一下,打定主意,决定先去学校找程嘉树。
日本轰炸机内 白天 内景
日机驾驶员一边行驶,一边低头察看。
一道反光闪了一下,驾驶员仔细看去,只见刚才反光位置的周围又有几处反光,他朝着那个位置定位而去。
西南联大实验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毕云霄、丁小五和林真合力抬着已经装满的汽油桶,向实验室外抬去。
日本轰炸机内 白天 内景
驾驶员已经驾驶轰炸机来到目标位置,开始投弹操作。
炸弹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投下。
西南联大实验室外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毕云霄几人刚把油桶抬出实验室,炸弹就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实验室。
实验室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程嘉树几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抬起汽油桶,加快脚步,拼命离开实验室。
轰轰轰……炸弹在他们身后密集地落下。
西南联大理学院院内防空洞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几人把汽油桶抬进了理学院院内的防空洞,这是一个相当简易的防空洞,几人把汽油桶放进防空洞。
林真:还好我们理学院未雨绸缪,为了防止临时轰炸时仪器无法转移,挖了这么个应急防空洞。
毕云霄:怪事,他们的轰炸机为什么那么准确地炸了我们实验室?
程嘉树:来不及讨论了,这次轰炸火力很猛,这里并不安全,大家不能逗留,还是要撤去后山。
四人一起离开。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几人出了防空洞,只见轰炸越来越密集,实验室已经破损不堪,而轰炸也已经不仅仅是针对实验室了,而是在全校大面积投弹。
毕云霄:我要是空军,现在一定冲上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大家又恨又惋惜,但只能撤离。
程嘉树却往相反方向跑去。
丁小五:嘉树哥,你又去哪儿啊?
程嘉树:你们先去,我落了个东西在宿舍,一会儿跟你们会合。
丁小五:那你自己小心点!
答应着,程嘉树已经跑开了。
西南联大程嘉树宿舍 白天 内景
伴随着轰炸声,程嘉树飞奔回宿舍,找到那盆洋葱,抱起正要离开。轰的一声,炸弹在头顶炸响,轰掉了半个宿舍,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程嘉树抓起一个床单,把壶里的水浇了上去,扎住口鼻,往门口跑了过去。
他正想拉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动,原来,由于刚才的轰炸,门闩被震得在外面卡住了。程嘉树拼命拉、拽、踹,门却纹丝不动。眼看火势越来越大。
程嘉树只能大喊着:有人吗?……有人吗?
西南联大程嘉树宿舍门口 白天 外景
刚从校外返回,正准备撤往后山的文颉经过,正好听到了程嘉树的喊声。
文颉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门闩,明白了怎么回事。
文颉:程嘉树,是你吗?
西南联大程嘉树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听出了文颉的声音:是我,文颉,外面的门闩卡住了,快帮我打开。
对切——
文颉看了一眼门闩,其实只是搭扣在了一起,在外面很容易便能打开。
文颉:对不住了程嘉树,我很想帮你,可是我自身难保,帮不了。
程嘉树:你试了吗?
文颉:根本用不着试,我这双手那天被你打了之后,到现在都使不上劲,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程嘉树看着身后的火势越来越近:就因为我打了你,所以你就见死不救?
文颉:你这顶帽子可别往我头上扣,我承受不起,要不是你先打我,我怎么可能爱莫能助?所以说,人呐,平时要多为自己积德,风水轮流转,省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站住。
文颉:对了程嘉树,你不知道吧?林华珺回昆明了,正在南屏大戏院门口眼巴巴等你呢,你可千万别让人家白等了。
程嘉树急了:你说什么?华珺什么时候来的?
文颉却已经离开了。
程嘉树:文颉!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文颉!是不是华珺给我的回信里写的?文颉!文颉!
外面已经没有了回音,文颉已经笑着走远。
程嘉树身后的房梁被大火烧断,重重地砸在他身后,擦着他的脚脖子砸在地上。大火渐渐靠拢程嘉树。
程嘉树重重踹门,可门在外面打开容易,在里面打开却难,任凭他再用力,门依旧没有被踹开。
一想到林华珺,程嘉树焦心不已。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轰炸机不断投弹,街上的老百姓犹如惊鸟。
林华珺夹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向西南联大方向奔跑。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毕云霄、丁小五几人赶到了后山,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只见后山上,许多学生和附近的老百姓们惊惶不安地撤到这里。很多人都被炸伤,痛苦地呻吟着。裴远之、方悦容和李丞林、双喜等群社成员正在组织救援。
裴远之大声喊道:有没有学过医的?
