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沉着脸看向江策,暗自斟酌。
今日,江策要是给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他定然饶不了他!
别看他位高权重,位列三公。
当年,他能亲手把江策从寒门学子里挑出来,一手推到如今的位置上。
就能把对方给拉下来。
对谢殊而言,养的狗不听话了,那就换一条。
事涉军权,大司马的位置他动不了,大司空一定得是他的人。
如此,在御前他才能说一不二。
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没有一个肯轻易放手。
他的这些盘算,江策浑然不觉,拱手道:“谢大人,下官有可靠消息,长公主和郡王正在闹和离。”
“和离?”
此消息太过震撼,谢殊一惊,之前的盘算全都抛到脑后。
“不可能。”
谢殊条件反射否认了一句,才细细思索起来:“你的消息果真可靠?”
燕家,是本朝军权最盛的勋贵。
当年,先帝联合燕家,欲将三公九卿制改为三省六部群相制。
一旦成功,他手里的权利立刻被分薄。
且不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施政都会处处受到掣肘。
他这才和找上门来的汝阳王合谋,两人一个在朝廷、一个在军中,实施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最终的结果,便是燕家满门战死沙场,改革功败垂成。
怎料算有遗策,燕长青奉军令回京调集粮草物资逃过一劫,先帝又将计就计把乐阳长公主赐婚给他,以另一种方式将皇权和燕家再次捆绑起来。
汝阳王见状,便想破罐子破摔,趁机宫变。
但谢殊目的已达,跟他不再同乘一条船。
于是,只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做了两手准备:一边默许汝阳王对先帝出手,一边跟先帝谈条件,只要他能扶当时的太子登基,女儿就成为皇后。
他成功了。
先帝身死,太子继位。
谢家嫡长女成为皇后娘娘,汝阳王被贬封地,终身不得进京。
一切尽在谢殊算计之中。
离间皇权和燕家,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的。
为了拆散乐阳长公主和燕长青的这桩婚事,他无所不用其极,截断书信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他还鼓动其他世家出手。
当听见燕长青送外室子回京,他就道了一声“天助我也”,加派人手在京里散布对长公主不利的言论。
当听见长公主虐待孩子时,他更是喜闻乐见,时不时还让潜伏在长公主府里的人,添上一把火。
总之,只要是长公主倒行逆施惹来众怒的事,他都鼓励。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去年深秋,他埋在长公主府上的管家被撵,眼线先后失去作用,他才发现不对。
待燕长青回京后,跟长公主的恩爱世人皆知。
他曾以为,算盘落空。
不过,哪有事事如意的?
当年那件大事能成功,谢家能获得如今空前绝后的地位,他已知足。
剩下的,当徐徐图之。
没想到的是,今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
跟他多年,江策如何能不知道谢殊所思所想?
当年之事谢殊守口如瓶,但他如今进行的事,不少都要借着江策的手,方好实施。
这也是为什么,谢殊需要坐在大司空位置上的这个人,是他的人。
风闻奏事的御史台,实在太好用了。
“大人附耳过来。”
江策压低声音,对谢殊招了招手。
见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扔如此谨慎,让谢殊更多了几分信心。
“下官的眼线,是邓嬷嬷。”江策在谢殊耳边轻声说。
谢殊先惊后喜:“果真?”
江策慎重点头。
“你……”
谢殊问:“你怎能说动她?她可是太后的人。”
江策神秘一笑:“是人就有缺点。她年纪大了,难道真指望长公主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就在谢殊犹疑之间,江策又添了一把火:“大人,您难道真的认为,长公主能忽然间转了性子?不过是想着她的驸马,才装装样子。”
谢殊抚着颌下短须,缓缓点头。
是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什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正是因为少之又少。
“大人有所不知,长公主府里已经闹过好几回,只是把消息压得死,外人皆不知晓。”
江策神秘道:“据我所知,两人如今已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今日刚大吵一架,郡王放话要请旨圣裁。”
谢殊眉头连连跳动几下,才按下心头喜意。
江策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京城里有消息来源的人都知道,安乐郡王自打回了长公主府,还没有和她同房过。
而是在长公主府里,另辟一间小院单独起居。
大婚之日起就分开了十年的夫妻,不曾同床共枕,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旁证?
谢殊并非轻信之人。
相反,千思万虑才是他的常态。
但江策所言毫无破绽,由不得他不信。
“大人,只要我们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反目,何愁大事不成?”
如今,在谢殊看来,朝堂尽在他掌控之中,仅有燕长青这个不可控的变数。
他才回来多久?
薛家就轰然倒塌。
在军中的声望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好。”
谢殊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江策:“你作何布置,且细细说来。”
又问:“若在你孙女的及笄礼上闹出事来,会不会对她有所影响?”
江策敛目:“为了大计,区区小女子名声,有何可虑?”
谢殊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头:“好,好!”
“不枉老夫栽培于你!”
江策跟着笑了起来:“倘若没有大人提携,哪有下官之今日。”
谢家亲卫端着酒菜进来,两人一边饮,一边共商大计。
翌日。
城东,谢家会馆。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一座占地十余亩,苍翠掩映碧波浩渺的宽阔庭院,足见谢家之实力。
午休刚过。
谢家会馆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华丽马车、骏马良驹。
百官尚未下衙,女眷们先到了。
及笄礼上并无男宾,然而众人都知道,晚上的宴会才是重头戏。
秦瑶光扶着寒露的手下了马车,江夫人亲自迎上来见礼。
“你是主,我是客,不必多礼。”
秦瑶光微笑着说。
单论辈分,江夫人比她年长一辈。
跟在江夫人身后的一位夫人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竟是多日不见的伯远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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