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开穿着白色的立领棉衫，看着近四十岁的年纪，哪怕是瘫痪，却给苏九芽一种这人很‘锐利’的感觉。
瘫也掩盖不了他该有的气度，头发梳的利索，根根发丝透着光泽，茶色的眼镜也遮不住眼里的锋芒。
“我问你什么建筑？”
轮椅已经滚到苏九芽跟前，铮亮的皮鞋，烫得笔挺的裤管，苏九芽倒是有些好奇里面藏着是一双什么样的腿。
“方正建筑，今年2月替贵司承接的环南路二线的工程单子，这是合同。”
秦开撩着眼皮看苏九芽一眼，还是礼貌地接过合同，啥也没看，直接落在甲方签字盖章的位置：“这签名是伪造的。”
伪造？苏九芽把合同又拿回来，上面甲方的负责人是秦永辉，苏九芽了解过，秦永辉就是秦开父亲，也是刚刚退休这几个月的。
“你可以去做笔迹鉴定，这不是我父亲的字迹，若是鉴定出这是我父亲的签字，鉴定费我们出，这笔工程款我们也付。”
苏九芽合同握在手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签这合同她也不在场啊，人家都敢这么说，总不能是因为想赖账才说的吧。
“秦总，现在您一口咬定这不是老秦总的签字，我也无法跟您辩驳，但贵司南环路工程的单子确实是我们公司帮你们完成的。”
秦开转着轮椅往办公桌去，抽出一根雪茄点燃，示意苏九芽继续说：“嗯哼…”
“所以，工程既然完成，委托方验收过关，你们就该履行责任支付工程款。”
“合同签名造假，那我又怎么能确定你这笔工程款没有支付呢？”
这人厉害，还是有理有据的厉害，苏九芽有些碰壁，但依然得堆着笑意：“这个其实很简单，秦总可以让贵司出纳做一下筛选…”
没等苏九芽把话说完，秦开就打断了：“我们公司的人没必要为你们的愚蠢买单。”
愚，愚蠢？！
苏九芽活了21个年头，第一次被人这么骂，可真有些气急败坏，可人家占理。
拿着合同打算回去跟方湛捋个明白，秦开又将她叫住：
“慢着，我看你也是替人打工的份上，我给你指条路，你拿着合同到宝山路3号找位姓郑的女士，让她拿着合同来找我，这笔款我就今天付给你们。”
对！要钱的都是孙子，只要能要到钱，苏九芽也只能往宝山路去。
这带都是洋式建筑，屋子不高，尖尖的屋顶，灰白的墙面，咋看没有什么新奇，但户户院落装修的特别雅致，木质的摇篮，养得爬出篱笆的蔷薇，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
苏九芽找到3号住宅，站在门口摁门铃。
不一会就有人开门，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系着围裙，看着像是家里的帮佣。
“你找谁？”
“你好，我是方正建筑的会计苏九芽，我想找一下郑女士。”
那阿姨想开口将她打发，屋里头传来道悠悠细细的嗓音：“让她进来。”
这声音恍惚听着耳熟，苏九芽也不大确定。
进屋要换鞋子，整屋都是那木质地板，木质的格子窗拉着轻纱的窗帘，屋内的光线朦朦胧胧。
棕色的皮质沙发坐着个女子，披着长发，白色的丝质睡袍，一回头就冲着苏九芽笑：“转来转去，他还是离不开你啊。”
“郑文雅？”苏九芽也愣着。
郑文雅点根烟，叠起二郎腿，示意她坐下：“你来要工程款？”
苏九芽没坐，还在看她，脑子里浮现的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郑文雅，温柔淡雅。
而如今的她透着各种味道，烟味，香水味，钱的味道。
郑文雅吐一口烟，将帮佣阿姨打发了下去：“工程款让方湛来拿。”
“我作为方湛合法妻子，我可以全权代表她。”
苏九芽坐下来，看郑文雅因为她的话，笑意陷进去，又浮起来：“他结婚了？怎么不请我吃酒？”
“合同这老秦总的名字是你签的？”
郑文雅在烟灰缸掸烟灰，夹烟的手势看着就是老烟民，看着苏九芽又笑：“我作为秦永辉的合法妻子，我也可以全权代表他。”
秦永辉的妻子？可是已经七十多了！
“我还是那句话，要钱让方湛来找我。”
“不甘心吗？”苏九芽反问着她，视线看着，漂亮的眼睛凝着冷意：
“我比你年轻，比你有文化，比你在更适合的时间遇见了他，他选的是我，不是应该吗？”
郑文雅听罢她的话又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这小姑娘是又狠心又善良，她列举很多自己不如她的地方。
但真正不如的是她郑文雅离过婚 ，可她没提。
抽一半的香烟摁在烟灰缸上，郑文雅站起来：“那又怎么样，现在钱就在我手上，我还是那句话，想要结款，让方湛亲自来找我。”
“他不会来的，不就这点钱，大不了就是不要。”
苏九芽也站起来，多少有些后悔说这些话，她干嘛跟钱过不去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给自己留点颜面，站起来就往外走。
这次要账比第一次还冒火，到赵大安那拼命灌水。
赵大安跟她咕噜噜喝个不停，又给她倒一杯：“你今天怎么跟头水牛似的。”
“再不多喝点水我要着火了！什么玩意！气死我了！”
赵大安看她骂人，自己也跟着摆起副凶相：“谁，谁敢惹我外甥女生气，我拉着水泥沙子去把他埋了。”
“秦永辉…”
“他，他不用埋，离入土为安的日子也不久了。”
苏九芽把水咽下去，又补充：“的老婆。”
“看你这大喘气，他老婆咋还能惹你生气？”
苏九芽把要工程款的事给说了。
“你说秦永辉的老婆惦记着你家方老板？”
苏九芽没怎么听赵大安的话，说完才想起酸萝卜的事：“哎呀，完了，刚刚太生气，走的着急把酸萝卜落她那了。算了，只能下次再给你送。”
丢不下那脸再去要酸萝卜。
赵大安还是很感动她记得给他带酸萝卜的事，上次给她电话就随口一说，她真就带了。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哪天我要消气了就让方湛亲自找她要去，不能跟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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