几个学生纷纷举手,其中包括扶生。
裴远之:快来救人。
毕云霄、丁小五也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看到扶生,丁小五:扶生,你不是算学系的吗?
扶生:我家在腾冲世代行医,我从小耳濡目染,略通一点医理。
丁小五:太好了,我帮你一起。
扶生郑重点头。
双喜问毕云霄:毕少爷,我家二少爷呢?
毕云霄:他说去宿舍取个东西,还没回来吗?
双喜:没有啊!他取什么去了?
毕云霄:还能有什么,这小子肯定还惦记着林华珺送他那盆洋葱呢!真是不要命了!
这时,文颉和几个学生跑了过来,他们一身烟熏火燎,很是狼狈。
双喜抓住一个学生:你看到程嘉树了吗?
学生:没看到啊,他在哪儿?
双喜:宿舍。
学生:可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男生宿舍刚被炸了……
话音未落,双喜和毕云霄已经大惊失色,两人朝宿舍方向飞奔而去。
西南联大程嘉树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被呛得头晕眼花,已经没有力气再踹门了,看着手中的洋葱。
程嘉树:华珺……你等着我……华珺……
程嘉树被困火场仍紧握洋葱(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他凭借意志力,重新直起身,后退几步,向门上撞去——
他却撞了个空,险些跌倒在地。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打开,毕云霄和双喜进来。
毕云霄和双喜同时扶住程嘉树:嘉树……二少爷!
程嘉树:你们可算来了。
双喜:少爷,你没事吧?
程嘉树:再晚来两分钟,我就要变烤鸭了。
双喜背起程嘉树,和毕云霄一起离开。
西南联大程嘉树宿舍外 白天 外景
刚出了宿舍,程嘉树就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原本简陋却整洁的西南联大,此时已被日机轰炸得破烂不堪。程嘉树心痛不已。
三人刚跑出没几步,程嘉树却挣脱着从双喜的背上下来。
双喜:少爷,你干什么?
程嘉树:我得去趟南屏大戏院。
双喜:都啥时候了还去什么戏院,你的脑袋瓜是有多硬?
程嘉树:华珺在南屏大戏院。
双喜和毕云霄都愣住了。
毕云霄:她不是在玉溪吗?怎么跑南屏大戏院了?
程嘉树:回头再跟你解释。我得走了。
双喜:我跟你一起去。
毕云霄:我也去。
程嘉树:不许去!云霄,你把双喜给我带到后山去!你俩谁也不许跟着我。
毕云霄和双喜还想跟着,被程嘉树厉声喝住:不准跟来!
他向校门口冲去。
毕云霄和双喜虽然不放心,但也只好往后山的方向过去。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刚要跑出校门——
“救命!……”一个喊声从不远处的校舍传来。
程嘉树循声看去,原来是一座被炸毁的校舍下,正压着一个学生,正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程嘉树。
程嘉树来不及思考,跑了过去。
那学生看到程嘉树,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同学,救救我。
程嘉树仔细一察看,发现那学生是被压在一个沉重的门板下面,动弹不得。
程嘉树脱下外套,把洋葱用衣服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一旁。
程嘉树研究了一下,问那学生:胳膊能使上劲吗?
那学生:能。
程嘉树:一会儿我抬起门板,你就使劲往外爬,听到了没?
那学生重重点头:听到了。
程嘉树抓住门板这头,猛一用力,门板被抬起了一点点缝隙,那学生趁机往外爬去,但由于抬起的缝隙很小,他还是没能爬出去。
程嘉树使出浑身力气,咬紧牙关,“啊……”的一声,把门板又抬高了几分。
那学生赶紧往外艰难地爬去。
程嘉树的脸和脖子涨红,浑身冒汗,腿脚由于重压,控制不住地发抖,但他依然坚持着一动不动,始终没有放下门板。
终于,那学生成功爬了出去,程嘉树这才懈了一口气,脱手,门板重重砸在地上。
程嘉树问那学生:能走吗?
学生活动了活动腿脚:能走。
程嘉树:快去后山吧。
那学生:谢谢你,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程嘉树已经抱着洋葱飞奔离开。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林华珺继续往西南联大的方向奔跑着,一个年龄很大的阿婆被人群推搡,险些摔倒在地,林华珺赶紧奔过去扶住了阿婆。
林华珺:阿婆,你家人呢?
