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二十七章
晚上睡得早,醒得也早,第二天天一亮大家就起来了。虽然不抱多大的希望,白敬文还是和副校长吃过早饭就赶着去了民生公司,他们决定不去售票窗,直接去经理室找经理说明情况,看能不能尽早安排。 好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经理室,门关着,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他看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穿着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金陵晚报》的社长汪明之,叫了他一声:“汪社长。”
汪明之看到是他,忙挤出人群,说道:“白校长,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侥幸躲过了日本飞机的炸弹,汪社长也是到重庆吗?”
“是啊,我已经跑了好几天了,实在买不到票。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每天的开支都不得了,等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来和经理交涉一下,看能不能通融。”
白敬文看着门口的一大群人,心想恐怕不好通融。8点钟,经理准时来了,一露面就被人群团团围住,争着跟他说话,焦急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经理,我是兵工厂的,我们运的设备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是维系军队作战的命根子,你可得优先考虑我们哪。”
“我是钢铁厂的,我的机器设备在码头上日晒雨淋的都生锈了,得赶快运走才行。”
“我是国防研究院的……”“经理,请考虑……” 经理举起双手挥舞着,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我说。”
听到他的喊声,大家安静下来,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看他说什么。“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知道你们很着急,不说你们急,我也急,我们公司的人都急,都想把大家一下子全送走。我们的船是一刻不停地在跑,可是公司只有22艘船,眼下要走的人,要送的货那么多,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请大家理解一下,我们会尽量把你们送走。”
“我找了多少次了,每次你都这么说,”一个军官大声嚷道:“等、等、等,我都等了10天了,你这样子要我等到猴年马月,我不想傻等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安排。”
“近期的航程已经满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我想办法。”
军官不耐烦了,掏出手枪对准他,威胁说:“反正你得让我走,不然的话,我认得你,子弹可不认得你。”
一个衣冠楚楚、文人模样的男人开口了:“军官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经理也有他的难处,互相理解一下,啊。国难期间,大家要精诚团结,团结才能抗日嘛。”
“我不是为抗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我自己啊?你知道我押送的是什么吗?是生产火炮的机器,没有火炮,拿什么抗日,拿脑袋去撞啊?”
“我知道大炮很重要,”经理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是我们眼下要运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重要?兵工厂,钢铁厂,航空站,电厂,都是抗战需要的,另外那些博物馆的珍贵历史文物,科研单位的研究设备,政府机关的文件、档案资料等等,都损失不得。除了东西还有人,我们的伤兵、难童,能够丢下不管吗?兄弟我还是那句话,请大家理解,我们一定想办法把大家尽快送走。现在,请大家先回去吧。”
白敬文听了这番话,联想起城里的状况,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再等也无用,只得走了。白曼琳呆在庙里无事,就给张一鸣写信,说她已经到了宜昌,路上平安无事,请他不必担心云云。其实她也知道战争期间,邮路并不通畅,很难说他能否收到,所以每到一处她都要寄出一封信,心想他总能收到一封吧。写完,她拉了一个女生陪她进城去寄信。把信交出去,走出邮局,她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锣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拉着那个女生一起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一个三岔路口,一个50来岁的汉子手上正拿着个铜锣在那里敲打,他的脸色愁苦,满面风尘,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头上戴着变了型的破毡帽,身边站着一个姑娘,大概18、9岁,身材窈窕,面目俊俏,穿着蓝布旗袍,梳着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看见大家围过来,汉子说话了:“各位先生,各位太太,各位小姐!既然开了场子,就叫我这姑娘给大伙儿唱支小曲吧。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香姑娘,快过来,来唱一段,我来拉琴。”
