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花房遇到一个可怜的宫女只是小事。
永琏冒雨往长春宫请安,被母亲和早早就来了长春宫却被暴雨困住的妹妹,抓着他不爱惜自个儿一顿唠叨,才是大事。
永琏吃了姜汤换了衣服出来,太医诊脉确信是无碍了,容音才将拧紧的眉头舒开了些,又让他以后请安不必这般勤勉,瞅着天色好了再出门,又问他最近课业如何,起居如何,可有不周全之处。
永琏一一作答,只报喜不报忧,末了最后说起花房管事的问题。
到了小管事的位置,办差不出错只是基本要求,管得好手下人不出错、不生事也是本事。
大雨倾盆的天,管事的把一个小丫头支使到暴雨里搬花盆,往小了说是没成算,往大了说是狐假虎威要等着菊花遭殃后,借主子的手为难一个小丫头。
简直其心可诛。
容音便让明朗等雨停了把那管事叫来回话,果真如此,自然是要换人了。
永琏见母亲有懊恼之意,忙宽慰母亲说:“若不是儿子刚好撞见,儿子也不知道宫里竟有这样的人。母亲不必苦恼。”
容音苦笑:“只怕除了这个,别处也有。永琏,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额娘很高兴。”
永琏尚且稚嫩的小脸因为母亲的夸奖涨得通红。
——
当天下午,容音就把花房管事叫来训斥,花房管事平素连主位妃嫔的面都见不着,进长春宫东明间外跪着,被明朗年轻却冷硬的脸一吓唬,早已魂不附体。
容音只问他,暴雨天叫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独自搬完山那么多的花盆,是否有意怠慢主位,破坏重阳赏菊的筵席,把这管事吓得连连请罪。
管事起初还狡辩是嬿婉自己逞能,主动要求的,被明朗往下怼得一个字辩解不出来,最后只能撂了实话:“是,是,纯妃娘娘恨这丫头,有心攀龙附凤,勾引皇上,才打发到花房里来,又嘱咐奴才,故意给她些教训。奴才知罪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攀龙附凤?”容音猛然被勾起前尘往事的记忆,心里一瞬间又酸又甜,语气便也和缓了些,“自古宫女都是内务府选秀来的,皇上看中了就是嫔妃,她要攀龙附凤,本也无可厚非,纯妃不是一向温和宽容的吗?怎么连这也容不下?”
管事的哪敢听这个,只能涎着脸为自己辩解,将责任都往纯妃身上推。
容音如何听不出他的砌词狡辩,已然十分不耐,这就要将他革职处理,另换好的上来,管事的讨饶不止,哀嚎求告:“奴才只错过这一回,奴才回去就给阿满姑娘赔礼道歉!如若奴才再犯,娘娘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无怨了!”
他的求饶车轱辘话,容音只注意到了一个名字:阿满?
把管事的打发走之后,容音连忙叫来了明朗去打听阿满的父亲是不是魏清泰。
结果当然是让人失望的,内务府选秀记录里所载的“阿满”,父亲并不姓魏,而且她的排行是三,年纪也对不上。
容音很失望,叫人给“阿满”等花房宫女送了些衣料钱银略作安抚,
——
乾隆四年深秋之后,嬿婉的日子逐渐好过了些。
花房管事换了个古板又老成的太监,不怎么苛待人,嬿婉还得到了皇后的额外安抚,手里略微攒了些钱。
买不到更好的位置,海贵人和纯妃也绝不会允许她换出去的,皇上虽然与她说了两句话,但是一击未中,想再接近皇上,却难觅机会。
所以嬿婉思前想后,只能打别的主意。
她拿这些钱交好宝华殿的粗使太监,为自己的腾挪铺垫。
她等了很久,往宝华殿祈福扑空了很多次,才终于等到了那么一次。
她悄悄溜进宝华殿,在后门外给二阿哥祈福,遇到了刚刚好从殿内出来的皇后。
——
自乾隆三年拼命周全永琏以来,皇后逐渐养成了祈福的习惯,虽然没有什么规律,但一个月总要去几次的。
乾隆五年开春一个月,皇后来过三次,正月晦这天,是临时起意,探望高贵妃后,转到了宝华殿祈福。
这个时候来祈福的后妃不多,皇后来得匆忙,侍奉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皇后将带来的经书供奉上,忽见火盆里未化尽的字纸,写着歪七倒八的字。
这本正常,后宫妃嫔宫女,识字的不多,能写一笔好字的更少。
容音注意到它,是因为上面有一句“……祈二阿哥福……”
容音拜完了自己的神佛,叫来宝华殿伺候的人,问今天还有谁来过。
太监宫女们一问摇头三不知,容音指着那角经书喝问:“竟敢饶上二阿哥,若交不出人来,本宫只能把你们一起发落了!”
这时一个老太监才站出来领了罪:“皇后娘娘饶命!原是花房宫女阿满,因为感恩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每常抄了经书为皇后娘娘祈福,悄悄地托奴才供奉、火化。奴才也是看阿满姑娘一片热忱,逢初十逢五必来宝华殿外诚心祝祷,实在是,实在是,不忍拒绝……奴才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容音半信半疑,但只交代说以后不可再私相传递,若有宫女太监想祈福,让她们去偏殿或者后殿不碍事的地方慢慢祈也就是了。
再从宝华殿出来,容音想到老太监说阿满逢五逢十必来宝华殿祝祷,风雨无阻,心下微动,只带明朗和莲心两人在宝华殿转了一圈,然后就遇到了在宝华殿后门外的角落里念叨着“……希望天神保佑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富贵平安,保佑二阿哥好人好报,福寿安宁……”
明朗得到容音的授意,呵斥道:“大胆!谁在那里,竟敢行宫中明令禁止的淫祀之事!”
嬿婉并未见过皇后和两位心腹,但从衣着推断,来者不是皇后就是皇后的铁党高贵妃,心中已然狂喜不止,嘴上只辩解说:“奴才知错了。求主子娘娘宽宥!”
她的身体压得很低,但是脊背直直的,一点也不卑微猥琐。
她让容音想到……
那年她生辰,狡猾的魏璎珞,使的那一些小小心思。
容音并不讨厌底下人的小心思,只要不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嫔妃想承宠,宫女想上进,太监想受重用……从来都不是罪恶。
容音轻笑,自从朱砂案之后,容音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听说你逢五逢十都来祈福,来回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难道你没有差事要办吗?”
“回禀娘娘,奴才省出其他日子的休息和吃饭时间,与姐妹们换了班次,才攒出这些空来的。”
“你倒是肯吃苦。”
“奴才并不以为苦。”
“你起来罢。虽然你的心意可嘉,但是本宫也不能不罚你,否则其他人怎么看?本宫……就罚你,陪本宫走走,散散心。”
嬿婉强行压住心头的狂喜,低垂着头起身:“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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