阿婆:谢谢你姑娘……我家在那边……
她指的是不远处的一处民居。
阿婆刚想走,林华珺却发现,经过刚才那一推搡,阿婆的步伐更加蹒跚了。
林华珺只好再次过去:阿婆,我送您回家。
她扶着阿婆,一点点向阿婆家挪去,虽然她已心急如焚。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抱着洋葱,往南屏大戏院的方向飞奔着……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日军轰炸机还在头顶盘旋,昆明街道四处乱成一片。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抱着布娃娃哇哇大哭,显然,她跟父母走丢了。头顶轰炸机轰鸣,身边大人的腿脚绊来绊去,小女孩的处境十分危险。
已经送完阿婆的林华珺看到这一幕,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帮那个女孩。
“小葵!……小葵!”
这时,被人群阻隔在另一端的女孩父母找到了女儿,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拼命往女儿身边挤过去。
眼看他们终于挤到女儿身边不远处,正想伸手抱女儿,突然,轰炸机投下一枚炸弹,所有人立刻惊叫着想四散而去,可是,炸弹已经在人群中炸响。
人群外,直接目睹了这一幕的林华珺被震得目瞪口呆,半天挪不动脚步。
炸弹硝烟略散,林华珺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吐出来——
刚才正四处奔逃的人群,此时已化为一具具残肢,无一生还……
林华珺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正当她绝望之时,那堆尸体中,突然传出一阵哭声,林华珺看过去,竟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原来,在轰炸前一秒,女孩的父母扑在了她身上,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林华珺拼命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女孩,她登时心惊——小女孩的腿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时,空中日机又一枚炸弹准备投下,林华珺却因为过度震惊,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眼看炸弹就要落下,一双大手一把抱住她和那个小女孩,向一边滚了过去。同时,炸弹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炸响。
林华珺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救她的人,竟是程嘉树。
林华珺:嘉树……
程嘉树来不及跟她说话,而是捧着她怀里痛哭的小女孩的脸,口气不容置疑:不哭了,能做到吗?
小女孩看着他,点头,努力止住哭声。
程嘉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小葵。
程嘉树:小葵,你打过针吗?
小葵:打过。
程嘉树:现在哥哥要给你打针了,你能做到不哭吗?
小葵疼得脸皱在了一起,但还是努力地点头。
林华珺明白了程嘉树的意思,抱着小葵的头,把她的头扭向另一边,紧紧地抱着她。
林华珺注意到,程嘉树把用衣服包着的洋葱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在地上,脱下衬衫,把小葵炸伤的腿紧紧包扎住了。全程,小葵都死死地咬住嘴,没有哭。
程嘉树和林华珺颇受感动。
程嘉树:小葵,你真棒。走,哥哥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一手抱着小葵,另一只手抱起他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和林华珺一起向外跑去。
林华珺指着程嘉树手里护着的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程嘉树刚想说话,脸色突然一变,拽着林华珺就向外跑去,原来,另一轮轰炸又开始了,炸弹就朝着他们刚才躲藏的地方而来。刚才还供人藏身的民居,顷刻间化为废墟。
程嘉树和林华珺奔跑的过程中,画面变为无声——
通过他们的视角,只见老百姓四散奔逃,日机炸弹犹如巨兽一样,肆意凌虐脆弱而又无辜的生命,而同胞们却只能无助地把生命交给运气,有站在父母尸体前哭泣的孤儿,有抱着妻子尸体无助哭喊的丈夫,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他们想帮,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过有限,根本帮不过来……
他们看到了润茗茶馆,如见救星,刚冲了进去,一枚炸弹落在他们头顶,千钧一发之际,程嘉树把林华珺和小葵护在了怀里,头顶,茶馆轰然倒塌,把两人埋在了下方……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 白天 外景
航校也同样承受着昆明市内轰炸的压力。背景还可以看到欢庆学员毕业的横幅。罗恒等毕业生胸前各自佩戴了一枚小红花。
昆明的轰炸震动着每个教官和学员的心。原本正在庆祝毕业的教官和学生们再也坐不住了。
高教官站了出来,对陈纳德:报告陈总教官,教官高翔请求迎战日机!
