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后门。
魏青棠到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停靠在门边,马车夫恭敬地站在一旁。
她走上前,疑惑问道:“请问车内所坐何人,为何不出来相见?”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笑,接着是个熟悉的声音:“果真是宸王妃……”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精致阴柔的五官,明明是温和笑着,可眼底锋芒暗敛,几乎让魏青棠忍不住失声:“沈——”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可还是忍不住满心震惊。
因为那个人、那个人竟然就是洛阳城外,同她定下盟约的沈阀之主,沈策!
他简直胆大包天,竟敢一个人偷偷溜到京城来!!
沈策看见她的万分震惊,唇边掠过一个愉悦的笑容,他道:“有客自远方来,宸王妃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魏青棠掐住手指,迅速对雪衣卫吩咐:“快让马车进来!”
沈策这样的身份,一旦被外面人发现,绝对会扣宸王府一个通敌叛国的帽子!
她语声一落,雪衣卫立刻打开后门,马车轱辘辘地驶入,魏青棠看见马车夫取出轮椅,迎他下来之后,又从车中抱出一个人。
“霍大人?!”
那眼窝深陷、昏迷不醒的人,不是霍从文还有谁?只是他的脸色比上次看见更差了,惨白近灰,几乎是死人的气色。
这沈策到底搞什么幺蛾子,竟敢一个人只身带着霍从文进京?!
感受到女子震惊不解的目光,沈策微微一笑,似乎想要开口解释,然而甫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竟是直挺挺地朝前摔去。
“阀主!”马车夫失声惊唤,雪衣卫听到这一声也愣了。
阀主?哪家阀主?难道是……
魏青棠彻底闹懵了,只见那马车夫放下霍从文,忙不迭地跪到她面前:“宸王妃,求你救救我家阀主,他连赶了七天七夜的路,肯定是身体撑不住了!”
魏青棠抬手揉揉额角,真被这位不速之客给弄昏了头,她定定神,道:“先把人送到后院客房,再去百草堂请秦老神医过来,就说是我身子不适,切记不得对外泄露!”
“是!”雪衣卫领命。
宸王府外,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窝在角落。
“看见了吗,刚进去那辆马车!”
“看见了,而且我还看见宸王妃脸色不太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里面肯定有古怪!”
“啧,守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点眉目了,你继续在这儿守着,我回去禀告晋王!”
“快去快回!”
一个时辰后,秦易儒匆匆入府。
他一脚踏进客房,只见两人并排躺着,一个脸色灰败,另一个更糟几乎听不到气儿了,他哟嗬一声:“什么情况,你们宸王府最近怎么总死人?”
魏青棠可不敢跟他磨嘴皮,沈策就不说了,霍从文她是一定要救,赔笑道:“老神医,这两位是吟越的朋友,还请您出手相救。”
秦易儒嘀咕了一句你们夫妻就爱使唤人,倒也坐到床边开始号脉,他先看的沈策,只一小会儿就道:“这人没事儿,长途奔行给累昏的,待会儿我开两贴药就行。”又去瞧瞧霍从文,顿时眉毛一挑,“这有点意思了,手骨错位、筋脉尽断,还中了毒?”
这老神医一下子兴奋起来,捋起袖子去翻霍从文眼皮。
他动作粗鲁,吓得那马车夫跳起要拦,魏青棠忙道:“这位就是秦老神医。”
“秦老神医?”马车夫呆了呆,震惊叫道,“天下第一神医秦易儒?”
老爷子不高兴了,袖子一挥:“一边儿去~别吵着我老头子!”
马车夫立刻站到一边,眼角余光扫视魏青棠,心下依然震撼得很,要知道阀主这些年花了大力气找秦易儒,可次次无功而返,这位宸王妃只一句话就把人请到,看来确实不一般。
这时老神医号完脉,缩手歪头,似乎遇到什么为难之事。
魏青棠抿抿唇:“老爷子,您有话不妨直说。”她先前也给霍从文看过,这位霍大人身上的毒非常厉害,连凝元蛊都不敢接近,所以有心理准备。
哪知秦易儒道:“那我就明说了啊,这小子应该是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魏青棠脱口惊呼,秦易儒道,“不对,应该是半边身子踏进鬼门关,然后被什么人给强行救回来了。啧啧,不得不说救他的人够狠啊,这雷公藤、钩吻、曼陀罗都是剧毒之物,他竟敢混着一起用,还好这小子命硬自己挺过来了,要不然早到地府见阎王去了。”
魏青棠完全听懵了,她以为是那山西的奸商给霍从文下的毒,可怎么听秦易儒一说,又好像不是?
