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十四章
堂伯自己也有两个女儿和一个最小的儿子,当时两个女儿读初中,儿子上小学。
每天,大妈都给云打荷包蛋或是熬一锅鸡蛋汤。虽然鸡蛋是他们家自产的,但他们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拿来卖钱。对于堂伯家无私的照顾,云一生难忘。只可惜这位堂伯好人不长命,在他五十几岁时患病去世了。
每天吃过饭,云就骑了车子赶往十几里远的考场,参加每天两门课的考试。堂伯一家就去田里收麦子。
天气很热,考场外挤满了焦急的家长和考生。大门口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警察,挨个儿检查考生的准考证。围墙边挤满了卖冰棍、汽水的小贩。
当时负责监考的老师都是从全银南地区各中学抽调来的,这其中就有治军大大。治军大大在云读初二的时候,就从枣园中学调到当时的青铜峡市瞿靖镇中学教书去了。他和另一位老师正好负责监考云所在的考场。治军大大一眼就认出了云。和云简单寒暄几句后,治军大大给云指了座位,然后分发试卷,宣布开考。
考试中间,治军大大来到云的跟前,看了看他的试卷,显出很无奈的样子。他和云都知道试题很难,云答得很差。因为考场纪律很严,云也不敢指望治军大大帮他作弊。
几个星期后,考试结果下来了。父亲停下田里的活计,大老远骑着车子到考点大门口看了榜。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云不清楚父亲是怎样从十几公里远的考点骑车子回到家的。但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全家上空阴云密布的沉闷气息。
一连几天,云吃不下、睡不着。第一次严峻的人生考验如磐石般压在他和家人身上,真切而又实在!从此以后,他真如甄老师所骂的那样“眊着赶紧回家和你爹你妈修地球去!”,或是另做它想,找一条谋生之路;或是复习功课,准备来年复读。目前来看,这三条路皆有可能去走。他和父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残酷的竞争和现实,一下子让云从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沉默寡言的青年,全家人也都跟着他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父母的双鬓也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增添了不少白发,眼角的鱼尾纹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瞥见父亲佝偻在炕沿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口一口咳嗽着吐痰;看着母亲佝着腰、汗流浃背地压完水,再吃力地一桶一桶提着往海子(大水缸)里倒;瞅着比平时听话许多的弟弟妹妹,云的内心深处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酸痛。他也不敢跑过去帮母亲提水,因为母亲或着无声地拒绝,或者咬牙切齿地骂他一顿,这会让他更加尴尬!
无情的苍天啊,难道你要狠心改变一个无知少年的一生吗?云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从未有过的伤心。
浩浩荡荡的黄河,依旧狂放不羁地向东流去。用它“哗哗”的流水声,伴云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窗外,繁星点点。偶有一阵凉风袭来,更觉清淡而哀婉的初秋的味道。不知何时,睡梦中惊醒的云,忽然就感觉到枕边被泪水洇湿的地方冰凉冰凉地。这更让他感到了人生的悲凉和惆怅。
飘飘洒洒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黄土铺就的院子里,弥漫着被雨水浸泡后的腥冷的味道。东厢房门前的沙果树下,已经积了几公分深的雨水。树叶上滴落的雨滴打在上面,冒出一个又一个水泡。雨水顺着木头街门底下的两个排水道儿,打着漾儿,静静地流淌出去。
巷子两旁的排水沟里,聚满了浑浊的雨水。因为老一辈人常讲“稻子怀苞,大水齐腰”,几个早起的邻居,头顶着塑料编织袋折成的斗篷,抄着铁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崖头底下的稻田里走去。这是他们去查看稻苗是否被风刮倒,或者稻田里的水深、水浅。
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闲着没事,云一个人窝在东厢房里的包头床上看了一天书。书是他在中考结束那天,从永兴镇上的新华书店分店买的《万水千山走遍》,是时下正流行的台湾女作家三毛写的。
按惯例,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学了。
看着儿子成天除了默默地与他们在田里劳动,就是闷在家里看书,或是看着烟熏火燎的屋顶发呆,父母也是既心疼、又无奈。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很多家长对他们的未来也是束手无策的。按年龄来说,他们都才十四五岁,放到社会上啥都干不成。家里地又不多,老俩口基本上就可以种过来了,把孩子放到家里跟自己熬煎,这不等于把孩子一辈子都毁了嘛!送孩子当兵吧,年龄不够,就算当成,自家也没什么门路,混上两年还不照样回家种地,搞不好混成个兵油子,懒得锥子都扎不动。现在也有孩子去学手艺的。可学什么好呢?学过来、学过去,也就是理发、裁缝、修摩托车、搞个电焊修理、或是修汽车,甚至和父亲一样,干瓦工、木匠。理发和裁缝根本就不是大多数男孩子干的活,从云的个性来看,他也不是吃那碗饭的料!搞修理,自家又没什么可靠的亲戚,就算学成了,开一个铺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瓦工、木匠苦得很,风吹日晒、四处漂泊、还往往干了活拿不上工钱,简直就是活受罪,连父亲自己都不愿干。
做父母的,也是每晚的睡不着觉。考虑再三,他们还是决定让云复读一年,等他大一点再说。
眼下就要开学了,学费倒是不多,可也不能惯着孩子,得叫他吃点苦头!
