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四章 梅蕊重重何俗甚(本章免费)
盛夏六月的一个傍晚,往日热闹纷繁的大地突然沉寂下来,连一些最爱叫唤的虫子也都悄没声响了,似乎处在一种急躁不安的等待中。天闷热得像一个大蒸笼,黑沉沉的乌云正从西边铺天盖地而来。地平线上,已经有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闪电。只听见那低沉的、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从远方传来,一场大雷雨就要到来了。
宁德挺着大肚子,早早就睡下了,只是这几天来睡得总是很浅,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她这已经是第三胎了,前面两胎虽然都遇到了些许风波,但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按理说如今应该更加有经验才对,永和宫交给翡翠看着她是极为放心的,吃食衣料从来都不假于他人之手,却不知此番为何如此心神难安。
宁德暗笑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试着翻个身又准备继续睡去。忽然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她闭上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立刻听到外面宫女、太监纷乱的脚步声,于是坐起身来披了衣服下了床。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跑动声越来越密集,还有宫女不断的惊叫。宁德心中疑惑,推门走了出去。园子里爬出三条吐着红信,嘶嘶作响的赤练蛇,它们交缠在一起,昂着头像是随时都会向人发起攻击。
“慌什么!”宁德厉声喝止道,“都不要吵了!几条蛇而已,都给我静下来。”
蛇,她是不怕的,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只是这永和宫里打扫得素来仔细,今日怎么会无端端地跑出三条赤练蛇呢?这样一想越发起了疑心。
“翡翠呢?”宁德向台阶下双腿发软一直在打战的宫女问道。
“翡翠……翡翠姐姐……”她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回想起来,“刚才佟妃娘娘来传话,说是这个月的月钱下来了,翡翠姐姐见主子睡下了,自己一时也没有什么事,于是就亲自去了。”
宁德叹了一口气,想来也是,若是翡翠在,哪里容得了她们这样大呼小叫。罢了,她叹了一口气,“去叫侍卫们过来吧,让他们把蛇抓走了,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
台阶下站着的宫女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仍在吐着红信的赤练蛇,轻声回话道:“嗻。”
“姐姐。”金萱大概也听到了声音,推门出来,看宁德已经控制住了场面,只是照面了不好不打声招呼,于是对站在回廊上的宁德报以一笑。
宁德看到金萱,也笑了笑,只是多少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随意地道:“好久不见了,最近胤祐好吗?”
金萱点了点头,“是啊,好久没和姐姐聊天了。胤祐一向很乖,祚儿呢?还是那么调皮吗?”说到孩子,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似乎那道隔阂也薄了许多。
宁德仍旧有心想和她缓和关系,一直不想失去这个故友,于是向她招了招手,道:“妹妹,过来坐坐吧,一起喝杯茶。”
宁德瞧着金萱似乎犹豫了一下,只是很快脸上的阴翳就一扫而空,她应了声,“好啊,打扰姐姐了。”便提了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宁德望着她,似乎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颜,仿佛逝去的幸福唾手可得,只是宁静地望着金萱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地走上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早已逼近她。
一条粗壮的大蛇突然跃起直扑宁德,宁德眼尖,虽然有孕在身,但是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侧身闪开了,赤练蛇扑了个空,重重地落到地上。慌乱之中宫女又是连声尖叫,没有防着另一条蛇也昂起头目标却是金萱。成嫔受了惊吓,厉声尖叫,急忙躲避之下,扑在了宁德身上。这一次宁德再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可以避过去了,被金萱重重地推倒在地。
“血……血……”宫女突然发现宁德的下身渗出了殷殷血渍,不由得害怕起来,连声呼唤道,“德主子,德主子!您不要吓奴婢啊!”
金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她看着宁德昏倒在地上,自己也分不清刚才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就朝宁德的方向撞了过去。她不想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德姐姐的。她只是一时嫉恨宁德为什么可以活得那么幸福,她只是心有不甘,只是想让宁德也感受一下心疼的滋味,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这样……德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在心中挣扎。
正在这时翡翠回来了,看到永和宫里一片慌乱,立刻心知不妙,跑进来一看,见宁德晕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地上又是一片血,也是六神无主,连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金萱被她吼得回过神来,一时清醒了许多,急声道:“翡翠,你也糊涂了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去传太医!”
她唤过永和宫的太监小卓子,“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去禀报皇上啊!”
金萱又指挥着身旁的几个宫女,“把德姐姐抬进去!”
