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医院高峰期,门诊部的电梯一趟又一趟地载着满满的人反复上下,拿着单子的人忙得焦头烂额。
去住院部要穿过一楼门诊部的大厅,杨云易着急忙慌得穿过走廊来到住院部,按了几个电梯都不见开,数字总是停留在十几层。
来之前他派人查过,安言在住院部五楼,不算高,等不及电梯下来直接顺着安全出口的图标往楼梯跑过去。
到了五楼他扶着墙喘了两口气又迅速去护士站问安言在哪个病房,等他真正到了病房门口,却忽然顿下脚步,迟迟不敢推开病房的门。
站了一会,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阿姨拎着水壶出来,冷不防被杨云易吓了一跳。
她拉着杨云易走到一旁:“小伙子是安先生的家属?安先生昨天做手术的时候怎么没来?好好的一个漂亮小O怎么想不通做这个手术,你是他的先生?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
杨云易张了张嘴却没回答,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和安言的关系。
阿姨一脸惋惜,又道:“安先生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一次,话都说不了,现在又睡着了,进去多陪陪他,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胡闹……”
阿姨碎碎念念地去接热水,杨云易推开还没完全关上的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沁着淡淡的花香,角落的桌子上摆着一束包装精致的花,是小雏菊和一些白玫瑰。
他记得,安言喜欢白玫瑰,而小雏菊……是他喜欢的。
走到病床一侧,显示器上心率稳定的波动,他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低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安言的脸。
熟睡的安言退去平日里那股要强的劲,眉眼都温柔了许多,没什么血色的唇添了几分憔悴,就这副脆弱的样子赫然摆在杨云易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来。他想握住安言的手,又怕惊醒安言,只敢轻轻地抵着安言的指尖,企图仅靠这一点相连,让安言感知到他的心意。
商屿和时温结婚前两天,安言在研究基地工作到深夜不知不觉趴在办公室里睡着,他给安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寻到研究基地的时候便看见安言趴在桌子上。
后来他把安言抱回了自己家,那一天,他出于私心,和安言同床共枕了一夜,安言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不知道,安言为什么总是一副要强到不想靠任何人的样子。
他不知道,安言的心为什么这么难捂热。
他以为是因为他和时温之间的事,让安言出于同情时温,所以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但……好像不完全是这样。
商屿和时温结婚那天,安言喝醉,在海边散步,他不放心地跟在安言身后,跟了一段,安言骤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他以为是自己让安言厌烦了,安言却突然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一个人?我有什么值得你好喜欢的?”
那天,他真的是疯了。
看着安言些许动摇的样子,他疯了。
他想要急迫得表达自己的爱意,原本保持的距离迅速拉短,直至成为负距离。
他快步走过去,吻住了安言。
那个平日里能精准预判他要做什么暧昧动作而拒绝或者躲开的安言,似乎因为酒精的麻痹,那天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他亲吻自己。
最后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冲动做了这件事,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在第二天安言同样不搭理他的时候,心里不由得还是倍感失落。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安言不见了,联系不上安言时,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压根放不下。
他终于能理解时温当初为什么对商屿那么执着,执着到愿意一无所有。
爱上一个人,真的有太多身不由己。
他终是忍不住,顺着安言的指尖,握住安言的手,双手前后包裹着安言的手,想要将自己手心的热度度给安言。
“安言……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他看着安言病态的模样,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可是我不要你做这些,不管你是一个omega还是alpha,或者beta,我喜欢的就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摘除腺体手术,意味着安言身上以后不再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最后身体里的信息素因子也会渐渐消失,他会慢慢变成一个不完全beta。
任何情话、任何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握在手心里的手动了动,回应似的也握紧杨云易的手。
安言睁开眼睛,看清杨云易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他从未表露过的甜蜜的笑容。
……
安言动完手术一周之后,时温软磨硬泡才让商屿带着自己来看安言。
明明安言已经和杨云易在一起,商屿还是把他当情敌似的,不让时温和他独处,杨云易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话说,借着买午饭的借口带着商屿下楼。
时温坐下来,一边给安言削苹果一边同他聊天:“做这么突然的决定也不我们商量一下,你哥哥劈头盖脸地骂了云易一顿。”
安言笑了笑:“下回我再骂回来。”
时温默默在心里心疼了一下安源三秒。
这个哥哥是亲的。
安言又忽然道:“你当初做假性omega腺体手术的时候不也没和谁商量吗?”
时温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没应话。
安言继续道:“时温,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很羡慕你,可以爱一个人那么义无反顾,毫无顾忌,而我总是瞻前顾后。”
“我总是不满自己omega的身份,我有野心,不想屈服于任何人,不想成为alpha的附属品,自己却又想让别人屈服于我,仰视着我。”
“云易和我表白的时候,我还不喜欢他,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但他这个人啊,总能戳进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可我又害怕自己被束缚,害怕自己陷入情情爱爱里无法自拔。”
“我后知后觉自己逃不了,爱情这个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怎么祛除都没用,它的根早就埋在了深处。”
“时温,我喜欢云易,我爱他,我甘愿被他束缚。”
时温递给他一瓣苹果:“爱一个人不是去束缚一个人,困住他一辈子,是陪伴,纵使商屿占有欲很强,但我离开他去治病四年,他不光让自己没有打扰到我,甚至让所有人都打扰不到我,他愿意放任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易那么爱你,怎么会去束缚你,你在研究基地里连日工作,他从来没有去打扰过你,在你累得睡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会去把你抱回家休息,他一直都在默默支持你,陪伴你。”
安言看着手里的苹果,陷入了沉默。
时温放下手里的东西,继续道:“商屿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说你之前帮他过那么多次,算是他欠了你的人情,现在还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着通话页面,联系人是:杨云易。
浅色的被套上落下几点泪滴,安言视线模糊地看着通话页面,点了两次才点开免提。
“杨云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我爱你。”
那头的人喜不自胜,似乎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我听到了,我也爱你,特别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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