陈纳德:高教官,我们是航校,没有上级作战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高教官:每次空袭警报响起时,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敌人的轰炸之下如蝼蚁般求生,我们这些本该保护他们的人,却在当缩头乌龟。现在,敌人的炸弹都已经落到了头顶上,我们还要继续龟缩下去吗?对不起陈总教官,哪怕上军事法庭,今天,我也要迎战!
说着,高教官已经向停机库走去。
其他教官和学员们看着高教官的步伐,不知所措。
“我也要迎战!”一个声音响起。
罗恒和叶润青循声看过去,那是跟罗恒同届毕业的一个同学,他一把摘掉胸前的红花,毅然追随高教官而去。
“我也去!”
“我也去!”
学员们纷纷扯掉红花,跟随高教官和那名学员前去。
罗恒也早已忍不住热血激荡。
陈纳德:我批准你们迎击,责任我来承担。不参战的人,立刻撤往防空洞。
叶润青忐忑地看着罗恒,她忍不住一只手轻轻攥住了罗恒的衣角,生怕他也做出同样的决定。
罗恒看了一眼叶润青的手,犹豫了片刻,往前半步:我也去!
叶润青的手从他的衣角滑落。
罗恒追随教官和同学准备向跑道走去。
叶润青也随着其他人准备撤往防空洞。
罗恒突然停下脚步,跑到叶润青身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然后在她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
罗恒这才重新跑向跑道。
叶润青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是如此害怕和不舍。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停机库/跑道 白天 内景/外景
高教官和第一个申请迎战的学员坐上了第一架飞机。
其他学员依次排队登上了各自的飞机,准备排队起飞。
飞机上,罗恒拿出叶润青送他的那块指南针,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高教官的战机缓缓驶出停机库,来到停机坪,正要起飞,就在这时,一枚炸弹精准地落在他的战机上,登时,那架飞机化为火球,也阻断了跑道……
所有人都呆住了。
润茗茶馆废墟下 白天 内景
漆黑一片。也很安静,既听不到轰炸声,也没有人声。
林华珺从昏迷中醒来,条件反射地喊道:嘉树!嘉树!
程嘉树赶紧回应:我在……华珺,别怕,我在的。
林华珺:小葵呢?
程嘉树:她没事,在我怀里。
林华珺:我们在哪儿?
程嘉树:我们被埋在了房子下面,别担心,我马上想办法出去。
林华珺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你没受伤吧?
程嘉树:没有,别担心。
林华珺的眼睛这才适应了环境光,借着从头顶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和程嘉树、小葵正被压在民居下面,由于一个柜子和门板的支撑,给他们留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狭小生存空间,才没有被压死。
小葵突然抽泣起来,可以听出,她是努力强迫自己哭得很小声。
林华珺:小葵,怎么了?
小葵:疼……
林华珺和程嘉树看向小葵的腿,不禁心头抽搐,包扎她伤口的衬衫,已经被血染透。
程嘉树:她的腿需要止血治疗,必须马上出去。
他离开林华珺,去推四周的障碍物,企图找到通道。
林华珺抱着小葵:小葵,姐姐知道你疼,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小葵却只是摇摇头:小葵哭……姐姐心疼……
听了她的话,林华珺更加心疼。
程嘉树推了半天,却没有一处能推动的。
程嘉树只能对着外面放声喊道:救命……救命……
却无人回应。
昆明街道 黄昏 外景
轰炸已经结束。
裴远之、方悦容和学校的师生返回学校,沿途所经之处,已是满目疮痍:房屋尽数倒塌,化为一片废墟,随处可见难民的尸体,哭泣的亲人,残阳之下,原本被鲜血染红的街道,更是鲜红一片。
裴远之:屠宰场……他们是把我们的国土,活生生地当成了他们的屠宰场!
所有人无不感到愤怒、凄然。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跑道 黄昏 外景
叶润青等人从防空洞出来,看到不远处的跑道上,一架飞机被炸毁,而飞机残骸堵在了跑道上,造成其他飞机无法起飞。
叶润青很担忧,小跑过去,四处寻找,却没看到罗恒的身影。
叶润青抓着人就问:罗恒呢?……看见罗恒了吗?
