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匆忙跑进去报信,长公主在堂屋里等着她,江云雁上前给长公主和驸马行了礼,长公主便拉着她在次间坐下,道:“你这孩子真是实诚,非要诵经满了三日才肯下来,我已知你的心意,纵然不满三日又如何!早上跟着你母亲下山多好,省的我们一大家子人惦记你!”
江云雁柔声笑道:“既然在佛祖跟前许了愿,自然要遵守的,这样才能心诚则灵。”
长公主便欣慰道:“好了,回来就好了。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明日中午在府上举办一次家宴,有两位贵客要光临,所以不接待外人了,就你和你母亲,兄弟姐妹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江云雁乖巧的点头道:“是,义母,女儿会注意的。”
长公主便让传饭,见江云雁因三日未过只吃素食,心中更是喜爱。
夜里,江云雁便猜到了谁要来,毕竟以福禄长公主的身份都要说声“贵客”的,当真没几个人。
江云灵和苗氏从山上下来后就回了自己的宅子,晚上江行中也到了,被苗氏反过来转过去看了半天,叹息了多次“瘦了,黑了,却壮实了”,才得以落座。
江行中的确沉稳了许多,即便苗氏拿出来江驰中写给他厚厚的一封信,他也只是恭敬的接过来,耐心的听着苗氏等人的嘘寒问暖,不急着拆信。
苗氏催他,他便说:“等儿子回去再看三哥的信,想来没有急事。许久未见母亲和大哥二姐,应当多与你们说说话才是。”
苗氏很欣慰,红了眼眶,再次评价道:“黑了,瘦了,也壮实了。”看着江海中忍俊不禁的笑脸,只得补充道:“唉,还是不爱说话!”
江行中沉默了一会儿,道:“该说的话,儿子还是会说的。”
三月十九,是朝廷放榜的日子,对于天下士子来说,是个瞬间天堂地狱的日子,对于福禄长公主来说,这个五十一岁的本来并不重要的生辰却成为她一生最难忘也最重要的生日。
因为这一天,她的母后,当朝太后,那个神秘而低调的几乎不存在的太后,在进宫三十多年后,第一次私下出宫,就要来她的府邸,给她过生辰!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另一个和她同岁的女人。
不过她仍然心存感激,即便是一个被利用的场所,这等荣耀也能够将自己的地位,将这座长公主府推上巅峰!
即便是被利用,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这一日,福禄长公主一概不接待宾客,除了苗氏一家人。
苗氏到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感觉到异样,因为她来的很早,由于江云雁的缘故,她一早便带着江海中江行中兄弟登门了。她并不知道在她进了府邸之后,府邸的大门小门都关闭了。
驸马招待江海中兄弟去了前院,福禄长公主便拉着苗氏回了后院,在花厅里头坐着说话。
苗氏察觉到不对劲,便问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怎么不见其他宾客?”
纵然没有其他贵妇,好歹其他几个长公主、公主也会出现的吧。
福禄长公主微微一笑,道:“你也听说了吧,圣上说今年要在宫里给我办寿宴,圣上隆恩,我不好推辞,便让她们届时都进宫就是了。今日午宴只是家宴,只一家人热闹热闹,我的儿女都在外地,也不是什么整寿,便没让他们回来。云雁便是我的亲人了,于是今天只招待你们一家。嗯……和我的家人。”
苗氏听了便释然了,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福禄长公主提到“我的家人”,她以为指的是驸马。
过了一会儿,福禄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匆忙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福禄长公主立刻站起来道:“夫人稍坐片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苗氏连忙道:“长公主请便,臣妇去看看云雁。”
长公主道:“我正是寻她们姐妹有事,夫人便在附近逛逛吧。怠慢了!”
苗氏应了,福禄长公主便匆匆的走了。
苗氏本来不愿随意乱逛,怕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坐了半天也没有人搭理自己,便索性在附近逛逛,发现一处竹林,便沿着小路走过去。
江云灵喜爱玉兰,江云雁喜爱荷花,苗氏却偏爱竹林。
长公主府的竹林里有许多珍稀品种,苗氏看着看着就走到了深处。尽头有几间竹屋,掩在竹林中,在外面根本看不到。
苗氏犹豫了一下,看了双喜一眼,问:“你说能不能进去?”
