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虎贲① >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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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座,好消息!”  张一鸣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转过身,看着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的武天雄。“天雄兄,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武天雄一脸的兴奋:“师座,保安团昨晚到安宁镇,袭击了德成旅团在那里的供应基地,炸掉了他们的弹药库。这下够德成达郎那小子受的了。”

    “太好了,把他们的弹药库给炸了,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张一鸣也大为振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师座,你当初把保安团放到敌人背后打游击,这颗棋子下得真不错!”  原来,当初分配作战任务时,对保安团的安置,张一鸣颇觉头疼。这种地方部队,没受过正规训练,武器又差,让他们去和德成旅团这样强悍的日军正面作战,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而且他也不愿意把他们和自己的部队放在一起,他们的战斗力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坚守太久,如果他们丢失阵地的速度太快,不仅影响士气,弄不好还影响全局。思来想去,他头脑里突然灵光一闪:孙子兵法上说,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保安团的官兵们都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和当地百姓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消息灵通,也容易得到帮助,何不把他们放到敌人背后去,利用有利地形,破坏日军的交通运输线,袭扰他们的后勤补给,配合正面防御部队的作战。  保安团没打过仗,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日军抗衡,接到命令后,官兵们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让他们打游击,分明是正规军瞧不起他们。憋着一点气,他们决定要好好干一场,打个漂亮仗,让正规军刮目相看。队伍拉出去后,他们不顾命令,跟他们碰到的一个日军中队拉开架势,面对面干了一仗。这一仗打下来,他们明白为什么师长要让他们打游击了,幸亏他们撤得快,又熟悉地形,甩掉了日军的追击,不然全团覆灭。此后他们不敢和日军正面交锋了,只跟在日军屁股后面破坏捣乱,等有机会的时候狠狠捅上一刀。他们和日军没有什么真正的战斗,但日军却又不能不提防着他们,打吧,一打他们就不见踪影,不理吧,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日本军官在日记里这样记录:“……他们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老在旁边嗡嗡作响,打又打不到,一不小心就在身上叮上一口……”  保安团的官兵们可不愿意老当蚊子,吸点只能让鬼子发痒的血。当他们从一个流浪儿那里得知德成旅团的弹药库在安宁镇时,霎时全身的血都沸腾了。深夜,他们在那个流浪儿的带领下,偷偷摸进镇,干净利落地消灭了防守仓库的日军,揭开大帆布一看,一个个乐得嘴都歪了。帆布下面是堆得整整齐齐的炮弹箱、子弹箱、炸药桶、汽油桶,另外还有一些药箱、担架、防毒面具等等。  看到这么多东西,团长关福生笑得合不拢嘴:“给我搬,能搬多少是多少,搬不走的统统炸了。”

    官兵们手提肩扛,每个人都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多拿几样。剩下的东西,他们虽然心疼,却不得不炸了。等附近的日军听到爆炸声,看到满天的火光,马不停蹄地赶来增援时,他们早就撤到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呀?”孙翱麟进来了。  武天雄把保安团夜袭敌人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下,孙翱麟笑道:“我就说呢,今天敌人的炮火怎么比往常稀松了很多,原来是弹药库被炸了。德成这家伙现在恐怕还在暴跳如雷吧。”

    武天雄说道:“那是肯定的,他的弹药重新运来还得需要时间。关福生说,他已经跟长期在那一带流动的人员,叫花子啊,流浪儿啊,跑江湖卖艺的啊,统统打了招呼,一发现敌人的辎重部队,马上告诉他,他希望能够把鬼子的运输车队炸掉,再建奇功。”

    张一鸣笑道:“关福生的脑子很好用嘛,将来有机会,送他去军校深造一下,倒是个可用之才。”

    三个将领心情愉快,变得又说又笑起来。赵义伟很久没听到他们愉快的笑声了,也感到很高兴。日军发动攻击已经十九天了,新25师凭借外围的山岭,死死据守,任凭那土黄色的浊流拼命冲击,灰色阵线始终牢牢守在山上,没有后退半步。作为师长的副官,他的职责要求他得紧跟在师长左右,无法在前线拼杀,但光听周围的枪炮声他就能判断出战事的激烈了。白天不必说,飞机、大炮的响声那是不绝于耳,机枪、步枪和手榴弹的声音更是没有一刻中断过,即使到了夜里,枪声也时不时地传来,有时稀疏,有时紧密,他经常在深夜还看到师长在作战室里踱来踱去,听得见他大声地下着命令:“我限你拂晓前恢复阵地,否则军法从事!”“你马上带人摸上去,不要太多,2个营就够了。天黑,敌人看不清楚目标,兵力不用太多。”