旁边马车夫垂下头,轻声道:“是阀主……”
“沈策?”她倏地扭过头看他,那马车夫黯然道,“前两年我们阀主在地窖找到霍大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快不行了,阀主找了好多大夫甚至巫医,都说只能准备后事。直到西疆来的一个行脚郎中说他有个秘方可以保命,但不保证日后能不能醒、或者醒了会不会变成废人,所以……”
“所以你们阀主就给他用了那秘方?”魏青棠睁大眼,脸上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即便她医术不精,也知道那雷公藤曼陀罗是毒中之毒,用这些东西去救人,那就是饮鸩止渴啊!
而且看霍从文现在的情况,就算醒了,只怕也生活不能自理,沦为一个废人……
这沈策到底在想什么?
马车夫噤声不语,秦易儒摸了摸胡须,又道:“魏丫头,你也别怪他了,这小子的心脉非常弱,若不是当时下一剂猛药,恐怕早就没命了。我看看啊,这小子用了那秘方之后,应该又撑了两三年,不过现在药效到期,身体又迅速衰弱下去,啧,情况不妙啊~”
听到这儿魏青棠总算明白,为何沈策会冒险入京,那是因为霍从文的身体极具恶化,已经快撑不住了……
屋内一阵沉默,她看着那个曾经的铁面判官变成这个模样,其中多少还是受自己牵累,心下很不是滋味儿。
抿抿唇,将秦易儒拉到屋外问:“老神医,您实话告诉吟越,他真的没救了吗?”
秦易儒捋捋胡子,思索一阵:“那也未必,这小子求生之欲挺强的,要是能再找来一株凤枯草,配合老夫的针灸说不定有转机~”
凤枯草?
魏青棠一怔,唇边不由浮起苦笑。
这天下第一灵药岂是那么好找的?
当年云殊重症垂危,柳折枝送了半条命才不知从哪个深山老林里采来一株,现如今又到哪里去找?
“行了魏丫头,生死有命,这东西说不准的,看看你家那位,鬼门关前都不知蹚多少回,最后还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秦易儒看出她情绪低落,安慰道,“好啦,命里有时终须有,说不准明天就蹦出一株来了呢?”
老爷子拍拍肩,就去给沈策开药方了,魏青棠在原地站了片刻,苦笑道:“说得是容易,可……”别说她不想让他死,就一个沈策,还有他那三十万阀军杵在洛阳,也没人敢让他出事。
晚上云殊回来,魏青棠将沈策的事告诉他,男人眉梢微微一挑,眼底浮起两分玩味:“想不到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魏青棠正在凤枯草的事发愁,闻言一怔:“什么?”
云殊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什么,你刚才说,凤枯草?”
魏青棠点头:“对,凤枯草,就是上次柳公子采来为你续命的灵药,可这凤枯草极其罕见,又喜欢生长在阴寒之地,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啊?”
云殊看着她,倒是缓缓开口道:“若真要寻,京城倒是有一株。”
魏青棠已经愁了一下午了,乍听这话喜上眉梢:“真的?那在哪儿?”
凝着女子急切的模样,云殊目光柔和几分:“廉平手上。”
“廉平?”她一呆,“廉平郡王?”
老天,怎么会在这纨绔子手上?
察觉她的不解,云殊徐徐道:“昔年老郡王妃路过荥阳,曾救过一个落难郎中,郎中无以为报,便将这家传珍宝赠予老郡王妃。后来朝中有皇亲病重,想向老郡王妃讨此奇药,被老郡王妃一口回绝,这才渐为人知。”
魏青棠呆呆点头,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稍作思忖:“这样吧,我明日亲自登门,向老郡王妃讨药,不论她提什么条件,我都尽力满足。”
云殊颔首,想了想又道:“不必勉强。”
魏青棠一笑,凑在他嘴角亲了下:“是呀,有杀神做我的后盾,当然不用勉强~”她这一撩拨顿时惹了火,男人目色一深,握住她的腰肢便往床榻方向去,这时屋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名雪衣卫进来,急道,“王爷、王妃,今天进府的那位客人醒了,说是想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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