但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叶润青好像明白了什么,眼泪瞬间泉涌而下。
这时,两个军官从废墟中走出来,那是罗恒和另一名学员。叶润青刚刚揪起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她紧接着却看到,罗恒二人手中捧着的,是两顶飞行员带血的头盔,那是高教官和那名学员的头盔,轰炸已经让他们的残骸无存。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 黄昏 内景
罗恒一个人待在宿舍,非常悲恸。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门口 黄昏 外景
叶润青来到宿舍门口,犹豫着敲了两下门。
不一会儿,罗恒打开了门。
叶润青进去。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 黄昏 内景
罗恒拿着那块指南针:润青,你还记不记得送我指南针是哪年?
叶润青:1938年。
罗恒:现在是1940年,正好两年,两年多来,我跟着航校,从杭州辗转昆明,多少次听着敌机在头顶盘旋,看着他们向我们的无辜老百姓投弹,却只能隐忍、等待,等待有一天,能强大到与敌人抗衡。可是今天,就在我们的毕业典礼上,就在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作战的时候,我的教官、我的同学,他们还没有离开跑道,就已经陨灭在了敌机的炮弹之下。
叶润青:这不怪你们,是时机晚了……
罗恒:时机只是个借口,悬殊的是实力。我们落后了这么多年,只能用生命去搭建阶梯,筑造一条强军之路,而我,也必将成为这些阶梯中的一节。
叶润青的眼眶湿润了:罗恒,你别说了……我知道,也许我没资格给你建议,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下当教官,一样可以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空军,你才二十岁,跟牺牲的汪源一样年轻……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就是自私,我只是自私地希望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早地献出你年轻的生命……
罗恒难过地看着叶润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润青哽咽了一会儿,突然擦掉眼泪,努力微笑:其实,我早就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一定会去前线,因为今天在航校我们所承受的一切屈辱,不会打倒你们,不会让你们惧怕,只会激发你们的斗志,让你们更加勇敢。当初我哥离开蒙自时,曾经告诉我,他要去延安,因为那里有他一直寻找的精神和信仰,是他向往的方向,当时我并不理解,只觉得他是因为感情失败才逃避的,现在想想,我好后悔啊,那是他跟我最后一次道别,我却那么幼稚,那么不懂他。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
她从罗恒手中拿过那个指南针,看着指针的方向:罗恒,无论你的方向在哪里,我永远支持你,就像它一样,陪伴着你,支持着你。
罗恒再也控制不住,眼眶湿润:润青……
叶润青主动拥抱了他,在罗恒耳边轻声地:祝福你。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西南联大草坪 夜晚 外景
远处受损的校舍在夕阳下余烟不绝,师生暂聚草坪上,各个班正统计人员和损失。方悦容在核对图书管理册。一部分受伤的人正在包扎,裴远之正在检查询问他们的情况。
头发凌乱、衣服污损的梅贻琦看着眼前被炸过的校园,他的眼前不断划过奔跑的学生和被救助的人。
郑天挺看见他迎了上去:梅校长。
梅贻琦一把抓住了他:伤亡情况怎么样?
郑天挺:七人轻伤。
梅贻琦:没有遗漏统计吧?有没有失踪人员?
郑天挺:梅校长,我都仔细核对过了。有12颗炸弹落在联大,30间校舍,一大片围墙被毁,千余册图书被焚,实验室几乎化为灰烬。
梅贻琦缓缓叹了口气:毅生,我这是担心啊!房屋倒了我们可以建,书烧了我们可以用手抄。可我们的这些孩子,交给联大是来读书的,万一……
郑天挺:梅校长,我理解。
梅贻琦:哦,说说昆明的情况吧。
郑天挺:很惨烈……很多轰炸机编队从居住人口密集处上方投弹,一片瓦砾火海,百姓伤亡严重,医院都人满为患了。听说就连云南驿机场停放的飞机都被炸毁了30架。
梅贻琦:马上把全校师生分成三个部分:1.有医护经验者,留够救治联大受伤的人员,其余的去各个医院帮助救护;2.青壮年师生,组成救援队伍,让有经验的老师带着,去居民区搜索救人;3.剩余师生,恢复学舍,抢救教具。
郑天挺:好的。(郑天挺离开)
梅贻琦看见赵忠尧和林真正在说话。
梅贻琦:赵教授,防空洞去检查了没有?
赵忠尧:检查过了,安全!里面存放的仪器完好无损。
梅贻琦:太好了,真是万幸。
赵忠尧:梅先生,幸亏了林真和嘉树、云霄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真:学校就实验室被炸得最厉害,几乎夷为平地了。难道日本人是冲我们实验室来的?