    “告诉徐剑声,不要只顾正面,要加强左侧的防备,防止敌人从那里突袭,越是艰险的地方,越要防止敌人出奇兵。”

    从七月底到八月中旬,是一段多雨的日子,气候暖热潮湿,来自北方岛国的日本人不太适应这种气候,因水土不服生病者明显增多,而且雨后的山坡陡峭滑溜,日本兵穿着皮靴,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奔跑起来不如光着脚丫子的中国士兵灵活。日本人后来也学乖了,脱下皮靴,像中国士兵一样打起赤脚来,可还是收效甚微。新25师在那些居高临下的壕沟里拼命抵抗,日军一次次地猛扑,一次次被血淋淋地打了回去,白天强攻,夜里突袭,德成达郎绞尽脑汁,损失了大量的士兵,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但新25师的伤亡也不小,由当地百姓组成的担架队每天都要从山上抬下不少伤员,医院早已塞满了,继之以旅馆,私人住宅,小小的县城到处都是伤兵了,有些轻伤员在经过几天治疗之后,觉得伤势好转,立刻就回转部队去了,他们知道前线需要每一个能够打仗的人。  在日军发起进攻之前,徐文懿就劝说城里的居民离开县城,到后方去投亲靠友,不过走的人并不多,直到日军的飞机飞临上空,轰轰地投下炸弹,炸塌了房屋,把人和家畜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居民这才明白了战争的真实性,开始收拾起东西,惊惶地逃离家园,只有一些胆子大的或者实在没地方可去的留了下来,日夜祈祷着自己的军队能够守住县城,男人们一边帮着挖壕沟、修工事,给前线的官兵运粮食、弹药,妇女们则放下了羞涩,积极参加徐文懿组织的服务队,护理伤员,烫洗绷带,给将士们做各种干粮。  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日军越不过灰色的阵线,居民渐渐从恐惧和担心里挣脱出来,变得欢天喜地了:“哈哈,我们挡住他们啦!”“我们一定能守住县城!”张一鸣的心里可没这么轻松,他面临的是一支凶狠而善战的日军,新25师能够坚守到现在,利用了山区的天险,一旦被敌人突破,退到位于山下的县城,凭着低矮破旧的城墙,要想挡住日军,那就几乎不可能了。现在,九江已经陷落,中国守军正在庐山的崇山峻岭中与日军成胶着状态,他这里要是失守,把德成旅团放过去,无疑给庐山的日军加了一个筹码,势必影响整个战局。所以,他给他的部队下达的是死命令:“谁要丢了阵地,按连坐法处置!”自从战斗开始以来,本来就不苟言笑的他更是难以看到笑容,官兵们顶着烈日,冒着雷雨,在山岭上击退了骄狂不可一世的日军无数次进攻,虽然让他满意,但还是无法安心。而保安团成功炸毁日军的弹药库,可以暂时使日军的攻击乏力,让部队有一点喘气的机会,何况这也是一件值得上报的战果,他当然高兴。

    正说笑间,卫兵进来报告:“徐县长求见。”

    这些日子里,徐文懿不仅组织了一支强大的支前队伍,而且不顾自己年老,经常亲自带着队伍到前线慰问将士,送补给物资,把重伤员抬往后方救治,给了作战部队很大的支持,新25师的官兵们感激他,也敬重他。听到他来了,张一鸣忙说:“快请!”  徐文懿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矮小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衣着破旧,头上缠着帕子,表情淳朴,一看就是附近的山民。不等张一鸣说话,徐文懿抢先开了口:“张师长,这个人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你。”

    “什么情况?你快说。”

    那汉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大兴崖上的人,我叫刘进宝。今天早上,有一伙鬼子到了我家里,要我给他们带路,不带就杀了我全家。我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老婆孩子,还有一个兄弟,是个跛子……”  张一鸣打断了他:“他们让你带路去哪里?”

    “他们要我来县城。”

    张一鸣一看地图,从大兴崖到县城有三十多里路,敌人分明是绕了一个圈子,想绕过了我军的防线,从背后偷袭。  “他们有多少人?”