翡翠呆在那里,见成嫔一下子有了主子样不由得心神一端,立刻向她福了福,“成主子,那这里就交给您了。”转身就往太医院跑。
翡翠出了宫门,终究不放心,她拉住值夜的太监吩咐道:“你快去承乾宫通报佟妃娘娘,就说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似乎是小产了。”
小太监也知道事态严重,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最近佟妃娘娘都不管事了,宫里的事都交给温贵妃来管了。”
翡翠吼道:“糊涂!我家主子和佟妃娘娘是什么关系,你还不快去!”
玄烨听到禀报,立刻丢了奏章急匆匆地往永和宫赶去,一路龙行虎步到了永和宫的时候稳婆和太医都已经进去了。他第一次后悔起来为什么要把宁德安排在离自己那么远的永和宫里。
太医快步迎了出来,跪倒在地,玄烨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急切地道:“德妃怎么样了?”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抖着山羊胡子,“回皇上的话,德妃娘娘洪福齐天,有皇上的庇佑,如今已经诞下小公主。只是因为早产,小公主如今体脉不稳,怕是…… ”太医有些说不下去了。
玄烨乍一听宁德无碍,又诞下一个小公主,刚舒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心中一痛,把太医甩在地上,连声吼道:“废物!朕留你有什么用!”
说话间佟贵妃也到了。她看到玄烨发怒,心中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拉了拉玄烨的袖子,示意他此时不可动怒,房间里还有一位小公主等着太医去救治,若是一时气愤处斩了他,只怕其他的太医也会寒心。
玄烨回头看了一眼佟贵妃,对于这个表妹她是又敬佩又心疼的,打理后宫多年都是井井有条。一路上他已经听了梁九功的回报,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心中只是后悔。佟贵妃打理后宫多时,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为何刚交到温贵妃的手上,就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心中有了疑惑,皇宫这么大,就这么巧让怀孕的德妃出事了呢?
看见佟贵妃不忍的神色,玄烨强忍着怒气,眸子里闪过寒光,“还不下去,要是治不好小公主,朕要你们陪葬!”
此时,温贵妃也匆匆赶来了。
这几日,好不容易把佟贵妃执掌后宫的权利夺过来,便日日兢兢业业,把原先要盖过佟贵妃的心思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只是生怕做错点儿事,落人话柄,更担心佟贵妃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把权利交出来,会在背后动什么手脚,当日在丽景轩里说的话只怕是逢场作戏。于是每日忙到深夜才睡,这时刚听说永和宫出了事,她便立刻赶过来了。
她一见皇上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好,果然玄烨疾言道:“从今以后,后宫里的事不劳烦温贵妃了,还是交给赫弦吧。”
温贵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倒是佟贵妃盈盈地朝她笑了笑,“这几日辛苦妹妹了。”
温贵妃的心霎时如被冰水兜头浇下,即便是在六月天也似寒风中般瑟瑟凄冷,“原来只是辛苦为他人做嫁衣。”温贵妃心中暗暗灰心,原来对佟贵妃的第一阵她便输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输得更惨:三日之后,承乾宫传来佟贵妃怀孕的消息。
这几日她借着称病,倒引得皇上日日来看望,从前被孝昭皇后压着,一直无法翻身,直到宁德到来后,借她之力让皇上对自己大为改观。可是后来又封了贵妃,皇贵妃,一直是宫事繁杂,索性便专心处理后宫琐事,把皇宫里里外外打理得丝毫不差,素有美名。直到近日,温贵妃突然提出想要插手后宫之事时,于是她顺水推舟,让得干脆,反而更得人心,更借此机会和皇上日日耳鬓厮磨,终于在入宫十年之后怀上龙种。
佟贵妃如今已是皇贵妃之尊,若是诞下麟儿,称后是在所难免,而且佟家在朝廷势大,并不让太子之母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家族的权势,一时还引得朝野震动。
温贵妃躺在孝昭皇后钮祜禄氏素日所居的承禧殿中,惊闻此消息只是暗暗心惊,越发悔恨此番自己真的是大意了:姐姐,我如今才知你当年是多么不易。
她在睡梦中轻轻吟道,有如梦魇。
