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打上烙印的岁月 > 第四十三章 厄运(二)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亮堂堂的教室里,参加批斗会的人们已经到齐了,庄严的主席台上,今晚多了两名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天高上台后,两少先队员手里捧着红彤彤的**语录本,分站在天高的左右……

    又是一阵高昂的口号声,接着就是a、b继续喝令他交待罪行:“想侥幸过关?没门!像你这样的,给你个枪子吃吃就老实了……”,“不怕你磨蹭,我们有的是工夫……”,“你小子还算走运的,也就是在咱村吧,你要是在外村,早把你治理好了,兴许能砸死你……”

    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嘴是你们的,没反没正地随便说,反正我已经是阶级敌人了,还在乎什么?你们有千言万语,我有一定之规,我没做亏心事,也没说反动的话,我就是闭口不承认,总有一天,你们会有斗完的时候。既然被揪出来当了活靶子,我就忍受屈辱吧,有了这种想法,天高心里反而泰然了——你们看着办吧……

    见天高“哑吧”了,会场底下有些人站起来发言了——

    曾经教他看牛的五哥,提到了牛吃嫩豆--&网--闲地抽上几口,理所当然地也就借此休息了体力,人们对此种的格外休息司空见惯了,多少年来习以为常,队长也从不责怪,而不会抽烟的人如果想直直腰,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可能就要受到队长的责怪:“停着干什么?”

    对此深有体会的天高,终于看出了门道,他也曾因为停下休息而遭到队长的训斥:“你在干什么?腰叫霜打了吗?”天高刚直起腰就被队长发现了,他立即弯下了腰拔草……如果会抽烟,也许会是另一种结果。他还算了一笔帐,会抽烟的人每天格外休息的时间大约能有半小时左右,按年出勤三百天计算,每年大约可多休息五十个小时,再按十个小时为一个工日,每年比不会抽烟的人要多休息半个月……

    因此,他学抽烟了。他自己缝了个烟袋荷包,买了支黑色烟袋,又到市集买了斤带银丹味的烟斗丝,刚抽了几天,还没上来烟瘾,就来了“一打三反”……

    (当晚回家,天高就把荷包、烟袋、烟丝和着垃圾一块扔掉了,终生不再抽烟。)

    散会之前,胡队长满意地做了总结,他认为今晚的批斗会有了实际性的进展:“阶级敌人终于被我们成功制服了,他已经开始低头认罪了,你们看,挪界石,卖坛子,少推石头,流门狗,他都供认不讳,不过……”胡队长有意停顿了一下:“这些罪行都是轻的,更大的罪行还隐藏在后面,希望大家要顺藤摸瓜,继续挖根子,揭盖子,一定要把阶级敌人的罪行全部揭露出来,通过三个晚上的批斗,大家应该觉醒了,再不能只管低头拉车,不管抬头看路了,这是很危险的,因为阶级敌人就在我们的面前,阶级斗争时刻都有发生的可能,应该说,北阳村的阶级斗争令人触目惊心,太复杂,太尖锐了……”

    散会了,胡队长警告天高:“明晚继续来,不过,我们警告你,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要求你明晚彻底交代罪行……”

    像前两天晚上一样,天高走时没有忘记向**像和台下的人们各鞠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诺诺而退。

    夜里,天高辗转反侧:文化大革命到底哪年哪月能够结束?听说往后还要进行多次的文化大革命,不能因为一次文化大革命的胜利而高枕无忧,本次的“一打三反”结束后,新的运动很快就会开始……从目前的运动形式看,村里的批斗主要目标就是自己了,用他们的话说,批斗了自己,就是实践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就是高举了**伟大旗帜,就是取得了伟大胜利……既然自己上了黑名单了,往后只要来了运动,自己肯定是跑不了的,非当活靶子上台亮相不可了,展望未来,不寒而栗……

    天高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可以被教育的子女,是党团结的对象,常把自己列入人民的范畴之内,心里幻想在政治上仍有一线之光明,谁知此次运动似钢刀,砍破了幻想一团糟,一夜之间,竟成了百分之五的专政对象了,想到这里,他深感卑贱和屈辱,身心交瘁之际,想到了自己如此的孤苦无依,他流泪了。

    挨批斗回来,没有人拿饭给他吃,没有人安慰他,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他想哭,哭给谁看呢?他想说,说给谁听呢?他想到村里所有的人(不包括黑五类),谁都比自己强,人家也是人,同样参加劳动,同样辛苦,但人家成份好,思想无压力,随便站,随便坐,随便说,错了也不错,精神也无顾虑,心情悠然轻松。

    然而,自己算什么东西?他开始恨自己了,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这样忍辱苟活有什么意思?如果死了该有多好,什么都解脱了,眼前,除了死,再无回头路了,以前听说谁自杀了,他会嘲笑人家是孬种,是懦夫,可在今晚,他不这么想了,他理解了,他们也是爹娘生爹娘养的,也是留恋人生的血肉之躯,可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活着要选择死呢?理由只有一个,生不如死了的好。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想死是自然的了。