    “多,有好几百。”

    “到底有几百,你能不能给个大概数字?”

    “有三、四百人吧。”

    “你给他们带路了?”

    “我没法子啊,长官,他们要杀我全家。不过,”他得意地笑了,“他们现在不要想了。我把他们带到了鬼打转,他们要是找不到人带路,那就不要想出来了。”

    “什么鬼打转?”

    “那个地方除了打猎的,采药的,其他人不敢进去,进去了随便你咋走都在原地转圈子。我从小跟我爹打猎,那里熟得很……”  “那里到县城还有多远?”

    “二十里。”

    “到县城有几条路?”

    “还能有几条?就一条他们都别想找得到。我把他们带到那里,趁他们不注意溜了,他们现在怕是还在那里打转呢。”

    “你愿不愿意把我们的人带去消灭他们?”

    “那还能不愿意?长官,你要能给我一支枪,让我过过瘾就更好了,我的枪法准得很。”

    “那好办,待会儿我叫人给你一支。”

    张一鸣说道:“我们得马上派人赶到那里,这是鬼子的突击队,身上肯定带有指南针,他们即使找不到路,砍也会砍一条路出来。我们得赶在这之前消灭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武天雄问道:“派谁去呢?大部队都在山上阻击,留在县城的只有一个营。山上的部队肯定不能动,县城里的这个营要是拉出去,县城就空了,现在情况复杂,不知道鬼子还有没有其他突击队,这个营也不能动。其它的就剩警卫连和通讯连了。”

    “通讯连不能动。”

    张一鸣说道:“不是还有特务连吗?  武天雄笑了:“真的,我怎么把特务连给忘了。”

    “就把特务连和警卫连,还有县守备队拉上去。”

    孙翱麟问道:“让谁带队呢?林飞龙伤还没好,不能让他去。”

    赵义伟忙说:“师座,让我去吧,我的三节棍很久没舔到鬼子的血,饿得发狠了。”

    张一鸣想了一下,觉得他跟了自己这么久,也应该学会了一点作战方法,同意了:“好吧,就让你带队。”

    徐怀远听到要出发打战了,非常高兴,他入伍以后,一直盼着上战场,但作为师警卫连的兵,不到紧急关头是上不了一线的。他每天听着枪炮声,就是没听到上前线的命令,急得直打转,现在终于等到了作战任务,他激动得跳了起来。得知父亲也在师部,他一溜烟跑过去,找到父亲,兴奋地说道:“爸爸,我要去打鬼子了,我一定要多杀鬼子,你跟妈就在家里等着我立功的消息吧。”

    徐文懿满心担忧,但不愿扫儿子的兴,勉强笑道:“好,我跟你妈等着,回来了别忘了给家里捎个信。”

    张一鸣说道:“徐县长放心,回来了我放他两小时的假,让他回家。”

    徐怀远更兴奋了:“爸爸,你叫妈做荷包红鱼和香菇醉鸡,等着给我庆功吧。”

    徐文懿含笑点头。等和儿子挥手道别之后,他才双腿一软,仿佛脱了力一般,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赵义伟领着队伍赶到鬼打转的时候,日军带队的中佐吉本新右已经在那里焦头烂额地转了几个小时了。鬼打转是因为那一带地形复杂,容易迷路,不熟悉的人进去就走不出来,一些迷信的人认为是鬼把人迷住了,故意逗着人转圈子玩,因此取了这个名字。那里人迹罕至,平时除了一些猎户和采药人外,很少有外人敢去,吉本带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标注这个地方,他想用指南针指明方向,一直朝北走,遇山爬山,遇水涉水,总能到达目的地,可是这一带山势陡峭,很多地方完全无法翻越,这个办法行不通,他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大骂汉奸翻译:“混蛋,你跟旅团长出的什么鬼主意,你不是说可以从这里绕到敌人后面吗?路呢?你要不把路给我找出来,我杀了你!”  翻译申辩道:“中佐,这不关我的事,那个带路的使坏,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我们要走的不是这条路。”

    “我不管你走哪条路,总之你要把我的人带出去,否则我饶不了你!”  翻译心想:“你这不是蛮不讲理吗?我要知道路,用得着在这里转吗?再说带路的人是你自己找的,关我什么事?”