经过太医的悉心治疗,小公主终于顽强地活下来了,玄烨和宁德只有一个心思便是让小公主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因为先天不足,玄烨并没有立刻让宗人府草拟小公主的名字进玉牒,只是宁德一心盼着孩子能平安,于是两人便先定了小公主的乳名为“长安”。宁德出事后,玄烨即刻招了宁德的额娘入宫陪伴。本来这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宫中向来有规定妃以上的主位产子方才可以招后妃的额娘进宫,宁德自封妃以后也一直悉心筹划着要和额娘见面之事,可是此番宁德见了额娘西林觉罗氏之后只是止不住地掉眼泪,如同孩子似的哭诉,原先计划好还想让额娘见一见胤禛,如今却再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这两个月来,她勉强坐完月子后(被翡翠和额娘强拦在床上不让她下地),便日日守在长安的摇篮边。长安每一次啼哭都会把宁德的心给揪紧。她的额娘西林觉罗氏搂着一脸憔悴的宁德宽慰道:“德儿,放心吧,太医不是说了吗,小公主的病只要拖上三五个月就没事了,她是先天不足,只要长大些就会健康的。再过几日就三个月了,我们的小公主一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的。”
宁德听见额娘的柔声安慰,勉强点了点头,是的,马上就到三个月了,太医说过只要能活过三个月就基本没有大碍了,长安就算习惯这个世界了。
西林觉罗氏拉着宁德纤弱的手说:“德儿,放心吧,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里,小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宁德坚毅地点了点头,她握着长安如棉花一般的小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小长安,你一定要没事啊。”
长安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宁德的轻声叮咛,满意地咂了咂嘴巴,闭着眼睛,晃动了下紧握的小拳头又复睡去。
宁德温柔地注视着她,西林觉罗氏向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便轻轻地拉起宁德,“主子,您去休息会儿吧,小公主现在睡了,您不休息好,待会儿小公主醒来,您哪有精神照顾她啊,这里就交给我和乳娘吧。”
宁德犹豫着点了点头,想想自己确实已经有几天未合眼了,看样子长安的情况也稳定了,她便不再拒绝,迟疑着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德累得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瘫倒在床上,眼皮果然沉得很,宁德在心里默默祈祷:上苍啊,德儿宁愿自己折寿一半也要让长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啊!
宁德实在是太困了,头刚沾到枕头上睡意便一阵阵地袭来,在进入黑甜乡之前她似乎看见长安正笑着向她张开双臂,甜甜地笑着等她来拥抱。
“长安。”她安心地唤了一声,便带着微笑进入梦乡了。
睡到一半,似乎梦里胤祚和长安正拉着自己的手缠着要她讲故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宁德不舍地睁开眼睛,头还是晕沉沉的一副没睡足的样子。她心里微微有气,吵醒了她还是其次,可别吵到长安啊!她披了衣服起来,唤道:“琉璃,琉璃!”
连叫了三声都没有人回答,宁德甚是疑心,也来不及梳头,散着头发便要出去,刚要推门,琉璃面色慌张地推门进来,哽咽道:“主子,公主怕是不行了。”
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宁德,听到琉璃这样说突然扬起手打了琉璃一巴掌,厉声道:“大胆,谁叫你这样胡说的!”
宁德不理琉璃,一把推开她就往外走。琉璃顾不得自己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她急着跑上来,唤道:“主子,主子……”
风在耳边吹过,宁德的心越来越冷,眼看着长安睡的耳房外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太医院里的人也都到了,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飞奔着往耳房赶。
蓦地,一个人影跑来跪在宁德面前,正是翡翠,她泣不成声道:“主子,是奴婢没用,没有照顾好小主子,长安公主突然发病,现在已经去了。”
宁德看也不看她一眼,越过跪在地上的翡翠直接就往里面冲去。
翡翠一把抱住宁德的腿,泪流满面道:“主子,奴婢求您了,您不要进去了,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看好小主子……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凤体啊!”
宁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看翡翠来抱她,像发了狂一般抬起脚狠狠地踢向翡翠,踹开她就要往里面走。
翡翠死命地拽住她,呼喊着:“快来人啊,快,快拦着主子,不要让她进去!”