双喜看了看周围,有些害怕,道:“夫人,要不咱们回去吧,这里似乎连个人都没有。”
苗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虽然很喜爱那处竹屋,到底不是自家,没经过主人同意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正打算转身离开,竹屋里传来一阵箫声。
苗氏笑了:“这首曲子我知道,是‘忆故人’,走,去看看。”
驸马在外院,长公主刚才去处理要事,苗氏想着这里住着的,兴许是某个客人。
推开小院低矮篱笆中间的竹门,里面是一条小径,中间一座竹制拱桥,桥下一条鹅卵石垫底的清澈小溪流淌而过,时不时能看到几条颜色鲜亮的小鱼。从进院门到竹屋前不过几步路,却一步一景,显然煞是用心。
门前一个小厮,苗氏一看乐了:“苗九,怎么又是你!”
苗九看见苗氏,笑嘻嘻道:“兴许跟夫人有缘!”
屋内箫声一断,传来一声咳嗽,苗九赶紧改口:“兴许跟夫人的丫环有缘份!”
苗氏笑了,双喜瞪了他一眼。
苗九推开竹门,道:“老爷,竟是熟人!”
果然一身青衣的倪垣出现在门口,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她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都能见到夫人!”
苗氏也笑道:“倪先生果然交游广阔,连福禄长公主府这般隐秘的去处你都能入住!”
倪垣无奈的抿了抿唇,叹道:“夫人还是一样,对在下充满了戒心!”
苗氏一愣,好似从第一次见他开始自己就不断地在疑惑、怀疑,总觉得他是在故意接近自己,别有用心。
倪垣侧身邀请苗氏进去,苗氏想着这里是福禄长公主府,便进去了,双喜照例被小苗子拉住了守在门外。
屋内虽陈设简单却十分雅致。
进门不是常规的中堂,却是一张大大的矮榻,上面铺着草席,上面一张竹制小方桌两旁有蒲团。靠墙的地方一张竹制翘头案,上面只有一个古朴的小香炉,里面燃着半支香。左侧有张矮榻,圆洞窗户上挂着淡蓝色的纱帘,一旁有张竹制扣箱。右侧是张书桌,两侧空地上摆着几个书架,仅有的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画,苗氏未及细看,倪垣已经脱鞋走上矮榻,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对苗氏发出邀请:“夫人请坐。”
苗氏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也蹬了绣花鞋走上去坐下。其实她很不喜欢这种跪坐的方式,觉得腿很累,不过对方这么正襟危坐着,自己只能相对而坐。
倪垣好茶,所以从茶水和茶叶、茶具以及手法都很讲究,苗氏真心不太懂这些,不过看着略微发黄的竹制小桌上面放置着翠绿的茶盏,里面澄澈的茶水微微晃动,当真是赏心悦目。
两人默默的喝了茶,苗氏还是忍不住问了:“倪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倪垣抿嘴一笑,道:“就知道夫人会这么问。”
他放下茶杯,给苗氏续了茶水,又给自己也续上,这才道:“我与驸马是旧识,这次驸马回京与我偶遇,便邀我来小住。”
苗氏冷冷一笑:“于是驸马便安排先生在公主府的后宅这处隐秘之处居住?”
倪垣似是没听出来苗氏的挖苦,只淡淡道:“正是如此。”
苗氏便失去聊天的兴致,站起来下了榻,穿了鞋走过去看那幅画。
画中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嬉戏,旁边一个妇人在温柔的看着她们。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时间,是三十多年前,上面盖着一门小印,苗氏没仔细看。
倪垣的目光追随着苗氏,见她观看画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过苗氏只是看了看就转开了视线,因为苗氏本人并不是个能够欣赏得了国画的人。
“我母亲当年曾经在长公主府住了一段时间,就在这竹屋里。”倪垣的声音传来,苗氏回头,他正定定的看着她。
“可是,你说你与驸马是旧识。”苗氏道。
“我母亲当年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还不是长公主府。后来我认识了驸马,听他提起过这处竹屋,才知道小时候来过这里。我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却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倪垣解释道。
苗氏看向那幅画,道:“所以这幅画上是你和你的母亲?那么旁边那个小姑娘呢?”
倪垣顿了顿,低下头喝茶,轻轻道:“是一个……朋友。”
“朋友?”苗氏奇怪道:“我还以为是你姐姐或者亲戚。”
倪垣笑了笑,并不答话。
苗氏随口问道:“先生与驸马是何时相识的?”
倪垣道:“大约在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在外地游历,也处理一些生意。后来在家里继承人争夺中,我被暗算了,是驸马救了我。”
“原来如此,”苗氏道,“还真是缘分!”
倪垣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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