    吉本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话是废话,狠狠地把手中的刀一挥:“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路。”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兵“啊”地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其他的赶紧趴下,向着枪响的方向“噼噼啪啪”地射击。响了一阵,没听到还击,日军纷纷爬起身,吉本过去看了一眼那个士兵的尸体,那一枪打得很准,不偏不倚正中左胸,在上面打了一个洞。吉本说道:“这枪眼不像是步枪打的,倒像是猎枪。”

    翻译对吉本说道:“太君,这里没有住家,这个人很可能是这一带的猎户,伺机在放冷枪,我们得设法抓活的,让他把我们带出去。”

    吉本信了他的话,大声命令:“听我的命令,抓活的,给我们带路。”

    又是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少尉头部挨了一枪,吉本眼尖,已经看到左侧杂树丛里有动静,把刀一指,叫道:“抓住他!”  日本官兵们齐刷刷地冲了过去,急于抓住他,好把他们带出这令他们感到恐惧的地方。杂树丛里,一个人影跳了起来,拼命地向前奔逃。日军好容易盼到一线希望,哪肯放过他,跟在后面紧紧追赶。那人非常熟悉地形,跑得很快,跑了2里多路,吉本觉得不对劲,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山坡又高又陡,十分险峻,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把手一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喊道:“等一下。”

    突然,两边的山头上枪声大作,子弹像雨点似的,辟里叭啦地向他们倾泻下来,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一块块巨石如冰雹一般向山谷里飞砸下来,把人啊,马啊,砸得血肉横飞,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兵,躲避不及的更是变成了一堆堆肉泥肉酱。看到这般恐怖的景象,剩下的吓得转身就往山谷外跑。刚跑出山谷,前面的山坡上又是一阵枪响,跑在前面的日本兵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日军顿时乱作一团。  吉本挥刀驱赶他的手下:“给我冲!”  日本兵们终于回过了神,发现自己没有了退路,变得更加凶狠了。他们一面射击,一面不要命地向中**队的阵地猛攻。等到已经为数不多的敌人快要冲上来时,赵义伟命令号兵吹号,大喊一声:“弟兄们,冲啊!”

    官兵们冲下山坡,同日军开始了白刃战。赵义伟抽出三节棍,娴熟地舞动着,“噼哩啪啦”地打在鬼子兵的头上、身上,打得鬼子们筋断骨折,脑浆迸裂。徐怀远冲在他旁边,他跟赵义伟学武的时间不长,三节棍不熟,依然用的是大刀。他灵活地挥刀和一个日本兵拼杀在一起,几个回合之后,他巧妙地躲过了日本兵的突刺,一刀砍在对方的脖子上,几乎把头砍了下来。另外一个日本兵刺死了一个中国士兵,掉头挺着刺刀向他冲过来,他往旁边一闪,那日本兵用力过猛,没有站稳,身子直往前冲,徐怀远顺手给他一刀,砍在了他的背上,他扑地栽倒在地。也就在这时,徐怀远身后的吉本趁他不备,狠狠地给了他一刀。  “怀远!”赵义伟很喜欢他这新收的弟子,见他被杀,顿时红了眼,把面前的日本兵一棍打死,朝着吉本直扑过去。吉本挥着战刀向他头上狠劈,他毫不在乎地把三节棍一甩,打在了战刀上,震得吉本虎口发麻,把握不住,战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吉本伸手掏枪,还没掏出来,被赵义伟兜头一棒,打翻在地。  捷报传回,但胜利的消息没有使张一鸣高兴起来,他敬重徐文懿,得知徐怀远牺牲,他真心为徐文懿难受,决定亲自告诉他他儿子的死讯。怀着一颗沉重的心,他带着赵义伟,骑马来到徐家。到了门口,两人翻身下马,赵义伟上前扣响了门环。  门开了,老妈子一看是张一鸣,连忙把他让进去,一面喊道:“老爷,张师长来了。”

    两人刚走到院子中间,徐文懿已经迎了上来,笑道:“张师长军务繁忙,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劳亲自走来?”

    张一鸣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忍心说,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不告诉他:“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徐文懿听他的声音不对,又见他看着自己时,眼睛里满是难过和同情,突然明白了,颤声说道:“是不是怀远?”

    张一鸣点了点头:“是的。”

    徐文懿急切地问道:“他受伤了还是……”  “他牺牲了。”

    徐文懿直咽了几口气,张一鸣以为他要哭,但他没有,只是低了头,身子有点摇晃,两人赶紧扶住他。他又开了口,声音非常低:“他是怎么死的?”