他拿过一把胡琴,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拉了起来,琴声幽怨,如泣如诉,是《流亡三部曲》的第二曲《离家》。随着琴声,姑娘应声唱道: 泣别了白山黑水,走遍了黄河长江,流浪,逃亡,逃亡,流浪,流浪到哪里?逃亡到何方? 我们的祖国,整个在动荡,我们已无处流浪,已无处逃亡。哪里有,我们的家乡?哪里有,我们的爹娘?百万繁华一朝化为灰烬,从前欢笑而今尽付凄凉。说什么你的我的,分什么穷的富的,敌人杀来,炮毁枪伤,到头来都是一样。看,火光又起了,不知多少财产毁灭,听,炮声又响了,不知多少生命死亡!哪还有个人幸福?哪还有个人安康?……姑娘的歌声哀婉动人,令人心碎。白曼琳听了,想起自己也是漂泊异乡,无家可归,不禁心里一阵凄楚。一曲唱完,她掏出钱掷到场子里,其他的人也纷纷给钱。汉子对着大家打躬作揖,连声道谢。等大家丢了钱,他接着说道:“如今正是国难当头,咱们虽然是走江湖的,可总也有一点爱国心,除非昧了天良去当汉奸。现在我让这丫头唱首抗日的曲子,也表达表达咱们的决心,咱就盼着早点把东洋鬼子赶出去,大伙儿也好早点回家。好了,闲话少说,香姑娘,唱起来吧!”姑娘开始唱《旗正飘飘》: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
才唱了几句,姑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唱不下去了。汉子着急了,大声呵斥起来,姑娘试着再唱,可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唱不出声。汉子只得向观众作揖解释道:“她是饿的,我们一路逃难到这里来,没钱吃饭呀!她饿得狠了,底气不足。来,香姑娘,喘口气再唱,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呐。”
喘了几口气,她还是不能唱,汉子发怒了,不断地大声喝骂,骂了一阵,突然拿出一条长长的皮鞭狠狠地朝她抽打起来,她经受不起,倒在了地上。“住手!放下你的鞭子!”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愤慨地冲进了场子,挡在汉子的面前,护住姑娘。看到这里,白曼琳明白了,这是在上演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只不过随着时事的发展,剧情有些改变了。汉子嚷道:“快让开,请你少管闲事!”青年说道:“我偏要管!快放下!” “走开,这不关你的事!”汉子一把推开青年,举起鞭子还要打时,一个当地的乡民看得义愤填膺,突然忍不住了,咒骂着冲到场内,举起扁担就往汉子身上打去。青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这位大哥,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不能打人。”
淳朴的乡民不知道是在演戏,还在愤怒地和青年夺他的扁担,叫道:“他太可恶了!”女演员很机灵,眼见出了意外,赶紧护住汉子,随机应变地哭着说道:“这位大哥,你原谅他吧,他是我爹,他打我也是没法子,被生活逼的呀,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们是在家乡沦陷后,逃亡到这里来的。我们家乡叫鬼子占领之后,那个惨哪,没经历过的人想象不出来。可恨的东洋鬼子,烧光了我们的房子,抢去了我们的牛羊,杀死了我们的亲人,我妈和我的几个兄弟姐妹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我们活不下去了,只有往后方逃难,没有钱,一路上忍饥挨饿、风餐露宿,就靠着上街卖唱挣点钱糊口 ……” 人群中有不少难民,姑娘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一个年轻工人忍不住了,挥着手喊了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霎时,群情激愤,全场沸腾起来了。白曼琳虽然知道这是演戏,也忍不住热血翻涌,跟着振臂高呼:“打回老家去!” “把日本鬼子消灭干净!”“我们不当亡国奴!”激昂的口号声响彻了大地,直冲云霄。“同胞们,同胞们!”青年挥着手,大声说道:“这对父女的遭遇其实只是我们千千万万难民遭遇的一个缩影而已,比起他们来,在沦陷区还有大家没见到过的更为悲惨的遭遇。我们的敌人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他们带给我们的是残忍的杀戮、血腥的掠夺。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把野兽赶出国门,我们才有活路,才不会灭亡!同胞们,爱国的同胞们,有热血的同胞们,让我们肩负起卫国的责任,到军队去,去扛枪杀敌,去报仇雪恨,去收复我们失去的土地!”“说得对!”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走出来了,“我们不能再退了。我是天津人,从天津逃难到济南,从济南逃难到武汉,又从武汉逃难到这里,一路上的流亡生活我也受够了。去当兵战死,总比冻死、饿死,被日本飞机炸死强。”
