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买
“皇兄？”
楚灵让养宁殿门口站着的善令莫要通传，见到几个小太监开了门，自己就放轻了步伐，慢慢走到本属于皇帝的流纹钩花书案前，看到太子已然趴在桌上熟睡，然而面色却很难看，眼眶之下已经晕满了淡淡的黑色。
他见楚慈未醒，便也不再换他的名字，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深不见底的眸子亦是凝视着楚慈。
楚灵绕过书案，纤白的手指指尖抚上太子脖颈之后突出的那一节骨头，轻轻扬起唇角。墨色发丝掩住了他满载着杀意的眼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现在就杀掉这个“皇兄”。倘若这时候有人进来，见着了这幅场景，恐怕要在心中赞叹一句兄弟情深吧。
“小灵，你怎么来了？”
面前人缓缓睁开眼，坐正身子，开口问已经悄然转过身去的楚灵。
然而那人听到自家“皇兄”这样唤自己，一向管理得很好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好在此刻是背对着太子，否则被瞧出什么端倪来，还要与他多费口舌糊弄过去。
“小灵”两个字从这种人嘴里说出来，简直要令自己作呕。
“见皇兄熟睡，不忍打扰，故而拿了条毯子来。”再回头时，楚慈面上已经漫上了温和的笑容，“皇兄还在忧心前几日的事情？”
楚慈撑着头胡乱点了点，他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叠一叠的奏折，口中“啧”了一声，随便抽出了一本。大臣们所书的整齐的文字映在他眼中却像是出了重影一样，纷纷扰扰的一个字都看不清。
“来人，再来点几支烛。”楚慈面上已经十分不耐，低吟着叫人。
还没出瞬息，门外的善令就迈着急步走到殿中。
楚灵瞧见他弯着腰待命，提心吊胆的模样就算不跟他说话也能窥出个几分来。
那厢还没来得及点上烛，楚灵就搁下手中刚刚拿起用来研墨的墨碇，“我来，你且下去罢。”
善令觑了坐在桌后面的人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忙不迭弯着腰退了出去，吩咐几个小太监将殿门关好。
“前几日之事，我已经将那舞女的尸体埋好。”楚灵站到楚慈的身边，伸手将衣袖压住，重新拿起那块墨碇，开始磨墨。皇帝批折子用得是朱批，那墨自然也是朱红色的，如同女子的口脂一般妍丽漂亮，随着墨碇的研磨流淌出来。
楚慈听到这里，心中一定，却也难掩讶异，不由得抬头看向这位年幼的皇弟。
楚灵的眼神却一直落在砚台上，面上依然挂着浅笑，余光里看到楚慈瞧过来，不甚在意，继而开口道：“皇兄放心，不是随便扔到乱葬岗的，我已亲眼瞧见她被埋在雨后的泥土中，脖子上原本的红痕已经变成青紫，连舌头都要吐出来了”，他声音清澈而缓和，说到此处，面朝向楚慈，“俨然是，死得彻底。雨后的泥土压得实，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楚灵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嘴里说的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话，如此种种汇聚在他纯洁无暇的脸上，让太子刚稍稍定下的心神瞬间不复，须臾之间已是满身冷汗。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楚灵那晚被召到了东宫，那个引自己进来的内侍便是善令。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吓得一声不敢吭，却是楚灵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他才敢开口。
“太子殿下他…”对面的人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左顾右看，确定了周围无人，才又朝前迈了一步，“有舞女死在寝殿里了。”
善令说完即刻退开，弯下腰低下头，所以不曾瞧见楚灵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这个楚慈，简直枉作为人。
“走罢。”
那内侍赶忙将腰弯得更低一些，将楚灵迎上了马车。
那夜的最后，楚慈命善令将那舞女的“尸体”搬上送自己来的那辆马车。
此话一出，就连犯下此事的太子都跟着大惊失色，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穿戴好寝衣，话语中不掩犹豫：“皇弟要与尸体共处一室？这…...”
那边善令已经叫几个信得过的小太监抬起了“尸体”，而且楚灵已经一只脚踏出殿门，听到太子此言，微微转过头，露出他那张精致得似瓷娃娃一般的侧脸。
窗外的月色照进来，白色的皎皎月光照得楚灵的面颊愈发白皙，太子看到他朱唇轻启，咬出几个字眼：“若非如此，旁人必会生疑。”
“皇兄你说，不是吗？”
楚慈只觉得自己站在此处仿佛扰了这谪仙一般的孩子似的，回过神来时，那处已经没有人在。
楚灵自然并不怕和所谓的“尸体”一道，何况这人并没有死去。
“不用再装了吧。”楚灵规矩地坐在那女子对面，闭着眼睛养神。
“多谢您…救我。”女子声音细如蚊呐。但是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不管是谁在鬼门关走一遭之后，怕是都要吓得不轻吧。
楚灵竖起一根手指，搁在自己的唇上。虽然马车前行会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噪音，但是，外面还有太子的人在。
那车最后停在的乱葬岗。
楚灵只将善令唤过来。
“你知道，上一个在你这个位置上当差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楚灵所说的，便是被命在上元节之夜杖毙的进思。但是进思如今被楚灵送出宫去活得好好的，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人早就已经死了。
善令手一抖，手中的拂尘落地。
楚灵才借着月光看到他的面庞。
“进思是你的哥哥，对不对？”
善令听到对面人一声轻笑。“二皇子，轻饶奴才一命，您让我做什么都行。”然后便响起皮肉碰地的声音。
楚灵却扶起他来，“让那几个小太监离马车远一些，我会将这女子救下。”
“至于你兄长，他还在我手里。”
楚灵并没有心思将进思杀死，却用了些言语上的回寰，刻意带出些威胁。
“二皇子的意思是，他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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