    赵义伟说道:“他在和鬼子拼杀的时候牺牲的,他砍死了两个鬼子,真的很英勇。”

    徐文懿没有再问,喃喃地说道:“老五,好样的,我的老五,我的勇敢的老五。”

    张一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说道:“徐县长,怀远是个好军人,我会给他请功,你不要太难过了。”

    徐文懿只是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张一鸣和赵义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沉默了。这时,徐太太出来了,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老爷,你怎么不请张师长进去坐?”

    徐文懿没回答她这话,只说了两个字:“老五……”  看他这副样子,徐太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老五怎么了?”

    “他再也不能吃你做的醉鸡了。”

    徐太太一句话也没说,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赵义伟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见她已经昏厥过去,赶快把她扶进客厅,放在一把竹躺椅上,用力掐她的人中。张一鸣紧跟着进去,对不知所措的老妈子说道:“有酒没有,去倒一杯酒来。”

    “有,我这就去。”

    老妈子颠着小脚,一路小跑着去了,很快就拿了一个酒瓶和一个酒杯来,张一鸣接过去,倒了一杯酒,给徐太太灌了下去。她呛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看着张一鸣,她想起了他来的原因,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听到太太的哭声,徐文懿也滚下了眼泪,他颤抖着走到桌边,拿起酒瓶,也不用酒杯,就对着瓶口喝了起来。张一鸣赶快夺过酒瓶,说道:“徐县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也不能这样伤害身体啊!”  听到母亲的哭声,徐咏梅来了,问道:“妈,你怎么了?”

    徐太太号啕大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徐咏梅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父亲,急得直问:“爸,你们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小姐,”张一鸣说道:“怀远牺牲了,你劝劝你的父母,别让他们太伤心了。”

    她蓦地睁大了双眼,望着赵义伟,仿佛在问他是真是假。赵义伟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了头,说道:“都怪我,我没照顾好他。”

    一听这话,她明白弟弟确实死了,顾不得劝父母,自己跟着“哇”地哭了起来,赵义伟心里也很难过,说道:“是我的错,我要是多留点心,他就不会死了。”

    她哭道:“这哪是你的错,都是小鬼子干的,他们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国家,要跑到我们这里来杀人呢?”

    张一鸣说道:“他们是倭寇的后代,骨子里就带着海盗的跋性,强盗的本性就是要杀人放火,抢东西。”

    县城很小,是那种衙门打板子,满城听得见的地方。城小,大家互相都认识,有什么事传得很快,徐家小儿子阵亡的消息一会儿就传开了。邻居们和亲友陆续来了,或劝说,或陪着洒泪。一个老太婆拉着徐太太的手安慰说:“不要哭了,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

    话没说完,老太太的眼泪已糊了一脸。  一个70多岁的老先生由他的孙子扶着进来了,他是前清举人,在县里德高望重,听说徐家老五牺牲,他不顾年迈,一定要来给抗日的烈士敬一杯酒,焚一炷香。  徐泽远回来了,他已把弟弟的尸身擦干净,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军服,放进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和几个担架队员一起抬了回来。看到静静地躺在里面,好像在熟睡一样的徐怀远,徐太太和徐咏梅抚棺痛哭,徐文懿和徐泽远在一旁也是泣不成声。  张一鸣缓步上前,取下帽子,低头默哀。前线战事紧张,他不能离开太久,默哀完毕,他好好安慰了徐家人几句,然后对徐文懿说:“徐县长,我得回去了。我把赵副官留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叫他去办就行了。”

    走前,他发自内心说了一句:“徐县长,别太难过了。”

    徐文懿嗯了两声,没能说出话来。  邻居和亲友含着眼泪,自发地拿来了香烛纸马,白布帷幔,很快就把徐家的客厅改成了灵堂。这是县城里第一个阵亡的子弟,城里的居民,不管平时是打过交道的,还是素不来往的,得到讯息都纷纷来了,川流不息地来到棺木前,有的鞠躬,有的默哀,含着泪洒一杯酒,或点燃香烛、焚烧纸马,祭奠这位为国捐躯的年轻战士。  老举人流着泪念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灵桌正中,放着一张大照片,这是徐怀远刚从军时照的,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地笑着面对大家,面对他无怨无悔的17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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