她拼命抱住宁德,嘶喊着:“主子,您还有六阿哥,您还有皇上,主子您不能这样待自己啊。”
祚儿,宁德突然呆了呆,刚才惊闻之下全凭着一股戾气,现在听到祚儿仿佛全身中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整个人慢慢地倒下,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的心真的碎了,宁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人都不让进,什么人都不让碰,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她不是荣妃,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她的一生是用自己的容忍、机智构筑起来的,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她的前半生除去遇到了小小的挫折之外,基本上是一路顺风,甚至可以说是幸运,能有几个女人能博得君王的爱怜呢?因此才惹得金萱入骨的嫉妒。
玄烨一听到七公主的事便立刻赶来看她,但是当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看到宁德的时候,宁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小公主蓬头垢面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玄烨走过去才听清宁德是在抱着小公主唱儿歌:“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好宝宝要睡觉,眼睛闭闭好……”
玄烨不由得一阵心酸,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宁德的肩,柔声说道:“德儿,朕来看你了。”
宁德突然转过头,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她用异常怪异的声音轻声说道:“嘘,皇上,轻点儿,长安好乖啊,我一给她唱歌她就睡着了。”
说着她还把长安的小尸体举起来捧到玄烨面前,小小的人早已没有一丝气息,整个尸体都变成了暗紫色,饶是玄烨也被突然吓了一跳。
梁九功跟在后面,见到此景狠狠地瞪了翡翠一眼,责怪她为何小公主的尸体还在这里。翡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宁德醒来以后便像发疯了一样,夺了小公主的尸体便走,把自己关在长安身前居住的耳房里,连宁德的额娘来叫门都不给开,她们能有什么办法?一来宁德在永和宫素有威信,没有照顾好小公主,翡翠自己心中亦有愧。二来人人都知道德妃是皇上的心头肉,谁敢用武力夺去小公主,又生怕伤着宁德,大家都明白护犊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可以不要性命的道理,更何况是已经因为长安的逝去几成疯癫的德妃。
玄烨强迫着自己狠心地别过脸去,他明白此时一定要让宁德醒过来,不然她可能就真的要精神失常了。
玄烨用力扳过宁德,直视着宁德的眼睛,厉声说道:“德妃,朕命令你看着朕的眼睛。长安已经死了,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宁德大吼一声,“不!你说谎!你在骗我!”说完,她又对着身边的人吼,“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在骗我!长安没死长安没死!”宁德吼得声嘶力竭,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玄烨心中也是一片凄凉,他何尝不伤心,何尝不想陪着宁德一起疯狂,可是他不行,他不能丢下这大清的江山,他必须很清醒很理智地活下去,而宁德也必须清醒理智地陪他把剩下的路走下去。
看到宁德的眼泪缓缓落下,玄烨心中一片透彻,宁德没有疯,她还认识他,她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只是她不愿承认长安已经逝去的事实,所以她只好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继续虚假地去想象长安还活着的事实。
玄烨知道他此时一定不能心软,于是他放开宁德,直起身用最冷漠的声音下旨,“公主按先前办理之例,幼殇小孩子不置明器。以被单包裹后携出,送至一洁净之地火化,勿捡骨盛殓,勿埋葬。钦此!”
啊?梁九功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他偷看了一眼玄烨的脸色,千年寒石般冰冷,直视着跌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小公主哭泣的宁德,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犹豫着,看了看玄烨又看了看宁德才道:“嗻,奴才遵旨。”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就站出三个中年太监,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差事要怎么办,虽然他们空负壮力,但他们可不是皇上,难道还能真去抱住德妃,把小公主给抢出来不成?因此犹豫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玄烨冷声道:“还等什么,难道这事还要朕来做吗?”
看到玄烨发了火,三人不敢再迟疑,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宁德看到有人上前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本宫看你们谁敢上来!”
宁德跟在玄烨身边久了,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如今这一瞪,又让他们想起来这一位可是集皇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德妃娘娘啊!日后,若是计较起今日来,随便找个借口便足以让自己毙命,三人只好立在当场,为难地看了一眼梁九功。
翡翠在一边看着皇上的眼睛里血红血红的好像要滴下血来,她明白皇上一旦失去了耐性,日后主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恶人还是让自己来做吧。小公主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早就觉得愧对主子了,因此这一番拼了日后要被主子嫌弃、怨恨,也不能让主子和皇上生了间隙。
她走到宁德身边,忽然一把抱住宁德,厉声疾呼:“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公主抱走!”