梅贻琦:赵教授,你带林真去实验室看看,尽量多抢出些教学用品来。
赵忠尧答应着去了。
说话间,一辆马车突然驶了过来。车上,除了车夫和一名力夫外,还坐着一个女人,风尘仆仆。
那个女人跳下车:您是梅校长吗?
梅贻琦:我是梅贻琦。
那个女人:我是云南白药大药房的缪兰英。
梅贻琦:缪女士好。
缪兰英:梅校长,白药大王曲焕章是我先夫,日机轰炸昆明,伤亡很多,我带了些白药去医院发放,听说联大也有人受伤,所以冒昧打扰梅校长,希望能尽绵薄之力。(说着缪女士让人从车上搬下来两箱云南白药)
梅贻琦:缪女士这是雪中送炭,感谢了!
缪兰英:梅校长,我还要去医院送药,就不打扰了,等梅校长有时间了再来拜会。
梅贻琦:好的。
缪兰英风风火火地离开。
这时,毕云霄、双喜匆匆赶过来。
毕云霄:小五,嘉树回来了没?
丁小五:没有啊。你们不是去找他了吗?
方悦容:嘉树怎么了?
毕云霄:嘉树说他去南屏大戏院找林华珺去了。
方悦容:华珺不是在玉溪吗?怎么去南屏大戏院了?
毕云霄:我也不知道。我和双喜轰炸刚结束就去了南屏大戏院,问了一圈也没找到。所以就先回来看看,是不是人已经回来了。
丁小五:没有,我们一直在等他回来。
毕云霄:小五,你们继续留在学校等消息,我和双喜再去戏院到学校的途中寻找。
丁小五:嘉树哥和华珺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毕云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们。
一旁文颉在关注着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同学甲:该不会路上救人耽误了吧?
同学乙:很多街道都被炸毁,会不会跑错路了?
梅贻琦过来:你们在说谁?
方悦容:程嘉树和林华珺。
梅贻琦:他们怎么了?
毕云霄:还没有找到。
梅贻琦:果然还有失踪的人员?
方悦容:轰炸时,他们外出了。
梅贻琦:毕云霄,按你刚才说的,沿路再去找一遍,多打听,没人的地方多喊几声。(毕云霄答应着快速离去)方老师,你马上查实,还有谁不在校区的?无论是师生还是校工,我要亲眼看见每一个人,我要知道他们都是安全,安全的!
方悦容:好的。
方悦容远去,大家的心却又沉重了起来。
润茗茶馆废墟下 夜晚 内景
程嘉树正在用手一点点地拆除、抠挖头顶的废墟……
林华珺正在照顾小葵,小葵被包扎起来的腿已经开始流脓水了。
林华珺的心一惊,伸手想去触碰她,手却抖个不停,眼泪忍不住盈眶。
小葵很虚弱,忧心地看着林华珺:姐姐,你怎么哭了?
程嘉树回头,也看到了小葵的伤腿,他的眼眶也湿了,赶紧回过头,更加卖力地抠挖着废墟。
小葵好像明白了,她对林华珺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姐姐不哭,小葵不疼。
林华珺擦掉眼泪:姐姐没哭。小葵,你等着,哥哥姐姐一定带你出去。
小葵点头。
林华珺起身,跟程嘉树一起用手抠着废墟。
街道 夜晚 外景
毕云霄在街道的断壁残垣中搜寻着,一边大声喊着“嘉树……华珺……”
另一条街道 夜晚 外景
另外一条街道,双喜也在喊着“二少爷……程嘉树……华珺姐……”
双喜从一片断壁残垣上走过。
润茗茶馆废墟下 早晨/白天 内景
程嘉树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淋,他还在卖力地挖着,头顶上那块地方,已经被他挖出了一个大坑。
一旁,林华珺太累,刚刚睡了过去,她猛地睁开眼,赶紧先过去察看小葵的情况,只见小葵一动不动,身下已被脓血染红。
林华珺心下一惊:小葵!小葵!
程嘉树也赶紧过来,他颤抖着把手放在小葵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确定她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程嘉树轻轻拍着小葵的脸:小葵!
小葵终于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哥哥……姐姐……
林华珺欣喜:小葵……
小葵:小葵想睡觉。
林华珺:小葵,你不能睡,听到了吗?不能睡!