    天高细想,自己要是死了,就不用挨批斗了,死了就不用当活靶子了,不用当阶级敌人了,当然他还想到了运动后期,后期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好多少?反正自己是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了,是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的阶级敌人了,他越想越觉得没有活头了,往后可能活的还要难,按照胡队长的说法,北阳村如果没有天高,早就成了先进单位了,天高活着,是个祸国殃民的人,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是全村的累赘,想想自己,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爹妈走了,不要自己了,社会讨厌自己了,村里也容不下自己了,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不赶快死还等着干什么?他绝望了,再次想到死……

    人,活着不容易,死,也不容易,怎么个死法?他想到了上吊,母亲当初不就是在西屋上吊死的吗?好吧,今晚西屋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天高摸黑来到西屋,想起母亲当初是坐在炕前吊死的,扑通跪在地上,对着炕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坐在炕前泪水悄然而下:“妈,你知道吗?可怜的儿子今晚就去找你了,咱娘俩一会就见面了……妈呀,我真想你啊……他趴在地上,大声哭完了后,从东屋搬了个凳子,将准备好的绳子拴在房门上桁的屈戊儿上,把头探进绳扣试了试,高度还算合适,只要头一伸,脚一蹬……”

    他的泪水濡濡而下。好了,要死就快点,他的头慢慢地伸进了绳扣……然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说笑声——开小会的人回来了,他们说着笑着,是那么的开心:“……这小子甩头甩脑的,就得给他点厉害看看,不然的话,咱疃搁不了他了,……就是叫政策限制的,要不揍死他也没有事……”

    “对,一点也不差,揍他晚了,早点儿揍他,他早就老实了,看他再敢不敢蹦达了……”

    天高的心倏地一震,一股无名的怒火立即串上脑门,一个闪电般的念头使他缩回了头——我不死了,我为什么要死?你们不是巴着我死吗?我偏不死,我死你们笑,我不干!

    对,不死了,人生最大的灾难是软弱,最大坎坷也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天高相信。

    笑声说话声,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转瞬间,他又想到了明晚的批斗会,是不是会更激烈?刚才他们不是说要揍自己吗?不是说要给点厉害看看吗?他又打怵了,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不想再忍受那种失去人性的折磨和侮辱,他想来想去还是死了算了,他再一次把头伸进了绳扣……与此同时,母亲和妹妹的影子却猛然间站在他的面前,恍惚间,觉得母亲用双手抱着他的腰哭着喊:“孩子,妈求你了,快下来吧,妈好不容易把你擦屎把尿地拉扯大了,你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你对得起妈吗?你死了你妹怎么办?妈家没有人了,那不是断了根了?你能扔下你妹不管吗?”妹妹也“来”了,他感觉到妹妹的手抱住了他脚脖子,哭声凄切:“哥啊,咱爹妈都走了,就剩咱姊妹俩了,你忍心扔下我吗?你若死了,我还能回家吗?我回家看谁呢?哥呀,人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别傻了……”

    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同北屋兄弟俩说的一样……

    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灾难吗?……

    天高再次把头缩了回来,木然地站在凳子上,像个神经病似的反复念叨着:“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啊,与其了此残生,不如苟且偷生,生命是爹妈给的,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哪能为了区区的灾难就轻易抛弃生命?再说,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知道珍惜的人,又怎么会去珍惜别人?一个无视生命的人是愚蠢的,无能的……

    天高从凳子上下来了,倚在炕墙坐在地上……

    屋里很静,夜风敲打着南窗,敲醒了那颗扭曲的心,骤然间他心里有了留恋,——留恋沉静的深夜,留恋屋顶漏天的小屋(正屋),留恋他的人生,虽然坎坎坷坷……

    那些狰狞的面孔再次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们——少数人,天高看透了他们的心理,恨不能把自己斗死,他们才称心如意,才证明他们是革命派,是忠于伟大领袖**的,自己若真的自杀了,他们会说他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活该倒霉,罪有应得!

    天高想开了,不死了,他要活下去,这次运动像自己这样当“活靶子”挨批斗的何止自己一人?何止千万?人家都自杀了吗?除了少数想不开的受够了折磨的外,不是还有很多人坚强地活着吗?人家能活,自己为什么不能活?今晚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其结果是,仇者快,亲者痛。明天上午人们就会奔走相告:“某某人上吊死了……阶级敌人畏罪自杀了……北阳村这下可好了,去了一大祸害了……”而妹妹呢?定会哭成泪人儿,哥哥死了,娘家没人了,回娘家的路从此断了……钱栖可以赚一把,因为丈夫自杀了,她作为妻子理所当然要继承丈夫遗留的房产,到时将房产卖了,拍拍屁股走了,合理合法,不用离婚了,还得了房产,真是“一箭双雕”,“刘备垂手得荆州”了。

    天高上炕躺下了,无声的泪水泛滥成灾——泪水湿了枕头,他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不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哭?他不清楚,只是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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