“对,当兵去!”人群里一些人跟着嚷了起来。那个青年学生喊道:“是热血男儿的,跟我走!” “当兵去!当兵去!”几十个年轻人挤了出来,跟在那个学生后面,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同时给这些热血青年让出了一条道路。汉子放下胡琴,拿出一支喇叭,吹起了《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一曲,围观的人跟着高声和唱起来,脸上全是慷慨激昂的表情。白曼琳心里燃烧着浓烈的火焰,也捏紧了拳头,响亮地唱着: 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10月12日,日军第2集团军攻占信阳,然后沿平汉铁路南下,直扑武汉。10月19日,日军第11集团军攻占浠水,与第2集团军配合,联手对武汉形成了包围态势,武汉已经岌岌可危。 听到这个消息,难民们更加惊恐惶急,白敬文也是焦灼万分,武汉一旦失守,日军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宜昌,而他到宜昌已经半个多月了,天天在小庙与民生公司之间奔走,始终一无所获。就在难民们恐惧不安的时候,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于10月23日来到了宜昌,亲自安排抢运工作。因为还有40天左右川江的枯水期就到了,那个时候较大的轮船无法航行,也就无法再运送大型设备入川。他必须在这40天内将滞留在宜昌的人员和货物全部运走,而按照民生公司的运载能力,这得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
作为一个爱国商人,他深知这些等待运输到大后方的工矿企业是国家所剩不多的工业命脉,而前线的将士们也需要兵工厂为他们提供枪炮,为长期作战提供有力的保证。他紧急召集公司职工制定出一套运输方案:客运方面,把客轮上的卧舱全部改成座舱,这样就把客运量增加了一倍多。货运方面,重要物资和大型机械设备由宜昌直接运达重庆,次要物资和中小型设备则采取“三段运输”方法,第一段宜昌至三斗坪,第二段三斗坪至万县,第三段万县至重庆,公司根据每段的情况安排吃水深度和马力不同的船只来运货,减少运输时间。另外再征集850艘木船,增加3000多雇工来紧急抢运轻型货物,务必在40天内完成运输任务。考虑到难民的苦楚,他做出了许多商人难以做到的惊人之举:难童全部免费,公教人员一律半费,货物运费则降为平时的十分之一。10月24日,第一艘满载着物资和人员的轮船离开宜昌前往重庆,中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撤退揭开了序幕。也是这一天,日军第11集团军攻占了黄陂,为了保存力量,和敌人进行长期抗战,中**队于10月25日弃守武汉。
中国守军一撤,日军趾高气扬地开进武汉,顿时傻了眼,这是一座空城。很快,他们发现了宜昌这个转运港,开始向宜昌推进,同时大批飞机飞临这个小城上空,对它疯狂地轰炸。 形势严峻,前方的中**队拼死阻击敌人,后方的民生公司职工则夜以继日地加紧运输,一艘艘轮船和木船在川江上冒着敌机的轰炸,不停地来回穿梭。 到了11月初,白曼琳终于登上了“民苏”号轮船,开始了前往重庆的旅程。她和父亲被安排在头等舱,名为头等,其实与其它的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舱里卧铺撤了,以便能够容纳尽可能多的人。此时人和行李填满了空间,通风不畅加上有人吸烟,空气污浊不堪。她坐了一会儿,觉得闷,跟父亲打个招呼,说到外面透透气,好不容易挤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江风夹着雨丝吹来,有点冷。她扶着栏杆,看着细雨下的小城,想起1个月来心急火燎的等待,心里有一种梦魇般的感觉。随着几声汽笛响过,轮机突突地响了,船颤抖起来,码头开始慢慢地往后退。她站在那里,看着码头上的人影逐渐变成了一些模糊的点,最终消失在苍茫的雨幕里。喧闹的城市渐渐被幽美恬静的乡间风景代替,两岸逐渐高耸的群山被柔和的细雨笼罩着,越发显得青翠秀丽。看到这如画的江山,她默默地祈祷:但愿日军的铁蹄不要再踏到这里。
轮船开足马力,逆着急流而行。沿途见到的船只多为木船,川江水流湍急,木船上行全靠人力拉纤。岸边的滩头上,一队队纤夫身穿土布长衫,腰上勒着一根草绳,赤着双脚,冒着冰凉的秋雨奋力地往前爬行。船一路上行,江里不时见到被炸沉搁浅的船只,轮船木船都有。两岸的山峰越来越险峻,如同被刀剑整齐地劈开,笔直地挺立着,险峻得可怕。江水在狭窄的绝壁间穿行,形成了一股激流,冲击在两边的山崖上,卷起一堆堆丈来高的巨浪,发出一阵阵令人生畏的怒吼。这样的景色更给人增添了几分压抑、几分惆怅,也让白曼琳想起了李白在《蜀道难》中的几句诗: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 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轮船在山缝中艰难地曲折穿行,下午的时候,天色放晴了,白曼琳正和父亲一起挤在甲板拥挤的人群中,观看峡谷的风景,天上响起了飞机轰鸣声,仰头一看,峡谷上一线天似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群敌机,正由东往西飞过。她紧张起来,死死抓住父亲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轮船在峡谷中,没有停靠的地方,江水湍急,人不可能凫游,一旦被炸,不被炸死也得淹死,谁都不会有活命的希望。甲板上的人仰望着敌机,心全提到了嗓子眼,空气紧张得几乎凝固了。好在这里的山峰高峻,江面极其狭窄,敌机没有发现下面的轮船,飞过去了。行驶了10来里路,从上游的江面飘下来了死鱼、死虾、木板、衣物以及人的尸体,越往上走,江面逐渐变宽了,两岸的山势也平缓了不少,只是漂浮物更多,死尸接连不断。再往前走,白曼琳看到了被炸的船只,一艘轮船,一艘木船,木船还在燃烧,滚滚黑烟伴着噼噼啪啪的爆裂声,轮船的船尾已经沉下去,船头高高地翘着。岸边,浑身湿淋淋的幸存者正对着江水哀嚎,他们的亲人千里迢迢地逃到这里,眼看着就要到后方了,却还是没能躲过日本人带来的灾难,惨死异乡,尸首都不知道冲到哪里。经过4天不分日夜的行驶,躲过数次空袭,“民苏”号终于靠上了一个码头。码头停着轮船和大大小小的木船,进港的、出港的船只鸣着汽笛,响着嘟嘟的马达声,越发显得喧闹。长长的石级两边满是小客栈、饭馆、茶铺、杂货店,还有一些小贩搭的棚子。石级上,刚下船的人流正像朝圣一样地往上涌。这是朝天门码头。 重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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