小葵:小葵冷……饿……
程嘉树:小葵,你坚持一下,哥哥一定带你出去。
他重新折回去,继续用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挖着。
林华珺:小葵,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小葵吗?
小葵摇头。
林华珺:你见过向日葵吗?
小葵:见过。
林华珺: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而生,有它在的地方,就有阳光,你妈妈希望你像向日葵一样。你是小葵,哥哥和姐姐需要你,你如果睡了,阳光就没了,哥哥姐姐就永远见不到阳光了。
小葵:可是这里没有阳光。
林华珺:那是因为天还没亮,天亮了,就有阳光了。
小葵:小葵知道了……小葵不睡……
林华珺紧紧地抱着小葵,重重地点点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回头看向程嘉树,程嘉树仍然在努力挖着……
忽然,黝黯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白点,林华珺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循着光点看过去,那正是程嘉树挖着的地方!
程嘉树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孔!
程嘉树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加速挖着,小孔越来越大,变为一个大孔,阳光骤然洒入!也仿佛洒入了希望!
林华珺激动地抱起小葵:小葵,你快看!
小葵:是阳光……
林华珺:对!是阳光……
也在这时,林华珺看到,阳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程嘉树一直保护着的东西上面,那是一盆洋葱,虽然已被废墟压碎,只剩孤零零的花茎,此时此刻,在光线之下,洋葱花正在绽放……
林华珺顿时全明白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程嘉树竖起耳朵,确认是人的说话声后,他大声呼叫:救命!……救命……
润茗茶馆 白天 外景
阿美正和伙计们在翻看茶楼的废墟,阿美很紧张地翻找着什么,终于,她找到了润茗茶馆的招牌,发现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把招牌紧紧地抱在怀里。
文颉过来:阿美!
阿美:文颉?刚轰炸完,你怎么来了?
文颉:我担心你,来看看你这里的情况,没想到茶馆也被炸成了这样,你没事吧?
阿美:我没事。
文颉:程嘉树和林华珺来找过你吗?
阿美:没有啊,华珺姐姐不是在玉溪吗,怎么可能找我?
正说着,阿美突然听到声音,赶紧循声找去,终于找到声源,那是一堆高高的废墟之下传来的声音,阿美把耳朵趴在那里仔细辨听,终于听清了隐约传来的声音——“救命!”
阿美猛地意识到什么,回头大喊:是程嘉树!是程嘉树!快!快找人来挖!
文颉的脸色变了。
同场转——
阿美茶楼的伙计们,还有一些救援队的人,正在拼命清理着废墟,原本堆积如山的废墟已经矮下去了很多。
润茗茶馆废墟下 白天 内景
小葵在程嘉树怀里睡着了。
见林华珺盯着自己,程嘉树:没事,上面很快也就挖通了,她失血过多,又累又饿,也该睡会儿了,我会看着她的。
林华珺却突然朝着他吻了上去。
程嘉树呆了一下,也回吻了林华珺。
许久,两人才分开。
林华珺:你真傻,轰炸还带着一颗洋葱。
程嘉树:这是你送的。
林华珺:你知道自从我们被埋在这里后,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程嘉树:是什么?
林华珺:面对黑暗和死亡,我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庆幸,如果在人生最后一刻,有你在身边,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程嘉树也深情地看着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不,也许更早。昨天,当我拉着你,抱着小葵逃命时,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顷刻间的家破人亡,我只觉得自己以前太狭隘了。在生离死别面前,我们那些自以为无法克服的障碍,未免太过于儿女情长,阻碍我们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润名的死,让我无法面对周围的一切,只知道一味逃避,甚至明知道你去玉溪会受苦,却不敢开口让你留下。
林华珺:我又何尝不是呢?去玉溪,同样也是在逃避。
程嘉树:华珺,我不想再当鸵鸟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照顾你一辈子。我要有所作为,努力成为一个对国家和百姓有用的人。
程嘉树看着她,目光灼灼。
林华珺:自从和你相遇,我一直在逃避。就在逃避中,不知不觉爱上了你。命运如此,我不会再逃避了。我要回学校,回到你身边,继续把学业修完。
她轻轻地靠在程嘉树怀里,两人只觉得无比温暖。
也就在这时,压在头顶废墟上的大梁终于被挪开,强光骤然洒入——
“嘉树!”阿美喊道。
程嘉树和靠在他肩头的林华珺同时抬起头,看着他们。阿美和文颉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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