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老爷子有心查，身体也撑不住熬夜的疲惫，没一会儿就先回房间休息。
燕希已经睡得很沉，齐谅把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思绪慢慢回笼，忽然压低声音问：“白天的时候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你和廖惊声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认识时间不算长，也才短短两个月，但齐谅能感觉到姜恩许不是一个暴虐纵情的人，她对自己甚至算得上严苛，从来没有滥用过自己的天赋。
廖惊声这事儿今天实在凶险，他确信两人之间一定是藏着事情的。
姜恩许并不意外，她轻轻地拍着燕希的背，脑海里已经翻涌过很多想法，既然已经让齐谅帮忙查廖惊声，就不能让他一无所知，否则廖惊声这人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实在危险。
出于人道主义，她觉得二百五也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之前他给的朱砂确实有点问题，造假。早上在普济寺，我先下山的路上和他交手了，算是同道。”
姜恩许简略带过，真假参半。
未免刺眼，齐谅正起身去换客厅里的灯光，手指刚触上开关就听到姜恩许的话，忽然僵了一下，颀长身姿在骤然的躁意中如悍然出鞘的锋刃，带着点凛冽寒意。
只是一瞬，客厅里的灯光明灭，已经换成了昏黄的夜灯。
光芒衬得他身上那股锋锐在无声中消弭，黑发看着很柔软，连带着那张向来倨傲的面庞也难得温柔下来。
齐谅深呼一口气：“所以那天你下山之后才这么凶，也不和我说话，是因为在半路上遇到了廖惊声，还和他打了一架？”
他没见过姜恩许这么虎的人。
“不然呢？”姜恩许挑眉，“今天我收拾他，就是因为他一再挑衅，难道你觉得是因为我脾气不好才打他？”
齐谅想问的不是这个，但看着她眉宇间的疲惫，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已经很晚了，去睡觉吧。”
刚刚发生的事情太惊悚，连佣人都听说了风声，抱团一起睡。
在齐谅的坚持下，姜恩许带着燕希睡在自己的房间，他也担心燕希半夜惊醒，索性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京城的早晨很繁华，但这几条巷子静谧非常，偶尔有人经过时交谈声都压得很轻，只有窗外那棵梧桐树沙沙作响。
姜恩许刚洗漱出来，燕希还睡得很沉，齐谅半夜起来看了她好几次，这会儿也睡得人事不省，像他那只傻乎乎的德牧琥珀。
她直接抬腿跨了出去，刚到楼下就见大门被人打开，一辆车从外头驶来，转弯倒车极为娴熟利落，有人匆匆迎上去。
齐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见姜恩许就笑起来：“恩许起来了？刚好见繁也到了，介绍给你认识。”
要说齐家的二代里，应当属老三齐见繁闻名遐迩，就连常年不在京城的姜恩许在前两年偶然停留的时候都听过一些她的传闻。
她是齐家唯一的女儿，能力把两个哥哥都压了一头，本来是钦点的继承人，但放弃一切毅然决然踏入政界，闪婚生子后不到一年感情破裂，拿得起放得下，一脚踹了当时京城中权势正盛的大佬，离婚也离得格外果决，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女儿的抚养权。
有人从外面进来，带起一阵飒飒风声。
“爸。”
齐见繁进门，简洁的女士西装裙看起来非常利落，头发盘得很整齐，和齐谅长得很像，只是少了几分轻狂桀骜，岁月沉淀后带来几分难言的温柔沉稳，无形中带来力量感和压迫力。
她的目光落在姜恩许身上，先是微笑：“姜小姐，您好，我是齐见繁。”
果然和燕希一模一样。
互相问候完打了招呼，齐见繁这才坐下来，只是眼睛是不是往楼上看，有几分不安，但多年素养不允许她甩开客人上楼，姜恩许了然，主动说起燕希的事情。
“齐小姐放心，燕希一切都好，现在在楼上睡觉，齐谅正守着。”
齐见繁一愣，她歉疚地笑了一下：“姜小姐看起来还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回到齐家，她才卸下一点防备，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疲惫来“最近我疏忽了，工作太忙也没来得及接燕希回去住，还好昨晚姜小姐在，否则……”她摇了摇头，“燕希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心安的。”
虽然现在平安无事，但人终归是不能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的。
齐老爷子冷声：“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畜生既然敢对孩子下手，那就不能再让他逍遥了。”
在齐谅被算计的事情爆出来之前，他还没想着要齐宣走投无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眼不见心为净，离家远远地再也别回来就好，但现在已经闹成这样，那就不可能安心收场了。
姜恩许垂下眼，却见面前递来一份资料。
齐见繁将文件袋递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语气很坚决。
“齐小姐预测得没错，二哥……齐宣曾经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就在京城。”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姜恩许拆开这个文件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之前就有类似的猜测，但是等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惊。
快两年前，齐宣在外面有了一个孩子，但出生的时候母子俩大出血都没保住，孩子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一直没查到下落，原来是被齐宣带走了。
看着齐家欣欣向荣，看着自己曾经想要毁掉的人过得很好，人生已经彻底毁掉的齐宣站在角落里冰冷地注视着齐家，目光死死地定在齐谅身上。
于是他把自己的孩子养成了婴灵。
因为有针对性地去查，齐家和齐见繁围追堵截，还真的翻出来一些东西。
照片里不止齐宣那个黑漆漆的、养着婴灵的屋子，还有他无数次站在暗处窥伺齐谅的身影，像一条无所不在的毒蛇和隐匿在墙角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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