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晁的眸光清和温雅，似乎只是提出了一个寻常的邀请。
明烟问道：“你要去哪里？这件稀奇的事情和牛奶有关系？”
“当然。”温晁不假思索答道，娓娓道来，“若是想要从清河镇找出养奶牛的人家恐怕没几户，更不要说是卖奶牛的。不过早前我就考虑过牛奶供应的问题，所以早早书信给一位曾经合作过的富商，我让他带一些奶牛过来，他昨日派人送过来一封书信，信中写着他暂时在临水镇歇脚。”
听完温晁这么说，明烟心头恍然，原来温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付诸行动。
明烟思忖：“要是奶牛到了的话还需要专门的地方和专业的人士负责，我只想着怎么做糕点这一方面的事情，倒是忽略了牛奶来源的这些问题。”
温晁浅笑道：“奶牛的价格高昂，和其它在地里忙碌的牛都不一样，管理起来也要细心。我先前命人在镇子外头租赁一处空闲的屋舍，到时候派一些小厮和护院过去。至于专业的人，我听那位富商说起临水镇有一人曾经养过很多年的牛，很有经验，但是那人脾气有些犟，就算给再多的银子也不愿意来清河镇，问他是什么原因他也不说。”
“所以你是想亲自去找他？”
“虽然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但在我看来也有他的一技之长，有时候并不是只有考取功名的人才真正具有价值。”
温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动着一层波光，泛出的浅浅涟漪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真实了几分。
“你说得对，而且我们也需要这样的人才。”明烟的唇边浅浅笑着，“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临水镇？”
温晁侧目望了眼窗外慢悠悠飘荡过去的浮云，笑了笑道：“明日天气应当不错，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明日就去？”
明烟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她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件事情，若是她跟着温晁去了临水镇的话，那么萧司允不就去不了？他身子骨虽然说已经好了许多，但临水镇比清河镇远多了，要真跟她一起去的话，也不知道他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见明烟面露迟疑，温晁笑着挑眉问道：“怎么了？明姑娘还有问题？”
温晁眼中一片柔和，没有半分旖旎，倒显得明烟多思多虑心胸狭隘。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那便这样吧！”
“明日卯时三刻马车会到姑娘村子门口，届时我们一同去，记得带好随身衣物。”温晁贴心嘱咐了句，将桌面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倒去，重新添了杯新茶，又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轻声说道，“希望一切顺遂。”
这一次明烟没有拒绝，伸出素白柔嫩的玉指将茶盏接过放到唇边。
茶香在唇舌间弥漫开来透着一股清浅的香气，屋外一阵清风吹进房中，明烟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神思有些恍惚，只看到面前的男人薄唇微张，但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温晁悠悠笑了笑，又说了一句话，明烟感到她的眼皮直打着转儿，没一会儿就要阖上双眸。忽然，从院外传来一阵声音，立即将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小烟！”
萧司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像是字字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未几，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皮不再沉重耷拉着，就连大脑都清明许多。
她错愕地抬头，发现温晁就距离自己三步之遥，他的面容写满了担忧，关切问道：“明姑娘，你没事吧？”
明烟感到身子的疲惫感瞬间松懈，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她这才想起了方才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问道：“温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温晁眼底微深，笑得和善无害：“没什么，就是看明姑娘似乎身体不适，关切一番罢了！”
从他的表情神色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她道了声“告辞”就出了书房同萧司允回去。
温晁说到做到，立即派了马车送他们二人回去，等到书房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端着的那杯茶盏依旧盛满，方才的他分明滴水未沾。
将茶水倒回茶壶中，他随手将那壶水打翻在地，只听“刺啦”杯子碎裂的声响，门外的小厮连忙叩门询问：“大少爷。”
温晁姿态一派慵懒靠在椅背上叫那人进来，指了指地上的茶壶随意说道：“碎掉的茶壶和杯子都不要，回头处理干净，从库房里取一套新的给我。”
这也是温晁素来的行事作风，凡是再好的东西磕了碰了，稍微有那么小小的缺陷他都弃如敝履，总而言之他有钱任性，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用最好的。
小厮对他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毕恭毕敬应下后转身拿着扫帚将地面上的碎渣清理干净。等到地面重新恢复到原本的整洁无虞，他才悄然退出书房。
书房里一片寂静祥和，仿佛先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似的。只有温晁唇角带笑修长的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打，发出一阵颇有节奏的敲击声，未几，他溢出一声轻笑，原本散漫的笑意逐渐收敛，眼底渐渐弥漫开一股浓郁诡谲的暗涌流波。
他不由想起方才询问明烟的那个问题，也是他见到明烟第一眼起始终困扰着他的一个问题。
——你是谁？
这个问题或许是从人类诞生之际就一直存在着，简单又荒诞，可是存在的时候又会有无数人问询。
有时候，温晁也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去探究着明烟这个人。
他表面看着一派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但在商界里头的手段便可瞧出此人心计深沉，就连他的父亲温博远都曾指责他机关算计，诡诈多变。
他太擅长用这幅谦和的外表迷惑他人，也将这种法子用在明烟的身上。他在茶水中投下无毒的药丸，只是为了搅乱明烟的心神，可惜的是，棋差一招，若不是萧司允出声干扰，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问出所有的真相。
他的眼眸沉沉如霜，看向了窗外那片湛蓝的碧空。
一望无垠的遥远天际，一只鹰隼伸展着宽大的翅膀从天边掠过，翅膀的尖端划过苍穹仿佛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眨眼功夫，世界像是又换了新的篇章。
而他们，仿佛只是书中的旅人过客，只是错愕的须臾，恍然间已然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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