——父母思前想后,决定让父亲领着云上山拾几天发菜。
一天晚上,父亲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大拖拉机内胎,想拿茶壶往里边灌水。一开始,因为气门嘴眼儿太小,父子俩忙活半天咋也灌不进去。云就出个主意,先用剪子剌个小口子,等灌够水了,再用胶水把口子补上。看着云一脸认真地样子,又觉得这办法确实不错,父亲也是又气又笑。唉!贼骨头娃子!干起坏事来,一脑瓜子歪点子,可就是聪明用不到学习上!同时,母亲又给他爷父两个准备了口粮和吃饭家当,并烙了几个大锅盔。爷父两个准备第二天一早就上山,住着拾发菜。
第二天一大早,父子俩匆匆扒拉几口饭,就在家人的注视下上山了。父亲和云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云捎带一些轻便的吃饭家当,父亲驮着那个装了半带水的内胎和口粮。为了改心慌,云还把那本《万水千山走遍》带上,并且带了圆珠笔和他心爱的日记本。
父子俩沿着当年埋葬祖母时的路线,往山上赶去。
一个多小时后,父子俩到了大青山脚下。
因为近的地方拾发菜的人多、发菜少、且不便于临时落脚,父亲决定顺着梯层子沟,上大青山腹地拾发菜。父亲活了大半辈子,对这一带太熟悉了。
一路上,不时有成群的呱呱鸡在陡峭的山崖上飞起飞落,偶尔也会遇到吐着芯子的青灰色的毒蛇从眼前爬过。有的毒蛇从红石板上爬过时,还停下来,朝人吐芯子注视,吓得人胆战心惊。
父亲和云推着车子,在深山沟里蜿蜒而上。走了快一里多路时,遇到了本队上的富贵一家和他寡妇二妈一家,男女老少十几口人。他们也是时常到这一带住着拾发菜的。对于当时都还很贫困的村民来说,大山是宽厚仁慈的父亲,它不会嫌弃任何贫穷的子民。大山用它博大的胸怀包容着它可怜的子民,尽量用它的所有来为子民们提供援助。虽然获得这些援助很辛苦,有时还很危险,但别无它法的子民们还是很珍惜这些援助,感激他们父亲一样的大山,感激他们脚下的这方热土。
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的乡亲们,看着他们几天都没洗过一次的、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脏兮兮的脸庞,看着他们嘴唇上发白的皴口,听着他们苦中作乐的玩笑话,云想起了语文课本上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可敬的大地母亲!可敬的乡亲!
和乡亲们简单地告别后,父子俩朝大山更深处盘旋而上。因为山大沟深,看不到太阳,父子俩只能凭借云手上戴的一只电子表来看时间。快到傍晚时分,父子俩在半山坡上的一个山洞前停下来。对,就在这儿安家了。
山洞比一间房子略小。他们把自行车和家当卸在山洞里,开始垒灶头。父亲指使云搬来几块山石,垒好灶头后,父子俩又寻了一些山蒿当干柴。
一切准备妥当后,太阳也快落下西边的山尖,他们也该就着落日余晖,生火做饭了。
父亲找来几把干草叶子,塞进灶头,用火柴点燃后,再塞进去几个干山柴棒子,只一会儿工夫,火势就很大了。云接过父亲递来的三角子,拧下了气门芯,接了一小铝锅水,坐在灶头上,只等水开后下米做饭。父亲抽出一根柴火棍儿,点了一根五毛钱一盒的双兔牌卷烟,享受似地坐在灶头旁吸了起来。
烧了十几分钟后,父亲揭开锅盖一看,水只是轻微地打着旋儿,不像是烧开的样子,就很纳闷。云就告诉父亲说:山上气压低,水不咋沸腾,实际上已经可以下米了。父亲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云,吩咐云把米拿来,下到锅里,自己在一块干净的山石上切了一个土豆,也下到锅里,然后拿了一个在家里就洗好的西红柿切好,等米饭熬好后调在饭里当菜吃。父亲边切菜边还数落了云一句:“说开了一套一套的,咋一考一锅糨子啥!”云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这也是父亲这十几天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云听后很别扭,但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
过了一会儿,菜粥熬好了,父亲调了油和调料,准备开饭。
云和父亲第一次在荒芜人烟的大山深处饱餐了一顿。
太阳完全隐没在对面的大山后边,天气也凉爽了许多。一阵山风飘过,还有点儿冷嗖嗖的感觉。秋天快到了!
抬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山,万马奔腾、巨兽挤斗般,蜿蜒罗列。这是山的海洋,山的世界。这儿没有尘世间的纷纷扰扰,有的只是身处其中的那份宁静而幽远的心灵。大山不会嫌弃流云,它用博大的胸襟接纳、包容了落魄的云,用它非凡的气度感染、激动了云,让云不禁为之感叹:天地如此之浩瀚无边,人类犹若蜉蝣、草芥般渺小无华。
父亲躺在铺盖卷上抽烟,云拿起那本《万水千山走遍》,坐在洞口的一块山岩上,沉湎其中。他被三毛那走一路、写一路,浪迹天涯的豪情所感动,也对她灿若流星的短命深感惋惜。
夜幕来临,一弯明月高高挂在天上。云合上书,和父亲躺在铺盖卷上休息。枕着盛了饮用水的拖拉机内胎,望着稀疏错落、闪烁不定的星斗,云开始享受他的漫无边际的沉思与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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