三个太监如梦初醒,一把夺过长安的尸体便走,宁德几日来不眠不休,一时不防备,被翡翠拼了命般钳住她,一时挣脱不开,看着长安就这样被人从手上抱走只是撕心裂肺地吼叫,让人闻之亦不免伤心落泪。
玄烨把还在失声痛哭的宁德拉到自己的怀里,任凭宁德在怀里怎么捶打都不肯放手,只是拥着她安慰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德儿,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你身边。”
梁九功站在一边见了此景,暗暗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玄烨就这样抱着宁德,一直到她哭累了,才无限怜惜地把她抱到床上,握着宁德的手,又为宁德轻抚了几下额前的碎发,温柔道:“睡一觉吧,朕就在这里,朕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陪着你。”
转眼之间便到了康熙二十二年的三月,恰是草长莺飞,斜阳冉冉春无极的好时光。
章佳氏福凝倚在雕花的栏干边,手里擒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蔷薇。去年八月,皇上失去了一个孩子,也得到了一个孩子,失去的是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德妃之女,怀上孩子的是执掌六宫的佟贵妃。
那一夜的电闪雷鸣,她被窗外的风雨惊醒,起身去关窗户,却听见遥遥地从永和宫那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哪里像是蓬勃的夏天?听在耳朵里,竟如冷入骨髓的深秋。
洛儿当时就跑过来,替她关上门窗,什么也没有对她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她懂得,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入宫廷乳臭未干的丫头了。
福凝趿着软底的绣花鞋重新走到床前,躺好,即便酷暑,她仍旧拉上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似乎这样自己就能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第二日,福凝听闻,温贵妃协助佟贵妃管理了后宫没几日,这泼天的权势就又回到了佟贵妃的手中。
第三日,居住在永和宫里的成嫔自请搬到了宜妃的丽景轩里,而宜妃则升为储秀宫的主位,住到了正殿。
第四日,小公主按着早殇皇子皇女的惯例,用一块被单包裹后携出,送至一洁净地火化,没有盛殓,没有埋葬,如同没有出生过。
她不知道当晚永和宫里发生了什么,隔在重重帘幕外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知道其中内幕的,只是再见到德妃时,她的眼底已非上次那般清澈,有了一丝浑浊。
福凝并非没有去关心,但是她很快便没有了时间去关心,因为佟贵妃为她安排侍寝的日子到了。
再见德妃已经是第二年的新年了。她和惠妃、良贵人一起到来,依旧是浅笑盈盈,似乎已经遗忘了丧女的悲伤。福凝看着她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向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请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福凝却森然感觉到德妃娘娘的笑容和以往不同了,她依旧年轻,眼底却像染了风霜般清冷;她在笑,为何自己看不到她眼中的笑容;她在人群里聊天,为何却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和众人的欢乐隔开。
慢慢地,她和荣妃似乎走得更近了,福凝听宫人窃窃私语,荣妃早年似乎失去过四个孩子,也许她和荣妃更加惺惺相惜。
德妃去承乾宫请安的时间更少了,更多的是听见德妃进出佛堂的消息。每当此时,她都会看见佟贵妃在默默地叹气,然后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牵着六阿哥的手站在窗前发呆。
福凝不明白,可是她却分明感觉到此事后最得意的莫过于佟贵妃娘娘,但是看着佟贵妃的表情又不像,而且在这深宫之中佟贵妃和德妃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还是亦如人前所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
反正不管怎样,德妃小产这件事在佟贵妃重新上台后,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杖毙永和宫的两名宫女,一名太监之后,便销声匿迹,无人再敢提起了。而后宫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毒蛇这一类的东西。
只是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但是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怀疑成嫔或者其他的妃子有意为之,更何况连德妃娘娘也亲自下令不再追究了。
大家只好推测成嫔搬离永和宫,是因为心中有愧,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于是干脆搬到宜妃的丽景轩中居住了。
康熙二十二年的春天,还有一名宫女默默地离开了永和宫:翡翠。
下五旗的宫女,十三岁入宫做到二十五岁,若是主子没有要求,便可以自行放出宫回家,这一年翡翠也到了二十五岁,正是可以放出宫的年龄。
琉璃回屋看到翡翠叠得整齐的被褥和收拾出的一个包裹,心中一凉,便明白了翡翠这是要离开了。她哭着跑到宁德房中哭诉,宁德只是静静地听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后叫过翡翠,两人在房中谈了一夜。第二日,翡翠红着眼睛出来,却永远离开了紫禁城。
琉璃不顾规矩跑进宁德的房里质问,宁德只是淡淡地回答她:“我拦不住她,也不能拦她,她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很久以后,当琉璃白发苍苍地坐在宫门里望向宫外的时候,她才想明白宁德当日所说的话,只是那时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了,出宫,对翡翠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呢?
只是当时她也偷偷地怨过宁德,为什么不留下翡翠姐姐,因为不单单是德主子啊,翡翠姐姐也对小公主的逝去很愧疚很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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